徒弟有这般上进心,鸦非语自然惊喜,高兴都来不及,何况生气,那是不可能的。他的眉眼柔和了些,“是吗?你有这般觉悟,为师很是欣慰,过来吧,坐在床上。” 床铺够大,反正都是男人,鸦非语总不可能对自己一个才十几岁的少年有兴趣,叶迟便鸠占鹊巢得毫无心理负担,盘腿坐在床的外侧,回忆着上次鸦非语的教学,一点一点摆出标准的姿势。 鸦非语观察一阵,满意点头:“不错,可算是有了长进,你好好修炼,为师先歇下了。” 叶迟愣了一下:“师尊,您歇哪里?” 仿佛这个问题对鸦非语而言是明知故问一般,他扬起眉毛,将床铺内侧没有被占到的位置指给他看。 “这。” 叶迟:“……??!!” 他活这么大第一次和别人上同一张床,居然是和一个男人! 而且还是一个小说里的角色! 他就连大学住宿的时候都没让舍友上自己床坐过,现在居然要和鸦非语在一张床上…… 虽然算不上是同床共枕,甚至都不能算是一起睡觉。 有那么一瞬间,叶迟想过直接夺门而出,但这个选项在刚冒头的瞬间就被他遗憾地毙掉了,只得忍忍旁边奇怪的触感与温度,全神贯注地修炼。 他努力调整自己的姿势,让鸦非语睡着时可以安分些,结果膝盖不小心蹭到了鸦非语的腰,后者明显地抖了一下,看向叶迟的目光带上了似有若无的寒意。 叶迟心下一惊,像具尸体一样僵在了那里,那可是半分都不敢动弹,生怕自己一动,就要惊扰到这尊大佛,要是一不小心惹恼了,那可就精彩了。 于是他努力紧闭双眼,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身旁的人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他是不是真的在打坐,看得叶迟如坐针毡,五分钟后,视线慢慢消失,随之而来的是鸦非语翻身带来的动静。 不知为何,他心念一动,眼睛眯起一条缝,望了过去。 鸦非语此时正侧身睡着,他睡觉的空间真的不大,叶迟小心翼翼地动了几下,发现自己居然还有一些活动的空间。床上厚重的棉被全部被鸦非语卷了过去,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白色的巨大不明物体,但就像长毛猫,看着圆滚滚的,实际上要是把那层厚重的毛去掉了,剩下来的一点就是瘦弱而干瘪的,哪有表面上看那么大一只。 叶迟实在忍不住观察了好一会,心底冒出一个想法来。 这人睡觉的时候……该不会是把自己蜷起来的吧。 他实在是对此有些好奇,恨不得扒开鸦非语身上的棉被一探究竟,可惜他那恶劣的好奇心目前还满足不了,叶迟也只是小小地为此好奇了一下,很快就抛弃了这个可能会让自己命丧黄泉的想法。 至少在还没摸清楚大反派性子之前,他是不敢的。 只得遗憾收手了。 后半夜相安无事,叶迟本以为,以鸦非语这矜贵的性子来看,没准还没睡多久就会奋起把他甩出房门了,但这种事并没有发生。 反倒是当他从打坐状态中脱离而出,睁开双眼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鸦非语在身侧。 他愣了一下,正要喊人,却突然听见了屏风后的水声。 叶迟下意识顺着声音看过去,屏风上挂着几件衣服,是鸦非语昨晚穿的睡袍,也就是说,屏风后那影影绰绰的人影……是鸦非语没错。 他反应过来,心里念叨着“非礼勿视”,却又忍不住回想那人从屏风后隐约透出来的一点,曼妙的身姿。 真不是他色胚,真不是。 只是欣赏美的事物的心情人皆有之,他只是欣赏欣赏他师尊的美貌而已,对,完全没问题。 就在此时,水声止住,紧接而来的是窸窸簌簌的小动静,叶迟耳根子更红,甚至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分明都是男人,换个衣服而已,又不是真的要做什么……有必要这么害羞吗? 他自己都为这样的自己感到无语。 “嗒、嗒。”脚步踏在地面上,发出轻盈声响。 鸦非语的发间还在滴水,从额角流下,飞速掠过面颊,再以一种暧昧的速度淌过脖颈,落至锁骨间。 叶迟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这副模样的大反派,是不是只有他见过?他突然开始发散思维,想着。 注意到他的出神,鸦非语看了过去,原本没什么血色的唇被热水蒸腾出淡淡的粉色,染了层水光,睫毛耷拉着,显得分外柔和,不过那冷淡的声音很快就打破了叶迟的幻想,“醒了?” 叶迟忙回神,将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尽数压下,努力挤出个笑容来,道:“嗯,对,我醒了。” 尽管叶迟有些僵硬,但鸦非语也没多想。他只是点了点头,道:“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叶迟如梦初醒般,抓着衣服就往屏风后冲:“好的师尊!” 鸦非语默默看向床头小案几上,那全新未动过的毛巾。 ……他好像忘记拿毛巾了。 最终是让鸦非语递了毛巾,不然叶迟就要在这临近秋天的日子里,一身水地吹冷风了。 修炼几日后,叶迟算着日子,总算是到了玲珑阁开启的当天,他起得比鸦非语还早,天刚蒙蒙亮,而他却精神百倍,活像个初次去春游的小学生,难掩激动地第一个跑到了老师跟前。但他还是有理智的,在敲门之前先仔细探听了一下,直到听见了里面的动静才敲门:“师——” 不知为何,房门没关,被他这么一敲便开了一道缝。 床上的鸦非语只披了件袍子,没有绑紧,衣领松松垮垮,随意一动就露出大半雪白的胸膛,原书对他的外貌身材没有细致的描写,只说他是“风云榜榜首,天下第一美人”,“身材瘦削,却不敢让人小瞧”,他对制片人没有遐想,自然没有意淫过鸦非语的身子。 却没想过是这样。 衣袍挂在身上,随着呼吸隐约间透出些平常不见人的肌肤。鸦非语的皮肤是极白的,因此将身上的伤疤也衬得格外明显。 背上,肩头,颈窝处,连带着手臂上…… 竟都是密密麻麻,不知从何而来的伤。 叶迟呼吸一滞。心中那些旖旎暧昧的想法瞬间消散殆尽,心头莫名一紧,那种可以被名之为“心疼”的想法再次不可抑制地浮现在脑海里,几乎要占据主流思想。叶迟眉头一皱,一咬牙,转身便走。 他窥见了不可以看到的秘密,如果让鸦非语知道了,没准要怎么对待他。 最好是假装从未来过更好。 猛然看到了这种东西,叶迟心中那点即将拿到神器的激动都弥散不少,仿佛春游即将启程,却被告知行程取消一般沮丧,在兴头的时候被猛然灌了冷水,任谁都不会激动起来的。 他便漫无目的地晃荡起来,直到太阳升起,天破晓。 客栈逐渐热闹起来,玲珑阁开启当日,人流量更大了,一楼的用餐区域密密麻麻都是些修士,岑道等人也陆陆续续睁眼,只有鸦非语还没出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再次抬手敲门,这次控制着力道,不让房门被自己敲开:“师尊,您醒了吗?” 不多时,里面传来了那清冷的声音:“醒了,你先下去吧,为师过会儿就来。” 叶迟微微一顿,最终缓缓点头:“好,师尊,您能不能快点?” 鸦非语静默了一下:“……尽量。” 叶迟刚下楼不久,二楼就出现了鸦非语的身影,他在上面环顾一圈,正与叶迟对上了目光,微微一顿,便迈着脚步走了下来。 他走得近了,叶迟便不由自主地观察起来—— 这人的穿搭倒还是一如既往,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紧紧裹起来,就算是今个儿微凉的日子,也没几个人穿得如此密不透风,叶迟从前还以为他单纯只是个反季节战士,但现在看来…… 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到自己身上的伤疤吗? 这倒是一点也不意外。鸦非语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凭借一己之力稳坐上天雪峰峰主之位,这个中秘辛大概只有他自己体会过,当时的清涟宗内可以说是乱作一团,比宫斗剧里妃子之间的互相陷害还要更勾心斗角,当年的鸦非语不过也是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以修真者动辄上百上千年的标准来看,当时的他,甚至只能算是个刚出社会的孩子。 然而,偏偏也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无害的“孩子”,用自己的手段平定了心有叛乱之意的众长老,使得清涟宗此后千百年,都因他而风平浪静。 他如此强大,却也一直是孤身一人。 因此,他不能展露自己的弱点,半分都不能。 他必须要让所有人知道,他是刀枪不入的,是无法被伤害到的,是难以被撼动的。 将自己身上的伤疤暴露出来,就等同于在和暗地里虎视眈眈的老狐狸们说:“瞧,我身上有伤,我是可以被重伤的,你们快想个办法围攻我,击破我,这样我的位置就是你们的了。” 所以,他不能,不能向任何人表露自己的弱小,他要将自己包装成无所不能的神明。 叶迟心情复杂,鸦非语却没有察觉到他欲言又止的目光,淡淡道:“可吃饱了?” 岑道等人异口同声:“吃饱了。” “那就好,随本座来。”鸦非语垂下眼眸,迈出几步,少年们便紧贴着他而行。突然,鸦非语脚步一顿,抬抬手,用术法轻而易举地将桌上那些残余的糕点包装起来,再使其落到叶迟手中,“你还没吃。” 叶迟心下微动,解开包装,拿起微凉的糕点啃了一口。 凉了,就不是那么好吃了,本该酥脆的外皮咬下去甚至有些硌牙,叶迟不着痕迹地皱起眉头,小口小口吃了几块,实在是吃不下去了,便将包装默默丢进行囊里。 玲珑阁开启之日,仙门百家齐聚一堂。 作为仙门之首,清涟仙宗威望极大,叶迟作为大徒弟,跟在了鸦非语身后,狠狠过了一把被众人仰望的瘾。鸦非语作为此行带领人,站在众人前,用了扩音术法,使得那清冷的声音得以落在每个人耳里,缓缓开口,道:“此次玲珑阁之行,期限为一月。” “一月之内,任何拥有灵力者,皆可踏入玲珑阁。” “一月之后,下次再开,便是百年之后,希望诸位,珍惜此次机缘。” 鸦非语本就不是话多的主,话音一落,便收回术法,进了人群中。众人默数时间,直到距离开启时间只剩下五分钟左右时,高山深处蓦地放出一道夺目的金光。 叶迟不免被吸引去了视线,鸦非语随之望去,以一种见怪不怪的语气道:“这是玲珑阁开启的征兆,待到三道金光全数放出之时,这座山便会开启了。” “到时候我就可以去找我的武器了?”叶迟迫不及待地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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