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非语面无表情:“你倒是了解我。” “观察力强观察力强。”易逢春丝毫不觉得遭了阴阳,反倒非常不要脸地承认了自己的长处。 “……但凡你这观察力用在正道上……” 也不至于,会识人不清,偏要拽着他一起拜了同个师尊。 鸦非语眸光一暗,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他感觉内心发堵,堵得慌,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吊在那,好不容易才被他遗忘的心魔偏生选在这个时候又开始作祟,他的眼前像蒙了层红纱,什么也看不真切,全是朦朦胧胧的…… “师兄。”就在此时,易逢春的一唤将他从心魔中拉出,二人正巧对视,鸦非语瞧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但也只是一小会,她随即转向叶迟,道:“哎呀呀……这个实在是有点难想啊,算了,你先出去吧,小帅哥,我和你师尊有话要谈。” 为了防止她一直“帅哥帅哥”地喊自己,叶迟走前补充道:“我叫叶迟。” “嗯嗯嗯,好好好,叶迟帅哥慢走。” 碰! 叶迟刚踏出房间,木门紧接着迅速关上,他后怕地退了几步。 这师兄妹俩还真是有默契,就连关门的力道都是一样的,还都差点砸到他鼻子。 叶迟心有余悸地捂着鼻尖,此时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找鸦非语的初衷,转而下楼,思索着吃个夜宵什么的…… 客栈房内,在鸦非语强烈要求下,易逢春已经套上了正常不容易走光的衣服。 她有些嫌弃地扯了扯衣摆,道:“这店家提供的衣服看着也太古板了,我不喜欢。” “是吗?我倒是很喜欢。”鸦非语坐在一旁,发间还滴着水露。他是冰系灵根,没法烘干头发,平常也懒得主动去擦,草草擦了几下就将浴巾挂在了脖子上,任由头发自己被风干。 易逢春看得欲言又止,默默替他烘干了头发。 “师兄,你刚才……怎么回事。” 易逢春不笑时,面容也不见得有多柔和,反倒和鸦非语冷脸时不相上下。 果然瞧出来了啊,不愧是他们那一届资质最好的。 鸦非语淡淡垂眸,故作轻松的模样:“没什么,只是刚洗完澡出来,有点晕。” 话音刚落,易逢春突然暴起,她没有收力,为了起身,双手狠狠拍在了脆弱的木桌上,拍出了些许裂痕,她再开口,声音已经染上了哭腔。 “师兄,就连你也要同我撒谎吗?” 鸦非语心中一痛。 易逢春原先也是个性子单纯的孩子,对世界充满好奇,也没有如今这般放飞自我。 全是因为那日,前任天雪峰峰主——也是他们二人的师尊,将易逢春骗入丹房,意图挖出她的灵根,借助自己飞升成仙。 虽然被路过的其余师叔及时发现,但易逢春还是被伤及了本源,除非借用邪术秘法,否则永远无法大道圆满,飞升成仙。 此后,她便放纵起自己,十六岁后便成日下山寻欢作乐,剑也不练了,课也不上了,几乎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有段时间甚至连鸦非语也不愿见,日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永远都要出不来了。 鸦非语对她,一直是心怀愧疚的。 她在易逢春最应该被开导的那段时间,因为天雪峰峰主之位的空缺而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坐稳了峰主之位,却又要处理师尊留下的一堆破烂摊子。那段时间疲于事务,甚至都没有发觉易逢春的异常。 当他发现的时候,易逢春却好像自己走出了伤痛,突然有一天开始修炼,出现在了藏书阁里,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哪怕鸦非语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没有出现,她也未曾有半分怨言。 鸦非语曾经天真地以为,她是真的走出来了。 直到前世的他亲眼目睹易逢春之死,在他的眼前,死于沈青禾之下。 死前那副释然的表情,哪像是已经走了出来的样子。 分明……分明就…… 唉。 他一直不懂该怎么和她相处,前世是这样,今生更是如此。 或许,不让她再操更多心,是最好的吧。 别看这女孩总是大咧咧的模样,心可比谁都细腻呢。 “……心魔入体了。”他轻声开口。 “什么嘛,我还以为是……”话到嘴边,易逢春的大脑才突然反应过来,处理好鸦非语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她几乎是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颤抖着开口,“师兄,你、你……你再说一遍,你怎么了?我刚才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怎么会听不清呢。 小时候的易逢春带着他逃课时,可是能听见数百米开外任何人的动静,自诩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法耳”,现在他就坐在她面前,怎么会听不清呢?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鸦非语心知肚明,但他也愿意再说一遍。 “心魔入体,虽然只是最近的事,但影响比我想得还要大。”他垂眸,望着自己的手掌,幻觉之中握着心脏的触感……可还清晰可见,“我想,我可能撑不了百年。” 易逢春无助地喃喃:“怎么会……?师兄你不是我们这一届心境最稳定的人吗?师尊以前说过的,我们那一批数百名弟子当中,就属你最有飞升的资质,怎么会这么突然,这么突然就……” 心魔入体,对于一名修士而言,就如同中了必死的诅咒。 心魔原先只是游离于神智之外,只有太过激烈的情绪波动才会将它唤醒,若是竭力抵抗不使其入体,那便无伤大雅。 但若是一时不防…… 心魔入体这件事,对于低阶修士而言,并不那么严重。 他们修为低下,就算产生得了心魔,也是因为一些世俗难以抛弃的低俗欲望与情感,相对来说更好根除,也更好预防。 但越是高阶的修士,越难以产生心魔;与之相对,高阶修士的心魔,除不尽,杀不掉。 到了渡劫期的修士大多都选择常年闭关,也是有这层原因在。 只需要长时间都处于打坐冥想的状态,就不会去关注世俗常理。 世俗影响不了感官,就可以减少心魔诞生的可能,延缓心魔出现。 鸦非语望着那双满是泪水的眼眸,倏然有些迷茫。 他只是不想让易逢春操心太多,这才说了实话…… 怎么好像,说错话了? “……师兄,你是认真的吗?” 易逢春垂着头,神色晦暗莫名。 鸦非语缓缓点头:“嗯。” “不是开玩笑?” “不是。” 屋内彻底陷入沉默。 半晌后,易逢春从窗外翻出,离开了房间。 便只剩下鸦非语一人了。 他闭了闭眼,又睁开。 是他太弱小了啊。
第二十章 和师尊同床共枕 晚的城镇热闹非凡,大概是玲珑阁开启之日将近,这山脚下的城市也沾了些光,沿途街边都是些叫卖的小贩,叶迟在外头溜达了一圈,基本填饱了肚子,漫无目的地晃回客栈前,这才恍然记起自己出来是为了什么。 也不知道那两人谈好了没…… 这般想着,叶迟鬼鬼祟祟地溜了上去,停在鸦非语房门前,左右环顾一圈,很好,没人,便将耳朵贴在了门上,试图探听里面的动静。 嗯……安安静静的,没有谈话的声音,易逢春应该已经走了吧。 这般想着,叶迟心底一松,他直起身来,准备敲门—— “师兄大半夜的在师尊门前站着,是在做什么?” 施白的声音从后方幽幽传来。 少年的声音本来就不大,说话时还带着一种要溺死人似的温柔,猛然在叶迟做贼心虚的关头响起,使得他不由狠狠一颤,他回头望过去,带着怒意道:“大半夜的,差点被你吓死……” 施白歪了歪头,面上没什么表情:“我睡不着,所以想出来走走,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呢?” 叶迟暗暗翻了个白眼,心说你睡不着个屁,耳羽都耷拉下来了还跟我说睡不着,面上却是一副关心师弟的好师兄模样:“我有事来找师尊,反倒是师弟你,睡不着可以去找许淼淼要灵药,她的安眠药很灵的。” 就是不知道那小姑娘和男主现在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不过让施白过去打搅他俩正和他意。 可惜脑瓜子灵通的施白没有轻信他好师兄的话,反倒是退了几步,耳羽的毛警惕地炸开。 “师兄有什么事情的话明天再来找师尊吧,这个点,他应该已经睡着了。” ——呵呵,一个刚入门没几天的小师弟也好意思在他面前扮作相当了解鸦非语习性的样子?懂不懂什么叫作关公面前耍大刀! 叶迟正要开口,蓦地感觉一道阴影从高处洒了下来。 鸦非语的声音冷冰冰的,没什么感情,似乎还带着些半夜被吵醒的恼怒:“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吵吵嚷嚷做什么?” 糟,忘了鸦非语听力好这点了。 叶迟挠了挠后脑勺,他是真心虚,但只是路过的施白就没他那么有自知之明了,道:“抱歉,师尊,师兄刚才在您的房门前蹲了很久,我出于好奇才和他搭话的。” 鸦非语一顿,望向叶迟。他都快忘了这小子好像有事要找自己,虽然已经被易逢春打发过一次了,但现下趁着她不见了还折返回来……应该是重要的事情吧?这般想着,不知为何有些莫名的心虚,但他是决计不会让自己的徒弟看出来的,便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道:“……罢了,叶迟,你有事的话便进来说吧,施白,你若是无事也赶紧回去,早些歇息,养精蓄锐。” 施白眸底掠过一丝晦暗,极轻极缓慢地点了下头,声音还是那般柔软无害:“知道了,师尊。” 言罢,他转身离去,不知为何,背影透出几分落魄。 鸦非语盯得有些出神,最终是被叶迟叫回神的:“师尊,您怎么了?是有什么地方古怪吗?” “……没什么。”他转过身,带起一阵微风来,“门带上。” 叶迟顺从地关了门,几步几步蹦跶到鸦非语跟前。鸦非语不只是单独一间房,就连房间的布局也比他们这群小弟子住得好些,床边摆着一张小圆桌,总共就可以坐两人,床也是宽大的双人床,不过只有一侧的床单皱褶比较明显,看来鸦非语睡相应该蛮好的……不对,干嘛想这些。 鸦非语坐在桌前靠窗的位置,这天不冷,他却已经披上了披风,此刻借着月光,正好能看见少年的脸,他清了清嗓子,道:“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倒也不是。”被那双眼盯着,叶迟有些没来由地心虚,不住挠了挠后脑勺,声音越说越小,似乎也发觉到,自己因为这点小事而打搅师尊歇息,好像是有些大逆不道了,“就是……徒儿担心玲珑阁里的武器看不上徒儿,所以这几日彻夜修炼,想让师尊帮忙监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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