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金陵的亲戚说,萧洄在他们那儿就是个小霸王,仗着自己外祖家在城里的地位横行霸道,不学习不读书,成日跟些纨绔混在一起。本来我还不信,直到今天课堂上夫子提了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他都没答出来,我一下就信了。” 底下议论纷纷,唱榜还在继续。 “第九十八名,程磊。” “第九十九名,殷震。” “第一百名。”场面静了一下,唱榜人也大喘气,似乎是不认识这个名字了,又重复了遍。 “第一百名,萧洄。” 人群哗然炸开—— 不远处的阁楼上,有两个人结伴而立。背着双手,冷着脸,动作出奇的一致。原本无波无澜的面孔只在“萧洄”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动了一下。 梁笑晓肃声问道:“沈兄,你怎么看?” 沈今暃只重复了遍:“第一百名。” “第一百名,分毫不差。” “同他说的一样。” 作者有话说: 求评论呀呜呜呜,我好喜欢看你们的 还有就是那个月底了……那个……营养液……摩多摩多QAQ
第7章 故人归 07 一百真的是一个很寻常的数字,普通民众甚至都不会去在意。 但这是在青云台。 第一百名。 既是青云台上最差的,又是青云台下最好的。比才华不多,比实力不弱。 一个很尴尬的位置。 一般来说,青云台最末的位置很少有人关注,但偏偏现在那个人是萧洄。 这个名字天生就引人瞩目,只要出现,那必定是很耀眼的一个。 萧洄得了青云台第一百的消息仅半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扶摇宫 两个时辰,京都城各地望向扶摇宫的眼睛都收到了消息。 一个下午,整个京都都知道萧洄拿了一百名。 …… 御花园内。 泰兴帝坐在石亭内喝茶,目光温润地停留在不远处正低头浇花的刘美人身上。 这时,大太监范阳低着头踱步到皇帝身边,用右手挡在唇边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片刻后,皇帝问:“真是一百名?” 范阳严肃点头:“千真万确,咱们的人一直守着扶摇宫放榜,一有消息就赶紧递回来了。” 可以说,青云台上的成绩前脚刚贴上,宫廷侍卫后脚就带着消息进宫了。 泰兴帝蹙眉,手中不停转着一串珠子,久久不语。 范阳知道那是主子沉思时才会有的表现。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刘美人浇完花,又半害羞地跳了支舞,最后太阳逐渐西斜,干坐了很久的帝王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脸上带着罕见的疑惑。 “怎会是这么个不高但低的名次?” 为什么偏偏是一百名? 承乾殿内,暗卫头领沈琅轻手轻脚地掀开窗户翻入,单膝跪地,沉声道:“禀殿下,是一百名。” 大皇子陈阑从桌案前抬头,脸色冷漠,眉头拧成了川字。 他表情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朝人扔去枚令牌,冷声道:“接着探。” 沈琅从承乾殿偏门退出去的时候,二皇子陈砚也同样得了消息,之后在书房内静坐了很久。 与此同时,听到消息的还有文武百官。 内阁里,萧怀民无奈地摇了摇头。户部公堂,萧叙将一本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账簿翻来覆去算了十遍。北镇抚司诏狱抬出的尸体比往日多了一倍不止。 京都某处茶楼发生了争执,各大赌场内,有人赢得盆满钵满,有人倾家荡产。 仅仅一个下午,京都城的风向似乎都因为这个消息变了不少。 这些人各自有各自的想法,或喜或忧,唯有晏南机在听说此事之后笑着同少卿江逢典提起了某件小事。 “城南的桂花是不是快开了?” 《诗经·尔雅》中有言:逆流而上曰泝洄。 陌上花开,该回来的人总是会回来的。 …… 这一个下午,但凡有点眼力见的人都嗅到了不对劲。而扶摇宫两丈高的围墙仿佛恪尽职守的卫兵,牢牢地将这场风波挡在了外面。 墙外各大势力暗流涌动,墙内却是一派祥和。 萧洄这个当事人便在这样的氛围下安然地度过了一下午。 经过上午的事,学堂内已经很少有夫子向他提问了,倒是乐得清静。 申时末,学堂散学。 萧洄将动过的书籍玉简规规矩矩地整理好放在一边,准备拎着个空书袋走人。 刚走到门口,便有学子叫住他:“萧兄!” 萧洄转头看向来人:“何事?” 那人指了指他桌上堆着的山一样的书籍,委婉道:“萧兄,今日课堂上夫子讲的,你都会了吗?” “没有。” 学子愕然,“那萧兄不拿点书回去温习一下吗,夫子说过两日要考的。” 进扶摇宫,皆是为了考取功名,为了青云直上。这里的学子几乎人人挑灯夜读,悬梁刺股,一个比一个卷。 每日背着沉重的书篓上下学,恨不得把书日日背在背上。其努力程度非常人能理解。 然而并不是所有努力都能得到回报。 扶摇宫学子在外时无一不是数一数二的天才,但所谓的天才云集之后又有多少人能脱颖而出? 他们最羡慕的就是晏南机萧叙这样的人,这才是真正的天才。 与他们乃是云泥之别。 之前萧洄也在这些“天才”之列,但现在却成了跟他们一样的人,就像原本遥不可及的星星变成了流星突然落在了你面前,让人惊喜又意外。 他们还…挺愿意和现在的萧洄相处的。 所以他才会在这个时候大着胆子上前与人搭话。 “你刚来,好多进度没跟上。要是不嫌弃,我们都可以帮帮你。” 该说不说,大兴朝不仅在历史上查无此朝,就连科举的方式也闻所未闻。 萧洄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打听过了,在这个朝代,科举不考八股文,而是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等十项制艺,内容复杂繁多,比后世的高考有过之而不及。 萧洄压根儿没动过科考的心思。 不过这是别人的一番好意,不好意思拒绝:“谢谢兄台,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在下卓既白。” 青云台第三,卓既白。 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卓兄,多谢好意,我家里有书,家里人天天盯着我呢。” 这话是骗人的,自他回去后,萧家人就没怎么管过他,随便他怎么浪,不学习都没事。 但这种事可不能拿出来说,毕竟这里的人都是把读书看得比生命重要。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宽对方的心。 “既如此,那便再好不过了。”卓既白伸手,从宽大的袍袖里掏出一本书,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我之前做的一些笔记,萧兄若是不嫌弃的话…” 萧洄打断他:“不嫌弃,谢谢卓兄。” 接过书简后,萧洄把它揣进空荡荡的书袋里,又从腰间的锦囊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雕作为回礼。 这是他之前闲的没事自己雕的。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卓既白惊讶极了:“没想到萧兄还会这个。” 这是一只麻雀,雕刻的很到位,就连羽毛的细节都处理的很好,由此可见雕刻之人的刀工非常不错。 萧洄道:“卓兄若是喜欢,改日再送你一个,我雕了好多。” 卓既白忙道,“那就多谢了。” 他本欲同人同路一段,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梁笑晓与沈今暃二人相携而来,看这路线,明显就是冲萧洄而来。 思索到某层关系,卓既白邀请的话变成了道别:“我还有事,先告辞。萧兄,明日见。” 卓既白离开之前,又朝沈梁二人打了声招呼,点头之交,算不上热络。 等人走后,梁笑晓便又笑着凑过来,全然没有在人前的矜持,好似两人早已认识多年一般。 “萧兄弟,又见面了。” 萧洄眼含笑意,客套道:“难道不是你二人专程来找我的吗?” “哈哈,什么都瞒不住萧兄。”梁笑晓笑着拱手。 萧洄回礼:“这还用瞒吗?” 就连卓既白都能看得出来,不是很明显么。 三人相携走了一段路,从学堂走到扶摇宫门口。散学时,正门一般不让进,学子都是从偏门出去。 这一路上也没人开口,他们就沉默着走了一路。 直到到了偏门口,萧洄已远远瞧见灵彦,以及他身后的季风和马车,他才不得不停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脸纠结的梁笑晓。 “梁兄,再不说可就没机会了。” 梁笑晓道:“什么都瞒不过萧兄弟。” 他从袖子里抽出张烫金色的请帖,上覆金箔,远远就闻见淡淡的梅香。 “实不相瞒,我二人今日前来是想邀请萧兄于十日后赴京郊牡丹亭,参加我们的春日宴。” “春日宴?” “是,届时会有许多名人雅士聚在一起,谈古论今,长谈阔论。”梁笑晓意有所指道:“萧兄的两位兄长也会去。” “我二哥也去?”萧洄挑眉,有些意外。 显然觉得萧珩还能放平心态跟人相处有些惊奇。 还以为他二哥名声已经差到无人敢与之同路的地步了。 梁笑晓知他心中所想,无奈道:“其实这春日宴每年都会举办一次,从太|祖年间起便是由青云榜上之人主持,这是不变的铁律,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不能随意违背。” “你二哥虽然近些年来……”他话没说尽,只道:“但毕竟是青云榜中人,才华在那,人们自然不会说什么。而且能受邀参加春日宴之人,都是一门心思钻研在学问上,心气儿不知多高,不会同普通人一般的。” 萧洄说:“这么说来,梁兄你也是咯?” 梁笑晓没答,反而说:“我今年十八,虚长你两岁,暂且称你为贤弟,可好?” 萧洄说:“随意。” “这是请帖,我们中的许多人都挺希望你来的。”他道。 说着,杵了杵一旁干站着的沈今暃:“是吧沈兄。” 沈今暃点头,惜字如金:“是。” 萧洄用折扇将他递过来的请帖往回一推,客客气气道:“谢过梁兄好意,不过不必了,十日后我不一定有空,替我谢谢大家。” “贤弟再斟酌斟酌吧,这请帖你先收着。” “不必,真的不必。”萧洄面上虽然带着笑,但语气却不容置疑,“此事就此作罢,萧洄先行一步。” 说完,转身就走,也没给他们留人的机会。 “你说说,看起来这么瘦这么乖一人,怎么就这么不好相处呢?”梁笑晓环胸,侧着,半个身子几乎都倚在石壁上,盯着萧洄离去的单薄背影,如此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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