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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的养花手札

时间:2024-04-03 10:00:08  状态:完结  作者:桃不言

  萧玥漫不经心地道:“不想去,便没去。”

  皇帝还特地谴了人来问,萧玥只答:酒酣未醒,未敢持弓。

  之前萧玥刚入永安的时候,一时新鲜,又是玩兴正大的时候,比起箭术,几个皇子中,也就只有比他大六岁的宣煊能赢过他,宣赫与他要么平手,要么总是输他一箭,骄傲的雍王殿下便在每一个场合都要明里暗里与他较劲一番,后来宣煊参与朝事,箭术便练得少了,而他也在吃过几次亏之后,便也知道永安的水太深,不再沉溺于一箭之输赢。

  随着年纪渐长,皇子陆续都及冠,而皇帝的身体又时常抱恙,储位之争也越发白热化,他这一箭出,便不再是比试玩笑那么简单了。

  昨天围猎第一天,围场里便出现了狼,还恰巧就出现在了他和太子面前。这明显就是有人在其中搅事。

  他不救,太子被伤了,便是见死不救,伤了储君,便是投靠了雍王;若是救了,便又有会揣测,他以命相救,这萧家是不是真的选择了太子。

  这般躲了几天,也甚是无聊,萧玥便每日来查看宁镜的伤势,手上的伤轻,不过三天便好了,脚上的伤也慢慢开始消肿,萧玥见状才稍放下心来。

  “来围场不猎,倒也是无趣。”宁镜又何尝不知道他不去的原因:“只可惜我脚伤了,不然,还能再让你再教我骑马。”

  萧玥看他躺在榻上,也甚是无趣,便说道:“骑马以后有的是机会,先养好伤再说,你这么躺着也不行。”想了想,他一把掀开宁镜的被子:“骑不了马,我带你去试试箭。”

  宁镜本只是一说,谁想他竟然兴致来了,哭笑不得:“我只是说说而已。”

  萧玥拉着他来到上次捕鱼的溪水边,远离了人群,毕竟第一次用箭,萧玥也怕他万一没个准头伤到人。

  宁镜看着手里的弓,再侧头去看看萧玥:“你确定吗?”

  萧玥拿手扶着他的腰,给他借力:“这是张小弓,你先试试。”

  看他一脸兴致勃勃,宁镜无奈,他感觉萧玥把他当成个娃娃一样在摆弄,他是太闲了,所以在他这里找到了点子乐趣吗?

  但是又想到,十六岁的少年本应当是最为飞扬的时刻,他有骏马,有利箭,有才略,但却身在山林围场都不能策马,不能挽弓,不能多说一句话。

  心下又觉得可惜,便也由着他了。

  宁镜抬起胳膊,就听萧玥在耳边指导:“左手执弓,右手放于弦上,三指拉弦,前手推弓,开弓……开弓。”

  萧玥见他半天不开弓,有些奇怪,侧头看去,就见宁镜抿紧了唇,手臂都有些颤抖起来。

  “怎么了?”

  宁镜略有些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放下了手里的弓和箭。

  “我拉不开。”

  萧玥沉默了,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伤人自尊,毕竟刚才宁镜已经说过不了,他还把人拉来。半晌,才干干地说道:“那就算了,反正你也不打猎。”

  宁镜感觉手臂有些酸,他不在意地笑道:“我身子不好,学不了这个,还是等我伤好了,你教我骑马吧。”

  最美不过人间四月天,此时草长莺飞,流水潺潺,萧玥扔了弓箭,两人就着溪边的石上坐下,宁镜仰头看了看天空,万里无云,湛蓝的天空如同一片被人熨烫的极为平整的上好锦缎,就这么看着,似乎都比那四方之院里的天空更美。

  “萧三公子。”

  一声略显突兀的声音打断了这片宁静。

  宁镜回头,一个身着藏蓝色锦袍的男子正朝这边而来,他穿着暗金色软甲,手中拿着一柄长剑,离得尚远,阳光晃眼,还瞧不清面容。

  但是宁镜在看到那个身影的一瞬间,便感觉自己呼吸凝滞,手脚冰凉,这些日子以来好不容易驱散在心头上方的那片乌云倾刻间铺天盖地而来,带着阵阵压抑的雷鸣之声,将他牢牢笼罩其中,让他不得逃脱。

  “桓王殿下。”萧玥起身回礼,却留意到怔在那里的宁镜面色不太正常,伸手便将他拉了起来:“受伤了也不可失了礼数。”

  宁镜被他扯回了神志,再看向宣离时,他已离他们近了。他借着萧玥的力,才堪堪站稳,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行礼:“草民见过桓王殿下。”

  他以为他恨死了他,再见面时应当恨不得直接一剑杀了他。

  但是在恨意之前的,却是那深入骨髓的恐惧,那种哪怕死过一次,哪怕重回一世,也抹不掉的恐惧。

  宣离其实生得极好,眉眼传自奚贵妃,可能因从小受皇帝不喜,习惯了在眼色下过日子,所以没有雍王那一身骄傲,反而是温和有礼,看不出任何攻击性,也没有任何身为皇子的气派,气质儒雅端方。

  “这位就是宁公子?”宣离的目光转躺宁镜。

  萧玥扶着宁镜的胳膊,隔着春衫,竟是感觉到他的身体极为压抑地颤抖了一下。

  宁镜敛着眉目,开口时声音却是平稳的:“承蒙得桓王殿下所知,宁镜不胜荣幸。”

  宣离带着笑意,目光只在他身上停了一瞬便移开了,似乎并没有过多留意,然后对萧玥说道:“昨晚我虽不在当场,但也听说了王帐中的事,三公子以后还是不要在父皇和贵妃娘娘面前提起我,免得……给三公子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奚贵妃是宣离的生母,与宣赫乃是同母兄弟,宣赫向来唤奚贵妃母妃,但宣离却只能称贵妃娘娘。

  萧玥感觉到了宁镜的僵硬,也不欲与他多说,便只说道:“多谢桓王殿下提醒,他脚上有伤,我们不便多留,就先回帐中了。”

  宣离见状,也并未多做纠缠,反而是退了一步,只在一旁看着两人动作,萧玥将宁镜扶着坐下,去捡刚才两人扔在一边的弓箭。

  宁镜将手拢在袖中,两手交握,一言不发地垂着头,死死克制着心里不断翻涌上来的恐惧和仇恨。

  宣离出现的太突然了,他一时未做好准备便与他面对面,在看到他身影的那一瞬间,上一世的所有回忆便如同被突然开闸的洪水,瞬间奔涌而出将他淹没,而他只能泅于其中,奋力的仰着头,张着嘴,才能博得一口呼吸,不至于溺毙其中。

  萧玥捡弓箭很快,但在宣离目光中的宁镜却感觉这一刻的时间极慢,慢到他感觉每一次的呼吸,都十分漫长而艰难。

  就在这时,一个极轻,却极清楚的声音传入耳中。

  “本王,果然将你养得太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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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宁镜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只知道在坐到帐中那一刻,他抬眼便看到萧玥正要起身,他几乎是无意识地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阿梦还活着。”宁镜眼神恍惚,他急切地想要确认。

  萧玥看着他的神情,没有挣脱他的手,只点头:“对,她好好的,你亲眼看见的。”

  对,他亲眼看见的。

  他将阿梦救出来了,她抱着他哭了好久,不愿意和他分开,但是他还是坚持将她送上了马车,她现在应该就快要到漠北了,会在那里开始新的生活。

  没有囚困,没有威胁,没有死亡,她会好好的活在那里,安度一生。

  一双温暖的手抓住了他冰冷的指尖。

  宁镜看向那双手,手腕上是黑色的皮护腕,将红衣的袖口牢牢地扎起,红衣之上,是一张英挺的面容。

  萧玥。

  “宁如梦活着,宁镜也活着。”萧玥弯下腰,面对着他的脸,望进他的瞳仁之中:“都活着。”

  萧玥看着宁镜,直到他的胸口起伏,开始大口地喘息,仿佛刚才连呼吸都已然停下。

  这种惊恐,只是因为宣离囚禁他四年而导致的吗?这四年中,一定还发生过什么事,才能让他只见到了宣离一面,便已经惧怕成这幅样子。

  宁镜终于是慢慢冷静了下来,他抽回被萧玥握着的手,静默了好一会儿,眸中才恢复了之前的清明,对萧玥笑了一下,说道:“可以帮我倒杯茶吗?”

  萧玥去给他倒了一杯茶,茶水已经凉了,宁镜一饮而尽,轻声道:“多谢。”

  帐中再次恢复了安静,宁镜静坐了一会儿,对开口对萧玥说道:“救太子一事既已做了,众人心中如何想便如何想,我们也控制不了,围猎有二十天,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你明日还是要出去的,总不能一直窝在帐中。”

  “嗯”萧玥点头:“那我便不与他们去同一猎场,也省了点他们的心。”

  宁镜应了一声,便不再出声。

  萧玥看着宁镜的侧脸,他脸上已经渐渐恢复了血色,但依旧细腻如玉,只是这玉色却是冷的。好似刚刚被点起的火苗便遇上了一场倾盆大雨,瞬间便被浇了个透彻,连火星子都不剩,只留了一地的焦木草屑,任雨水冲刷。

  围猎正常进行,萧玥却带了黄金,留了白银在宁镜帐中,宁镜自那天起,便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一身清冷,常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看似温和,却感觉总是隔着一层雾,看得到,却瞧不清。

  白银每晚都在萧玥帐中话唠许久,又无事可说,便事无巨细叨叨宁镜今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萧玥坐在案前,听着白银唠叨,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白银见他也不说话,更加不满:“爷,你倒是说句话啊,连你也不说话了?!不行,明天必需让我去猎场,让黄金留下!”

  他留下白银,就是因为白银话多,结果蜗牛缩进壳子里了,竟是一点也不愿意出来了。萧玥回忆着那天见到宣离之后,宣离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但无论他想多少次,似乎都没有什么不对之处,怎么就让他吓成这个样子呢?

  后面的时间里,宁镜便以养伤为名,一直呆在营帐里,除了偶尔在营帐周围走动,便再也没有出去过,直到围猎结束。

  回程的路上,宁镜安静地坐在马车里,萧玥依旧是骑着马跟在马车边,但是那马车的帘子却是再也没有掀开过了。

  这种安静,一直持续到回府后的第三天才被打破。

  正是傍晚时分,霞色尽染,院中盛开的花都被镀上了一层明艳之色,宁镜刚用过晚膳,方舟替他沏了茶在院中休息,萧玥连招呼也未打,门也未敲,直接推开门大步地跨了进来。

  宁镜看去,却见他脸色阴沉似有雷云笼罩,连那艳红的晚霞也将他暖不了半分,反而是映进他的眼里,让那瞳孔似乎都染上了血色。他步子迈得极大,三步并作两步便到了桌前,盯着宁镜的脸半晌但没有开口。

  宁镜心头略过一丝不好的预感,示意方舟先回屋,站起身来:“怎么了?”

  萧玥没有说话,他伸手便拽住了宁镜的胳膊,力气之大几乎是将他从椅子上提了起来。宁镜的脚伤已好的差不多了,若不是太过用力,已经能正常行走。但萧玥的步子太大,他跟着他的步子有些吃力,踉踉跄跄地被他拽着,却一声不吭地任由萧玥将他拉进了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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