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国师一脸没眼看的表情。 “你去棋游山庄,就顺道去趟铁槛寺吧,未尽圣僧见你一直没有回信,邀约都送到我这里来了。” 苍暮点头:“知道了师父,本就打算去一趟的。” 老国师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脸上的笑意敛去,一瞬间仿佛变回了那个道骨仙风的国师大人。 “苍暮,你最近有没有做一些奇怪的梦,或者脑袋中出现混乱的记忆?” 苍暮摇摇头:“师父,您又胡思乱想了。” “苍暮。” “嗯。” “你是国师一脉的真传弟子,护佑这天下是我们这一脉的责任。但是师父要告诉你的是,不论铁槛寺还是我们,终究只能渡多数人而不能渡每个人。” 苍暮没有说话,抬头静静看着台阶上面的老国师。 “太祖皇帝在天麓山脚下虐杀十万敌兵,慧诚圣僧诛杀了一个镇的无辜百姓,皆是血流成河的景象。” “师父,我知道,被百镜千回里的怨力浸染过后,执念深重,会控制不住。”苍暮似乎不太习惯私底下跟老国师这么严肃,“师父,您徒弟没感觉自己有什么执念,所以您就别乱想了。” 老国师点点头:“师父跟你说这些,其实就是为了告诉你,若是当你觉得自己被困住了,那这世间再出一个太祖帝,或是再出一个慧诚,都没有关系。唯一的,就是你要保护好自己。” 苍暮有些触动,小声答:“师父,别这么纵容我。” “不是纵容你,苍暮,在这个世间,国师和铁槛寺圣僧的命,比芸芸众生谁都重要。你一定要记得,当自己陷于困境,可以用任何办法,不计损失的自救。” 苍暮有些不安:“师父,您是不是看见未来发生了什么?” 老国师摇摇头:“师父灵慧不高,到底看不清全貌。” 苍暮想了想,笑了一下,少有的露出点孩子气:“师父,是您多虑了。” 他朝头顶桃树又看了一眼,说道:“师父,桃子还得等几天才到最甜的时候,记得给我留着!” 老国师拐杖在地上点了一下,“哼,是留给你吗?” “师父,您老人家不要那么小气!” “谁小气了!” 苍暮留个背影给他:“对了,等会离王叫人过来找的话,师父直接替我拦下。” 呵,某个殿下今天说的话,真的让他很不开心。 . 沈云崖乍然从高叁紧张的倒计时备考状态中出来,变成一觉睡到自然醒,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坦过头还有了些应激反应。 早上醒来之前做的梦,都是铃声响了卷子还没做完,急的满头大汗。 一睁眼看见房中古色古香的装饰,鼻尖隐隐是昨夜燃尽的熏香,睁着眼睛看着头顶床帏长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反倒觉得之前的日子跟做噩梦似的,自己这也太适应良好了! 这弄得,他感觉自己好像是回家了一样! 沈云崖溜溜达达地走出卧房的时候,南楼搁檐下站着,几番欲言又止。 沈云崖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自己昨日没让他去接回苍暮,这家伙估计心里打了一夜的鼓,眼下都冒出一圈青黑。 但是沈云崖只当没看见,也不打算解释一下解决南楼的困惑。 本来嘛,一回生二回熟,习惯习惯就好了。 早饭在一种略微诡异的气氛中吃完了,沈云崖抬手一搂南楼:“走,出去逛逛!” 话说胤都三千繁华,千楼万阙,还没领教呢! 南楼在沈云崖手底下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像是生怕他家殿下有点什么别的喜好和念头,缩着头弯着腰,从沈云崖的臂弯下钻出来。 南楼远远站着:“殿下你说话就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沈云崖翻了个白眼,第n次动了给自己换个贴身侍卫的念头。 胤都繁华,长街喧嚣,街道两旁酒肆林立,各色铺子里招揽谈价或是阵阵欢笑,溢满了街道。 街道上行人如织,摩肩接踵,马车行的慢。 沈云崖反正不急,掀着帘子探头四处看,哪哪都觉得有趣。 马车走过街角,路过一个装饰豪华的酒楼。 二楼包间一位锦衣的公子伸头朝街道上的马车看了一眼,眼神在马车上探头的人脸上顿了顿,在沈云崖准备抬头的时候,把头缩了回来。 他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冷笑了一声。 对面幕僚没看见刚刚那一幕,疑惑地看着五殿下。 五皇子沈昱轻轻摇了摇头,道:“老七那张脸啊,真是什么时候都让人看不够。” 幕僚以为沈昱是要说沈云崖就一张脸长得还不错,刚想附和,就听见沈昱接着说道: “永远散发着一种清澈的愚蠢。” 马车拐过弯,又往前跑了几个街道,人渐渐少了。 日头越来越大,沈云崖被颠的有点昏昏欲睡。 南楼驾着马车慢慢停在了路边,回头问道:“殿下,你也说个目的地啊,还这么绕着街道乱窜?” 沈云崖打了个哈欠,掀起窗帘朝前看了看。 前面是个小桥,桥下有个破破烂烂的凉亭,亭子底下支着几张旧桌子,扔着几个豁嘴的白瓷碗卖凉茶,现下围坐着一堆人。 上头是个说书的。 沈云崖来了兴致:“去听听。” 他带上幕篱跟着南楼,找了个空桌,要了两壶凉茶,就坐了下来。 “......太祖一击得胜,趁胜追击,把察可部落十万精兵打得落荒而逃,一路退回了天麓山。直到此时,被前朝弄丢三十余年的北蓟十七座城池,终于又跟中原大地连成一体。等到太祖凯旋回到朔州城,百姓夹道欢迎,载歌载舞,可谓普天同庆......” 说书人说得唾沫横飞,情绪高涨,底下坐着的人,却显得兴致缺缺,鼓掌叫好者寥寥。 沈云崖看着纳闷,扭头轻声问南楼:“这不说的挺好的吗?声情并茂的,怎么大家都不太喜欢的样子?” 南楼叹口气,小声回道:“再喜欢也经不住百八十次的听啊!” “什么意思?” “殿下你不爱听书,不知道这一出《智取北蓟十七城》是每个说书人次次开头必说的曲目。” “次次必说?”沈云崖有点闹不清了,朝着前面观众看了一眼,问道:“观众不爱听,为什么还要说?” “今上规定的。” 沈云崖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今上”是谁。 哦,自己的那个便宜爹。 “今上很闲啊!”他感叹道。 “......说是陛下有一次微服出访,在一个小酒楼里听到了说书人讲这一出,深受震撼。回来就下了规定,大昊每个说书人都要会这个曲目,且每次开场都要先说这一出,以示对太祖皇帝的尊敬和怀念。” 沈云崖颔首,再看前面的观众就很理解了,这就跟自己之前视频app没买会员一样,要被强制看几分钟广告。 看广告能指望人有什么兴致? 果然,说书人这一出讲完过后,场下第一次发出了热烈的鼓掌声。 那说书人也像是松了一口气,喝了口茶水,笑意盈盈地问:“接下来各位客官想听什么?” 前面有一胡子拉碴的汉子粗声粗气地伸手喊:“来一段花魁苏雪儿的风流史!” 底下糙汉子们一片欢呼叫好声。 旁边南楼一口茶水没来得及咽下去,从嘴里猛地喷了出来。 沈云崖赶紧嫌弃地躲,还不忘记打趣他:“你那么激动干什么?难不成你跟那苏雪儿也有段风流史?” 南楼有点被呛到了,一边咳一边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沈云崖。 有戏! 沈云崖来了兴致,赶紧凑过去八卦:“还真有?来来来,说说说说!” 一边说着一边从桌上破盘子里抓了一把瓜子嗑起来,两眼泛光地盯着南楼。
第8章 伊人汀 台上说书人开始讲伊人汀,说那是怎样一个花天酒地勾人魂魄的销金窟。 沈云崖听着伊人汀这三个字有那么一点熟悉,但是他现在全部精力都在接下来要进行的八卦上,所以台上讲什么他也听不清了,满脑子都是南楼跟花魁的故事。 “怎么认识的?英雄救美?一见钟情?以身相许?”沈云崖越问越激动。 南楼又凝视了他一会儿,才确定自家这位殿下是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南楼:“英雄救美?” “难道不是?” 南楼嘴角抽搐了一下,问:“为了抢人,一言不合对人家恩客大打出手,把人打断一条腿算不算?” 沈云崖:“没看出来啊,南楼你竟然如此霸总!” 南楼没明白霸总啥意思,但是不耽误他把话题继续往下聊。 南楼:“也许是因为一见钟情?反正当时是这么说的!” 沈云崖一拍南楼肩膀:“好样的!为爱冲锋所向披靡!” “至于以身相许,”南楼眼神一言难尽中带着一点咬牙切齿,“殿下您猜有没有以身相许?” 沈云崖看他那眼神,像是要咬人,不像是得偿所愿的样子。 于是犹犹豫豫问:“别是人家没看上你吧?” 南楼默了默,沈云崖看他不说话,觉得自己猜对了。 心里斟酌着接下来要怎么开口,才能不伤害南楼的小心脏。 南楼叹口气,觉得那段时间他家殿下天天的,一边被沉重打击,一边被苍暮逼着大补,脑子记不住事也正常。 唉,不能怪他! 南楼从侧面提醒了一下:“后来这位苏雪儿改了名字。” 沈云崖耷拉着个脸,努力让南楼觉得自己在跟他同频共振,而不是幸灾乐祸,“你们那段记忆,有那么不堪回首吗?” 连名字都要改掉,彻底告别的意思? 见他还是想不起来,南楼只能说道:“改了叫雪青。” 怎么好像在哪听过? 南楼继续:“为了好分辨,她的衣服全是青色。” 沈云崖“喀嚓”一声嗑开瓜子,脑中一道白光闪过,舌尖弄半天没把瓜子米弄出来。 最后愣愣地连壳带米把瓜子扔到了脚下。 他似乎还有点难以置信:“离王府那怀孕快生的雪青?” “嗯。” 沈云崖眨巴眨巴眼,终于回过味来。 “那,那意思是我把人家恩客打断了一条腿?” “嗯。” “我说对她一见钟情,非要把人纳进府?” “嗯。” “......” 南楼:“所以以身相许......” 妈耶,阴差阳错倒真是对南楼以身相许! 沈云崖开始阴阳怪气:“恭喜啊,马上要当爹了。” 南楼:“殿下说的什么话,是殿下要当爹了。” 我谢你八辈祖宗! 这么一折腾,沈云崖也懒得再听下去了,估计这风流史末尾的那位男主角很可能就是自己,吃瓜吃到自己头上就没什么意思了。
186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