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暖律没停,我当然也没停。 她只好焦急又无奈地看向我道:“聂老板,郭少侠只是嘴硬口毒一些,他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你们之间定然有什么误会,你和他好好解释一下吧!” 寇子今也喊道:“对啊!人都抓到了,你们打什么啊?” 没有用的,不会停的。 事实上就算郭暖律停了,我都想逼着他继续打。 首先,我们过去是有重大过节的,我过去在聂家之时,曾做任务,去潜伏,去刺杀,途中遇到他,我们数度交手都给对方留下过或大或小的伤,每一道离大动脉的位置都不远。 二来,我的体力已快流失殆尽,新流的血并没有回来,新添的伤也没有消失,只暂时被我的嗜血冲动和杀戮兴奋压制了下去,一旦压不住,我必虚弱而倒。 那个时候,我怎能确定郭暖律不会趁我虚弱而杀了我? 不能确定。 那就别给对方这个机会! 寇盛二人喊话没用,梁挽就知道他喊也不行了,于是不动声色地朝我们接近,显然是打算从中阻止,他一向轻功绝顶,若让他靠近,这人岂能杀得了? 我立刻朝着郭暖律使了个眼色,郭暖律也心领神会,他也不想被打扰,于是与我一同踩了踩栏杆,飞身掠过莲花池子,来到了高楼之下,一前一后地进了楼内,于狭小空间内打斗起来。 他借着光影的虚实不定,越打越诡! 我凭着地势的了解通透,越斗越凶! 再一个回合之间,我冲入一片阴影,同他在半黑半暗里掠过几招,再度闪出,这时楼梯上已布了一些新鲜血痕、血滴、血印子,其中已分不清哪些是我的,哪些又是他的。 三年以来,从未有过如此势均力敌、兴奋恐惧的恶斗! 我握剑的手已有些不稳,眼前的光在我看来已经有些刺眼,而郭暖律投射在地上的影子也不如方才那样稳健独立,反有些虚虚融融的迹象。 于是我藏进一片阁楼小间里,在屏风与房门之间来回走动且放出声音,每走一步多出一句,每来一句就来一道剑影。 “你来这明山镇附近,就单单是为了帮盛家妹子么!?” 我的质问飘忽不定,仿佛在屏风后,反复在房门后、翻覆在拐角处,而他则冷笑一声,立定不动。 “我一是为了杀于景鹤这恶人,二是想听闻了聂小棠的名声,想看看他的剑,瞧瞧能不能新交个朋友……而且,我也想查查这三年来五十多起离奇的恶人死案,是不是和他有关系?” “哦?交朋友?” 郭暖律面无表情道:“只是没想到这个聂小棠,居然是你这烂人……” “失望了么?你活该!” 我的话好像是从天花板上飘出来的,待他朝上面一看,我又从柱子后忽然翻跃而出,贴身滚地一个扫斩! 他闪身躲过,可竟也贴身一倒,倒地的瞬间甩出一把曲曲折折的软剑,剑尖竟能如银水铁流一般拨动于无形,竟绕过了我的腕部,直撩我的剑! 被他这诡异之剑缠上的兵刃,十有八九都要被缴械。 我立刻翻剑一折,刺他肘部。 人肘关节就是最要紧的连接点,没了这点看他如何横? 他瞬间沉肘动身,后背翻到另外一旁的桌子上,同时以手撑桌板,把自己的两腿骨骼如积木般生拆硬开似的,以一种极违背常识的身法,搓揉出了两踢,那脚尖如爆裂骨骼一般,竟越过长空,荡开剑锋的同时,能如匕首一般削向我的下巴! 这一招叫做“星官削”。 让它踢到下巴,那就没有下巴了。 我立刻回剑荡开这一踢。 可这一踢二踹之中蕴含匕首一般的削劲儿,逼得我的剑锋一颤,我往后倒飞了几尺,又接着后退五步,眼看要被逼入一个死角。 郭暖律立刻提剑狠冲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我看见旁边有一根柱子。 马上在柱子上蹬了两脚。 借这一蹬,我也有了狠冲的借力,如老羊跃溪一般,递过去一把聚光揽尘一般的剑,刺他咽喉! 你想踢折我下巴,我就刺你喉结! 他不得不一个大后仰。 避开一往无前的一刺。 而我跃过了他,却要撞到另一根支撑的细柱。 我干脆一个挺身转胯,双足如蛟龙盘柱一般缠住柱身,上半身一个猛转,回身就是一刺! 这一刺如清光浩然而荡,荡开了他戳我肩膀的一击。 “噔噔噔”三下。 犹如乐器击打玉盘,又如利刃撕裂锦帛。 接连三戳三挡三刺三荡。 每一次他对我胸膛的戳击都被我精准地挡开,而后我找到破绽,及时反折剑锋刺向他的脖颈,只差一点就能刺到,可只削了他几根断发。 他眉间一凝,看着那轻飘飘落地的几缕断发,似乎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极限即将来临,眼神猛地一厉。 他刚刚斗杀了那五大护卫,体力消耗可比我严重。 而我腰间的旧伤也在作痛,倒是看看谁先倒下? 就在我分神之际,他不顾危险,揉身前刺,刺我胸腹一剑! 这一剑是他舍身而为,可谓凶险可怕到了极点,叫我激出一身鸡皮疙瘩,这要躲不过去! 我险之又险地躲过剑锋追击,没被刺中胸腹可断了腰带,我也不得不从居高临下改为落地。 可落地一瞬间,我就以一掌轻轻巧巧地拍在地上。 借这一拍之力,我弹起身躯也弹起一剑。 直刺他膝盖! 而郭暖律似乎早料到此招。 立刻向我递过去了一剑鞘。 想用剑鞘套我的剑,顺势转腕夺剑? 呵,果然是他,不愧是他。 和我的解题思路相近,如果是我的话也会用这招。 但我既然会用这招,我也当然知道要如何破招啊。 我立刻一剑刺入他的剑鞘,但在刺入之后运足了内力而迅速猛转起来。 于是套鞘的一瞬间,在二位剑术高手的高速旋拧之下,剑鞘震碎成了千百哥碎片儿,可他的真气也随之混了进来,我的剑也和鞘一块儿被这真气浩浩荡荡地卷了其中,绞了个粉碎! 万千碎片中,他一剑刺我的腹,而我闪了一闪,截住一块儿碎片就去抹他的咽喉,但他抬起臂膀躲了一躲,我就趁机去攻向了真正的目标——他臂膀下面的位置。 等我们退开之后,我异常沉默地摸了摸我的腰。 本来腰右侧才是旧伤,现在左侧也添了一道新伤。 很好,很好啊。 而郭暖律的腰在之前就被我照顾过了,如今他只是捂了捂胳肢窝下的出血点儿,然后挪开了手。 对,我刚刚故意抹他咽喉,就是要逼他抬手阻挡,然后我就可以顺势,抹了他的胳肢窝。 你别看这招丑丑的,但它真的很有效,胳肢窝下是有动脉筋管存在的,这要是抹得深了那以后就动不了兵刃,因为一剧动就流血,很长一段时间夹着胳肢窝走路了。 郭暖律也不愧是郭暖律,方才那千钧一发的危急情形,他都能迅速判断出我的真正意图,并往后退了半步。 就退这半步,挽救了他的胳肢窝,但没完全挽救。 他还是受了点儿擦伤,抹得不深但也不能乱动。 而一般人,被这种出其不意的剑招伺候过,都得愤怒地破口大骂我几句。 可郭暖律这个还在流血的人,脸上却没一点点愤怒,反而像是一个胶佬看到了什么新鲜的高达玩具似的,以虚弱而兴奋的面色看我:“你刚刚这几招,是昔日孟州刘家的‘声东击西’剑法,对不对?” 我点头:“是。” “声东击西”剑法的精髓,就是用假动作引他出一个我想要的姿势,然后我瞬间变招,攻击真正的目标。 郭暖律目光依然冷冽,可口气又难掩兴奋:“套剑鞘再夺剑片杀人的这一招,好像是源自于伯阳魏家的‘千手一断’剑法”?” 我冷笑道:“是啊。” 郭暖律笃定道:“你是把他家的剑法改良过,改的还算不错。” 嗯……居然在夸我? ……难道他除了十万个缺点以外还是有一点点优点的?就是夸起剑法来不含糊? 他又目光灼灼地问:“那你再往前几招,好像有点点胜州王家的‘积少成多’剑法,里面又融了万州徐家的‘仙人指路’剑法,好像又有一点别的东西在里面?” 是的,是缝合怪,但好在我都缝了。 他脸上炙热道:“你把几家剑法缝合得不错,这几年你在杀人学剑上倒没落下,倒是比以前更有意思了。” 啊,被人欣赏的滋味好像也很有意思嘛。 我有些好奇,又有一种得遇欣赏者的兴奋和颤动,我很想杀他,也很想听他指出更多,结果不吝夸赞的郭暖律说到这儿就开始吝啬了,他只是异常沉默地看着我。 我疑惑:“你为什么不说下去了啊?” 快点夸啊,我等着呢。 郭暖律翻了个白眼:“不想说了。” “怎么了?” “累了。” 说完他看了看我身后一眼,就直扑扑地倒了下去。 见到是他先倒,我哈哈笑了几声。 结果人没笑完,人先往后栽下去。 只是我倒下去的时候,撞入了一个熟悉的手心一个熟悉的怀抱,而郭暖律倒下去的时候,自然有寇子今和盛姑娘冲过去扶着他。 梁挽看着我满身新添的伤痕,简直气得唇角直颤,气得根根顺滑的头毛都要反重力地直立了起来,眼角眉梢却俱是伤心惊恐颜色,才起来一点儿的红润就完全化为了苍白。像才刚刚得到了什么又马上得失去一点什么。 而寇子今瞧了郭暖律也瞧了我,本想骂骂我和他,结果一看满楼梯满地上的血,难受心疼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气得连连跺脚。 而我小心看了看梁挽的脸色,只无奈道:“那个……是他先倒下去的……是我赢了……” “你还说这个!”他本来只剩心疼,如今才想起发怒,“他刚刚战了三轮护卫,比你体力消耗得多,你赢个屁!” 我一愣,缩了缩,有些困惑地看向发怒的他,而他此刻就像一头发了恼的狮子一般,二话不说就扯烂了我本就被撕碎的袖口和上杉,洒了药,止了血,拿了绷带就地包扎起来。
236 首页 上一页 84 85 86 87 88 8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