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挽见我如此,稍稍松了口气。 “既然聂老板是正道中人,我只会为交到你这朋友而高兴,又怎会找你的麻烦?” 我眯了眯一线冷瞳,以审视的眼神看他。 “本来你过来找我,这麻烦算是我的,可你既揭破了我的身份,这麻烦就变成你的了。” “如果我是你,该小心自己的下场了。” 梁挽苦笑道:“是不是,我方才的话得罪了老板?” 不是方才的话。 我只道:“你抱我的时候,或许会无意间碰我的腰和臀,可你的手,又是怎么无意间碰我的胸的?” 梁挽忽就怔住。 “你……发现了?” 场面说冷就冷,气氛说尬就尬。 这石碑上的影子覆盖在了他那影子上,这背后的天好像又凝固到了一层,他的镇定似回了原形,那无穷的自信坍缩到了微不足道的一个点。 最后,他只神情无奈地挠了挠耳边微卷的乱发,好像可以借此卷出一句优美的辩词儿来。 “当时的情况,我一直很担心会有敌人追上来,我怕你的伤势最终还是会拖累你,所以我缝合完了你的旧伤,就想看你是不是有别的内伤外伤。所以就……顺手检查了一下。” 你咋不顺手打自己一个大逼兜? “对不起,我也知道自己误了诊,不算个好大夫,所以我当时再没做别的事,没开刀,没缝别的,我也没……” 也没有顺便捏个艿,揉个胸吗? 梁挽恳切地看着我:“关于你的胸口,是因为我查你脉象时,总觉得你的真气走向似有隐约滞涩,我就帮你输了一些内力进去。做这些时,我可能是掐了你胸口的几个穴道。” 这叫没做别的事儿!? “你那时身上热度有点高,我怕你发烧,就把你抱到床上去,解了你一半衣服,替你散功过热……” 你居然还有我没发现的动作!? 梁挽万分恳切且无辜道:“我真的就只做了这些,没有别的了……” 我冷冷打断道:“不必说了。” 朕要判你宫刑,要反复执行! 梁挽沉默地看了看我,小心赔笑:“至少……你的烧在后来是退了,还是有点用的。” ……你觉得这能让你免于宫刑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从现在开始到回去镇上,未经我允许,你不准再对我说一个字。” 说完我补充:“也不能随便对我笑。” 要笑得严肃端庄敬仰崇拜且富有深意,要笑得像刚刚从百度戒色吧出来的死秃驴一样。 梁挽疑惑地看了看我,乖且无奈地蹲了下来,用树枝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我可以不说,可为什么不能对你笑?” 因为笑在别人脸上是笑,在你脸上就成了施展开来的武器。 我没解释更多,只是默默地往前走了一段。而梁挽虽然无可奈何,也似乎松了口气。 因为在他诚恳解释后,我似乎是没有对他发怒,也没有立刻动武。 这似乎比他预想中的结局要好得多。 似乎聂老板真的比小关还通情达理。 但在走了一路后,我只觉得这周围的景色越来越惹眼了。满地枯草铺路,秋树接山连地,山的雾气也渐渐乘着阴风而起,昏昏凝凝的阴影之中,有劲草沙沙作响,密密匝匝的灌木丛中,有一片接着一片的窃窃私语声交递而出。 我皱了皱眉。 这种景色十分地阴鸷触目,像有看不见的幽灵在山野之中暗中潜伏,让我觉得十分不适。 梁挽似察觉什么,呼吸平缓冷凝。 但无论是我和他,都没有说什么话。 而是一路默默前行,直到我看到了一棵本该长满金黄银杏的树上,树枝几乎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翻折倒垂过,其中大片大片的黄金叶上,挂了几点斑驳如血、却不知究竟的污迹。 我皱了皱眉,没说话。 我只是忽然改道,带着梁挽东走西折,直到我们走到了一个奇陡无比的险路,梁挽才忽然停下。 他一停,我也立刻止住脚。 这时他在低处,我在高处。 他是背对着一片儿奇险无比的陡地,而我则是面对着区区一个他。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我只淡淡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何不带你走别的道儿,反引你走了这么一条奇险无比的山路?” 梁挽只是微笑道:“现在我可以问你了?” 你是该问,因为我不想有人跟我回到镇子。” 说完我猛地收了笑,冷声厉色道: “而这个人,今日就该死在这儿!” 说完眉也不抬,手中一道厉剑化作冷光翻飞,直接刺向了梁挽! 梁挽虽吃惊却也未太久,而是熟悉到了熟练地拧身一让,让我落到他原本站着的位置,一个俯身翻滚,扔出腰间系着的一把短剑,如激流冷泉一般刺向缥缈不定的山林之间! 片刻之后,林中传来一声惨呼。 一滩血从一棵树下渗了出来。 梁挽有些面色凝重地看着倒在树下的人,判断道:“又是塔教的人……” 我点点头,他又道:“聂老板,也许你下次该考虑留个活口……也许我们能知道他们为何会跟上你我,也知道还有多少人等着……” 我却摇头:“一个人冒了头,其余人只会缩起来,绝不会再轻易冒头,得另想它法了。” 梁挽目光一凝,我接着道:“我和小错回来之时,肯定已经甩脱了追兵。但在今日你们过来时,我看了外面街景一眼,我发现了三个异常的地方。” 梁挽也点头道:“我也发现了。那卖豆腐的人比往常早了点儿,卖艺的人变成了生面孔,一个品茶的老书生总是品着同一杯茶,而他通常是会换茶品的。” 我继续道:“而这些人能盯上我们,是因为你们找上了我。他们不敢跟着你,但一定悄悄跟了你的朋友,才会发现我们的踪迹。” 终于,梁挽的猪猪队友也成了我的天蓬元帅。 他只剩下了一声叹息:“小秋他们不够谨慎……” 我无所谓道:“就算没有你的朋友,他们也迟早找上我,毕竟我是个麻烦人物。” 我忽然放缓了语气,以有些柔和的口吻问他。 “不过,你还记得我刚刚和你说的话么?” 梁挽受宠若惊地看我,因为自从我们相处这么久,他好像是第一次听我还算柔和地与他说。 他好像是有点期待地问我。 “你刚刚说了很多,是哪一句啊?” 我认真地看他:“我不想有人跟着我回到镇子里。” “这个人可以是塔教的人,也同样是你啊,梁挽。” 梁挽目光一凝。 我淡淡道:“这条路险之又险,你手中无兵刃,也不通克制剑法的窍门,你的朋友敌人不在身边,若有用剑高手杀你……你死定了!” 梁挽苦笑了一声:“可我没从你身上感受到杀气。” 我语气淡淡道:“你心里是否总觉得——小关是刀子嘴豆腐心,从前都对你虚晃一枪,聂老板故作凶恶,实则也是不会杀你的?” 梁挽忽然沉了笑容。 好像意识到我是认真的。 “就因为我揭破了你的身份,你就真的要杀我了?” 我嗤笑道:“这是一半原因,另一半是因为我忍不住。” 梁挽目光锐利道:“你有没有想过,你总想杀我,我也非圣人,终有一日会着恼的。” 你真的会生气,那不更好? 我只点明了用意:“你说你想做我的朋友,可我还没有真正地和你交过手,你却已见识了我的两种剑法,摸过了我的全身上下,知道了我的弱点,还探寻了我的真气,我却连你的轻功武功出处都没有看明白,这样要怎么做朋友?” 梁挽出道不过短短一两年,可在那之前,他的身份背景完全一片空白,连个籍贯都没有落地。 有没有可能,他之前根本就不叫梁挽,就像我本来也不叫聂小棠? 梁挽忽也领悟到了什么,唇角抬起了一丝瀚海清光柔聚于一点的笑。 “聂老板,终于对我的武功背景,感到好奇了?” 啥叫终于?你一直秀你的武功,就盼着这刻? “但我怕死。”梁挽真诚道,“也怕你的伤口会崩。” 我笑道:“那真巧,我不怕伤口崩,更不怕你死。” 梁挽目光锐静地看我:“大敌未除,你却总急着要我死。” “攘外必先安内,你一死可就没人拖我后腿了。” “这理由太牵强,你能不能不杀我?至少不是现在?” “不行啊。”我无奈道,“我忍不住。” 梁挽叹了口气:“那我不能白白死,我想赌一把。” 我唇角含笑道:“怎么赌?” 梁挽扬眉如剑:“如果我先受了伤,我任凭你处置,到时你想杀想剐、想油炸冷冻都无妨。” 然后他润起一锐笑,目光似已笃定了结果。 “可如果你先见了血,你就得落到我手里。”
第20章 可怕的剑法可怕的梁挽 从前我张口闭口欲杀梁挽,但没存了真与他比斗拼杀之心,于是几次都是趁其不备,借势而挟制。 如今我没真心想杀他,但却真存了与他一争高低、一比上下的心思。 因为我和他相处越久,越觉这人看似正人君子,实则心思玲珑、如静水深流、初看一口井,以为能轻易看透,不料井口下竟是一整片浩瀚无边的清海,越看越不可测。 我就想看看他的武功,最好能从他的用招上看出他是师承何门,来自何派,与谁有什么瓜葛。 所以当梁挽提出赌约的时候,我便笑了一笑,道:“好啊,你既这么自信,我也加两条。” 梁挽横眉一震:“请说。” “你若受了伤,哪怕是表皮伤,也得任凭我处置。我若落到你手里,你也不可再点我穴,不准按压我的脖颈以揉晕我。” 上次你耍的手段,老子通通ban掉! 梁挽笑道:“好啊,不点就不点。” 这么爽快答应了?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心想这厮究竟是有什么泼天的手段,也没听他擅长破剑法,就这么敢和我打? 我便仰首瞧他,冷哼道:“你还是取个兵刃吧,别说我欺你手中无物。” 梁挽思忖几分,便看了这塔教的教众,发现他身上除了一把长刀,一把细剑,还有一把更短的黑棍。 我以为他会取长刀,如此可依仗长度的优势。 亦或者是取细剑,毕竟细剑轻盈,配得上他身法。 可他竟瞧也不瞧长刀,瞅也不瞅细剑,而是取了那把又小又短,几乎如铁筷子一般的短铁黑棍。 这棍子握在他修长的手里,仿佛只是一根略长略粗的加大号绣花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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