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薛女侠啊?嫁给聂楚容之后,我就被困在内宅,好不容易逃出来,倒可以行侠杀恶了,可这五年来为了避免被聂家的人查到,我都没用过本名,做个好事儿都得遮遮掩掩的,你也别说‘久仰’这等虚话,和小棠一样,叫我薛姐就好。” 这么一笑,一下子就仿佛把我带回了当年的温馨一刻,我这么沉浸着,她的目光则在我和梁挽之间来回流转,我赶紧回过神来,笑道:“薛姐怎么会来这里?你,你的……” 我话说到一半忽然急急地转了个弯儿,因为我分明清楚地看见了她腕子上的伤口,我急忙问道:“你的手臂怎么了?怎么会有血?” 梁挽也急问:“我这儿有伤药和绷带,需要包扎么?” 薛兰动只轻轻捂了捂手上的伤口,不以为意地一笑:“在你们和李楠开纠缠的时候,我已经潜入了敏帮本部,杀了聂成滔那个叛徒,找到楚容的遗体了……” 我惊愕道:“你果真……” 薛兰动的目光隐隐透着一些悲伤,点了点头。 “他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已经没有人可以打扰他了。” 我沉默许久,心里好像有一块儿大石落了地,也明白薛兰动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里藏着多少乾坤倒转,因此也只是极力笑道:“那,那……是好事儿啊。” 薛兰动道:“敏帮等人之所以对楚容的遗体紧追不放,除了仇恨,还因为最近的一个传闻。” “什么传闻?” “传说聂家把收集的武学秘籍、奇珍异宝,以及各路江湖人士的私隐秘密,都藏在一个地方,但要如何寻到这个地方,又要如何开启,就只有聂楚容身边的人知道。” 居然会是这么俗套的传闻? 可仔细想想,越是俗套,好像还越是有人吃这一套,不俗套的东西说出去还没人信呢。 薛兰动严肃道:“所以有人想要抓了聂云珂,抓了你,甚至是我,来逼出这些珍宝秘籍的下落……” 我忽然明白了一切。 所以他们那么急着引出云珂,哪怕云珂已经弃暗投明。 所以楚容死之前那样严肃地警告了我,就是怕他死之后会有人来找我们的麻烦。 原来他那时的种种担忧,并非是虚词作伪、空穴来风。 梁挽担忧道:“如此传闻,不能澄清么?” 薛兰动无奈道:“就算能澄清,也不是能由我们这些当事人澄清的啊……至于梁公子你,你和小棠走得这么近,只怕也很难说得动他们。” 我只道:“我做林老板的时候还是攒了一些势力的,若有人为了什么宝藏秘籍去找薛姐和云珂的麻烦,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必定力争到底。” 梁挽却担心得把十根手指紧紧黏在我的身上,眉心更是不自觉地蹙成了一团儿好看的褶皱。 “不管是动用我自己的力量,还是让我的朋友帮忙,我都不会让小棠再一次面对那种情况……” 薛兰动目中神光蕴动,仿佛一种年轻时的热血和感动在此刻再度占据了她的面庞。 “先别说这些了,诗绮就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屋里,带上聂云珂,我们去屋子里说说吧。” 她带着我们穿过几条小道,步过一些陡峭的山路,果然到了一处隐秘的木屋,一开门,薛兰动敲了三短一长,轻轻咳嗽几声,门便吱吱呀呀地开了起来。 我便瞧见一个八岁左右的女孩跑了出来,看着眉秀如闲笔一画,眼明似繁星乱闪,是极好的长相,她扫了一眼我们,让我有一种被阳光扫到的利落温暖。 诗绮,出落得这么大了? 她瞧见别人倒是神色如常,只是瞧见我的时候,猛颤了一下,心酸难抑道:“爹爹……” 我一愣,顿时觉得脑子一下子空白了,可看她一下子扑过来抱着我,觉出了小小怀抱的温暖后,我才猛然意识到——因为她太久没见过楚容,而我又与楚容相貌相似,在她的记忆里就有了重叠,见到我,就恍惚见到了楚容,就这么抱过来了。 我登时有些尴尬又歉疚地看向薛兰动,她却擦了擦眼角不经意间流出的一点儿热泪,勉力笑道:“没事的,没事的……” 没事么? 我手足无措,却见梁挽也微笑着鼓励了我,而我往下看,却见那孩子抱了之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抬起幼嫩的小脸,看着我,疑惑道:“你……你的腰抱起来好细,你,你不是爹爹么?” 能别提腰么?这两年好不容易才长肉了! 梁挽忍不住笑出声儿来,我瞪了他一眼,才对着孩子努力挤出一丝无辜的笑:“我是楚凌叔叔啊,我们见过的,诗儿还记得我么……” 小小的诗绮有些怯生生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不知为何摇了摇头,似乎把想说的话都给咽下去了,我想她一定有很多话想问我,可是如今骤然看见我这张与楚容极其相似的面孔,倒是不知道怎么说了。 我们进了这屋子,发现里面的陈设虽然简陋,但却五脏俱全,桌椅不缺。 云珂面色有些虚弱地踏入门槛,只与薛兰动简单点了点头,便转身去休息了,而我递了一封楚容交给我的信给薛兰动,看着她的目光从诧异转向了浓郁得说不出的悲伤,瞧见她几乎是颤抖着一双手接过信,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拆开,我一时之间又是百感交集。 这个时候我只想回头看看梁挽,看看我最爱的人,却忽觉腰上一暖,是他忽然靠过来,双手熟稔无比地环在了我的腰上,轻轻地捏了腰上的肉,一丝坏笑跟着流出: “连小孩子都嫌你瘦了,可见你这腰是过于细了,不如我下次准备一些吃食,你好好吃,多长点肉,好么?” 什么时候了还说这话,想安慰我也找个好借口啊。 我在心里默默吐槽了半天,却越吐槽越觉得暖洋洋的,只因此刻也许是我被家人们包围得最紧密的一刻了,除了挽挽就是薛姐,除了薛姐就是诗绮,甚至连云珂也在隔壁房间小睡,要是挽挽的妹妹能过来,千里之外的小错若是也能过来,那就几乎是一个完美的重组家庭了。 可骤然之间,我忽觉出了一股子奇异的响动在接近,顿时与梁挽对视一眼,我还未说什么,他就忽然扑过来,把我猛地推开,同时捉住了一道急射向我的箭矢! 是流箭! 有人在外面! 我当即惊呼一声,然后连滚带爬地往前一跃,把还未反应过来的诗绮搂在怀里,往地上一扑。 顿时,密密匝匝的箭矢如流星急雨一般射进了屋内,“夺夺”的响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密集不断地响起,络绎而出的则是木板的颤抖,茶杯的砸碎,柱子的震响,从东边窗户到西边的门户,从南边的房间到北边的隔间,没有一个角落不是被巨大的箭矢而洞穿! 谁在外面狙击我们?敏帮?别的势力?恨聂家的人? 梁挽不断上下翻飞,以漂亮的白袖甩出一个个左右分飞的大弧,如虚空画了一个幕布一般甩开箭镞,同时左脚一勾,勾了椅子踢给我,我则以椅面为盾,以手中剑为武器,来回翻飞,也是挪开了许多箭镞。 而聂云珂也翻身而出,强撑着虚弱的身躯,以手中巨剑为盾,如天神一般威武地挡在薛兰动面前,薛兰动藏好女儿,立刻挪一张大桌子过来,与我们一起挡着这箭镞。 我们躲进去后,是稍稍喘了口气,可耳听得这箭镞之声越来越密,间歇越来越短,显然那是对方加剧了攻势,且周围所有的家具都有动摇震动之势,只怕这个木屋也撑不了多久,就要彻底倒下。 该做点什么了。 我与梁挽又在无言之中对视了一眼,我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他赫然一跃而出,如有速度之神加持一般飞奔而出! 我又岂能让他一个人去对敌!?
第151章 结局 我当即跟着他冲了出去,以肩膀上擦过了一记流矢为代价,不顾疼痛地冲过三道坎儿,越过一棵树,奔袭到了一个黑衣箭手面前,剑锋凌然一抖,就划破了他的手腕,梁挽与此同时冲涌而上,挟持了一个箭手为人质,并往后退了几步。 其余的黑衣箭手当即停了箭矢,我细细一看,竟然有足足七八十人?这些人都是跟着马车的痕迹来的么? 其中一个领头的中年人物冷声道:“你们已被我们包围,若想活命,就把这人放了,把屋子里的聂家余孽交出来!” 我冷笑道:“什么聂家余孽?里面不过是女人和孩子,怎么你们还想欺负人家妇孺不成?想围剿我们怎不光明正大地来?这般鬼鬼祟祟,是怕我聂小棠剑下不容情么……” 那人听得我的名字,明显犹豫了一瞬,道:“聂小棠,我们此行只为追捕薛兰动和聂云珂,你若无事,还请退开!” 我笑道:“我人都在这儿了你让我退开?你怎么不把自己的脑子退到屁股上试试?” 那人怒意蓬勃之际,梁挽只沉声道:“在下梁挽,还请道上朋友亮个真招,莫要以多欺少,以强凌弱至此……” 那人楞了一楞,便拱手道:“梁大侠,在下金沙帮金海德,我身边的是良友门的王晨塑,海川帮的江心晓、胡清流,蓬山剑派的王奉竹,其余的都是他们的门人,至于你手中挟持的人则是‘花剑白手’顾花白。我们并非宵小之辈,亦非邪门恶徒,之前放箭是因为不清楚你和聂小棠在屋内……” 梁挽皱了皱眉:“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宵小邪门,那为何要对着无冤无仇的人放冷箭?” 金海德咬牙切齿道:“我们都被聂楚容杀过亲人,屠过门派,仇深似海,他虽死了,他身边的人也不能被放过,不如此,不正灭门之仇!” 梁挽皱了皱眉,似乎在细细思索着什么时,我便冷笑道:“你们复仇便复仇,为难女人孩子算什么?薛兰动和你们有什么冤仇?她如何就要为聂楚容的罪孽付出代价?说自己不是宵小邪门,可放冷箭算什么好汉!?” 那金海德似乎憋足了气儿,一张脸在仇恨与贪欲之间来回磨擦间胀了满江的血红。 “聂小棠,我不是惧你剑法,只是看在梁大侠和唐大侠的份上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能退开,我等就当今日没见过你,那屋子里的女人孩子知道聂楚容的武库所在,里面有我们这些门派失传的孤本秘籍,她必须吐个干净!那聂云珂生前也是聂楚容走狗,更是不可放过!” 我手中剑凌然一抖,寒光凛冽如数九寒天屋檐下的雪。 “你说不惧我这剑法,怎不敢放下弓与弩,试试我这剑的锋芒,再想想你的脖子究竟凉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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