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脸震惊地看着忽然出现的他,他却一脸严肃地看了看我。 “你怎么会在这儿?” 说完后,我才发现我们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这一句的,只是我的语气是焦急震惊,他的语气更是无奈困惑,可我们都没有准备好在此遇到彼此。 我顿时拉了他,往更深处的阴影躲藏了一番,然后才急道:“你来这儿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聂云珂点头:“知道。” 我更加楞了,恼道:“”这里的豪杰都是聂家的受害者,或者聂家的敌人,你若被他们发现,他们都恨不得一个个跳出来,活活撕碎了你!你还来这儿?” 聂云珂静止了片刻,便断然道:“你更不该在这儿。” 我一愣,惊骇道:“你说什么?” 聂云珂容色肃冷道:“你若想离开聂家,去哪儿都好,但你不该跟着梁挽来到这里,你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这里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 我目光一凝:“你这是什么意思?” 聂云珂沉默了瞬间,道:“你离开不过两日,情报就已到了楚容那边,我就已经知道你的人在这儿,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我忽然沉默下来。 一股极度的寒凉蹿向了我的脊背。 从我昨日到了庄子的时候,消息就已经被人递出去了。 可我昨日才见过几个人啊? 内奸居然就在那几个人之中!? 等等,聂云珂一直强调不能在这儿,说明这个内奸待在这个庄子的时间比我想的还要长? 难道是…… 不会是…… 我只深吸了一口气,试探道:“是尹向璧,对不对?” 聂云珂却忽然沉静了下来。 他的沉静却给了我更大的恐惧与不安。 因为他整个人沉得就像是风暴来临之前的一场死静死静的海面,底下蕴含的是无可抑制的惊涛与骇浪。 “是他的爹爹。” “我们的人,就是这个所谓‘抗聂联盟‘的首脑——尹舒浩。” 我彻底怔住。 刚刚才因侠义之聚而热腾起来的全身血液,仿佛已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第106章 当年的真相 聂云珂说了这话,我只觉得心中澎湃惊嚣的血,几乎已全数凝结在了这一刻,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暖,似乎说冷就冷了下来,连带着四肢百骸都渗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寒意。 “你说……他是你们的人?” “我本来只是怀疑,还不能确认……”聂云珂无奈道,“但是这次,是楚容亲口告诉我的。” 我当即醒过神来,改了厉声冷色道:“他平素并不与你说这些,他这次是知道你要来找我,所以借着你的口来误导我,来挑拨我们和尹浩舒之间的关系!” 聂云珂的眉头像是皱成了一块儿折叠的黑绸,他目光微微一沉,看向我,脸上像被假山的阴影切割成了许多片零散的形状,各种情绪都似被搁浅了。 “你是不信他,还是不信我?” 我正色道:“我不是不信你,可你毕竟没有亲眼见过他和聂家的人见面。消息这么快就传出去,可能是他,但也可能是他的儿子,他的管家,是他的身边人,甚至可能是梁挽的那几个朋友之一,但最不该的就是尹浩舒!” 聂云珂奇道:“为何不该是他?” 我不假思索道:“他这些年剿了多少聂家的分舵?庇护了多少聂家追杀的人?哪儿来的内奸细作能和聂家作对作到这种程度?” 聂云珂却道:“如果你有留意,就能看出那些被剿灭的分舵——大多是老二老三,以及其他叔叔伯伯的产业,是楚容本就想要削弱的势力。” 我听得心头一震,而聂云珂继续道:“至于那些被聂家追杀的人,大约有七成是受了天胜庄的长久庇护,但也有三成左右的人呆了很短一段时间就离开,然后依旧落入了聂家的罗网之中。” 我只觉得内心震荡无比,各种情绪交叠,可最后还是努力用理智去分析和判断这一切。 “就算如此,他也不该是内奸!” “你为何这般不信?” “不是我不信,而是这一切说不通。” 我脑袋里的思路在一百八十度地乱转,我张口在不停地说话,却只是为了缓解紧张,因为心情已焦虑到极点,手指紧攥袖角,下肢僵硬地像生了根一般扎在地上,必须说点什么才好。 “如果他早早就是聂家的内奸,那当年林家出事,他早就可以把林家的遗孤出卖给聂家,根本不需要帮他们去拜师学艺,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如果他是这三年来才成了聂家的内奸,那他也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重创梁挽,可以把梁挽卖给聂家,可他都没有,这你又如何解释?” 听完这话,聂云珂便静默如一座暮光之下的血色雕像,一时之间难以分辨在这人的身上,是血色更多还是暗色更浓一些,是恩义更多还是私心更多一点。 片刻之后,他忽看向了我,又似透过我看向了别人。 “无论是多么凶险狡诈的人,都会有在乎的人,也许梁挽就是他在乎的人。” 我叹了一口气,道:“即便如此,他当卧底有什么好处?他已经是正道魁首一类的存在,他的威望势力都很高,他帮聂家不会有更多的好处,反倒是要冒极大的风险。” 且尹舒浩并非是半路出家的英豪,而是天胜庄的第十七任庄主,他的家室传承历经百年,无可挑剔,这样的人给聂家做事,能有什么好处啊? “是不会有更多的好处。” 聂云珂也不得不承认了这一点。 “我问过楚容,他说这人有把柄在聂家手上,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把柄。” 聂楚容这家伙,是故意说给云珂听,好让他来传话吗? 我越想越不对劲,只道:“你可问了他,是什么把柄?” 聂云珂沉默道:“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楚容说过……你若是问起,可以去此庄西面的‘碧画阁’一探究竟。” ……你已经直接了当地承认自己是传声筒了吗? 我越来越觉得这是聂楚容故意设下的阳谋,可事到临头,我也不得不去走这一遭,便只最后看了聂云珂一眼,道:“你来找我,到底是他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都是。” 聂云珂目光凛然道。 “他希望我提醒你,只要你杀了梁挽,你还可以回去。而我想提醒你,若你要保平安,就离梁挽那群人远一点。” 我叹了口气,笑道:“你想提醒我,我又何尝不想提醒你?” “嗯?” “云珂,任何人在聂楚容眼里都只是棋子,即便是你。” 我最后一次正经无比地劝了劝他。 “我知道你豁出性命也要保护他,但你绝不能太信他。” 聂云珂眯了眯眼,苦笑道:“这算是……光明正大的挑拨么?” “你觉得是就是吧,回去告诉他,我不会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 分别之后,我左思右想,还是去了那“碧画阁”的方向。 本来我对这山庄地形是不太熟悉的,可幸亏在宴上听那帮豪杰胡吹乱侃了一通,我从他们口中至少听到了十处山庄中的名胜景点,去各处的路线都听了好几遍。 我不知这是故意还是不小心的,但既然对方敢说,聂云珂敢来传话,那我为何不敢去?以为我是吓大的么? 到了碧血阁,守卫不算太严,我里里外外看了三遍外围也没看出这里面有什么机关,于是小心翼翼地翻窗进去,发现确实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藏画阁,没机关,也没守卫。 里面确实是收藏了多位画,但并不能算是价值连城,画家的年代不超过百年,名声不是最显,只有内行人才懂,不过画的题材颇为广泛,什么山水人物花鸟都有,风格也囊括许多,什么写意白描重彩都在。 我大致扫了一眼,觉得没什么出奇的,觉得有点大失所望的时候,忽然瞥到了角落里的一幅画。 我看见那画,楞了一愣,着了魔似的奔上前,盯着那画里的细节开始细细观察起来。 那看上去是一副风景秀美的秋枫山僧画。 满是红枫落叶的山间,立了一位灰袍的僧人,正对着风口拂起僧袍,仿佛在拂掉袍子上沾惹的深秋枫叶。 而我越看这画,越是意识到了一个清晰明显的事实,越是觉得心冷如铁,那为数不多的侥幸心理,也和那画中僧袍上的落叶一块儿落了下去。 而在这个时候,“碧画阁”的门也已开了一条缝儿。 等我回头的瞬间。 尹舒浩已然站在了身后不远处。 离我听得门缝和回头的功夫也不过就那么一瞬。 他的人却已挪得这么近了。 可见轻功高绝、不愧盛名! 而我从画上慢慢转了视线,目光冷漠地看向了他。 他却看了看我的神态,我的位置,我看的那幅画。 只看了这三眼,他就好像明白了一切的变化。 一口气轻轻地叹下,一道儿惊雷悄悄地抛下。 “你见过聂云珂了,对么?” 而我厉眼一瞪,声色如刀。 “是你出卖了林麒,对么?” 尹舒浩额头的皱纹如忧愁的树纹一般细密地折叠起来,叹道:“是聂云珂告诉了你,还是你自己看出来的?” 我只心肠一硬,冷声道:“他虽提起,但我不信,直到看了这幅画,我才晓得——你就是当年那个出卖了林麒的人!” 我之所以这么肯定,理由只有一个。 这幅画是林麒作的! 他与我相识于聂家,起初我认为他是一个性格开朗爽气、看似义气磊落的汉子,还疑惑他怎会入了聂家,后来发现这家伙也有着一堆精巧的心思和技艺。 首先,他很擅长易容伪装,有些技术还是他教我的。 其次,他对模仿名画、伪造印章、制订赝品很有兴趣。 他出任务时经常制作古董的赝品,足可以假乱真。 但他模仿名画却只为了兴趣,往往不愿画得太像,怕假画混入了民间,折损了真画的价值。 于是每作一假画,都会在假画上留下属于自己的记号,但普通人看不出,唯有行家才能看出来。 而这副《秋枫山僧图》,本是聂楚容送我的礼物。 因林麒有兴趣,我就借给了他,让他去学着临摹,在他临摹作废了无数张以后,他已经可以做到不看原画而复制出一切细节,但他还是会故意留下一些破绽——比如原画的僧人服饰偏黄一些,而假画上的僧人服饰偏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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