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知道你那时很喜欢他,敬仰他……甚至有了把他当大哥的念头。” “所以,我才把他折磨死啊。”
第96章 梁挽的真身份 我心中的怒意本被压得如同镇纸下的纸片儿一样,可此刻他的话风大得连天都可以掀了,更何况是我的怒?于是当即无法收拾,不顾伤势,我拿了地上那一根捅过汤汁的棍子就当空一刺,如风如雷一般刺向他的咽喉! 他双目一眯,不闪不避,不躲不让,似乎双足已和这大地融为了一体,又或许是自信这一棍子终究不会刺到底。 我却一送再送,一刺再刺,绝无半分停手相让的迹象! 终于一道无形劲儿气如斧头劈山一样劈绞而下,直接劈断了我手中那根前刺的木棍! 可却还剩了一截棍尖在我手里,我再往前一递! 却是撞入了另外一个人的胸膛。 聂云珂。 他就像把人化作一道儿气劲儿,在最危险最难言的那一刻横叉入了我和楚容之间,拦在楚容身躯之前,以自身挡着我的这一戳刺。 我定睛一看,他目光凛然如雪道:“够了吧,楚凌。” 我却仍旧抵着他,语气故意带了一些凄切与不甘道:“你一直在他身边,我们说了什么你是听得到的,你这样都要拦着我打他,你是不是非要和他一块儿来欺负我?” 聂云珂一愣,俊毅如铁的面容上显了几分软色。 “你受了伤,他可没有,若是真打起来,那才是欺负你。” 他是怕我受伤么? 他和我的情谊还在么? 我似乎得到了一个想要的答案,便收了那跟抵在他胸口的一小截的木棍,随手一扔,就像是扔掉一些毫不在意的情绪,然后直往地上一坐,再也没说一句话。 聂云珂目光微沉,身躯却不退半分,聂楚容只从他身后慢慢地走了出来,就好像从一个钢铁堡垒处退出来的将士,他似乎也冷静了些许,看向坐着的我,叹了口气。 “我们之间就一定要闹成这样吗?” 我冷淡道:“你知道说什么会让我忍不住动手,可你还是说了,难道发生这一切是我的错?” 他叹了口气:“好,是我对不住你,不该你受伤的时候还说这些……” 他见我沉默,只好顿了一顿,口气更软道:“可是楚凌,你自己也说了一些极伤人的话,也不能全怪我吧?” 我冷冷地瞪他一眼:“是你说喜欢这些辛辣刺骨的道理的,那我就只挑辛辣的说,只捡刺骨的讲,你若不喜欢我的话,那就是你不喜欢我这个人了……” 他听得一愣,只越发无奈道:“我是许久没听你骂人了,一时间有些不习惯,着急上火也是难免的、你多骂骂,我会习惯的……” 习惯了你也不改,骂了有什么用?浪费口舌罢了。 聂楚容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如今恨我,不欲与我说半个字,可是饭总是要吃的,人也是要见一见的啊。” “什么人?” 他目光一动:“难道你不想见见你的嫂子和侄女么?” 我一愣,仿佛因为之前被气得整个人鼓了一层,后脑勺被蒙了一层胶质似的裹不开,如今才想起来。 聂楚容几年前就娶了薛家的女儿薛兰动为妻,她和我们都有交好,当时还生了个女儿,只是因为形势,养在外面,不常带在身边的。 如今大权在握,总算把亲眷都带在身边了? 我总算挪了步伐,和他一起越过几条路,到了一处僻静雅致的“流馨小院”,那院中不比寻常,少了许多男性护卫,却多了许多丫鬟婆子,忙忙碌碌、井然有序,只一副温馨小筑、红袖添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到了屋舍之中,我才见到一位云鬓高髻、面容娴静的妇人。 她一袭宝石蓝色并蒂莲纹的对襟长衫,内衬天香绢的一痕翠虬色抹胸,下袭一牡丹藤纹的缎裙,鬓上插了几根玲珑点翠的虫鸟簪,看着倒是清雅别致。 “兰动十方”薛兰动,也曾是一个能舞剑动光的江湖女子,楚容当初娶她,并非为了这艳光十色的武姿,只为了她背后薛家的势力,如今看她身为聂家家主的夫人,在着色上贵气了不少,但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劲武之气、英秀之姿。也不知处她这几年过得好是不好。 我暗暗叹了口气,她瞧见我,却是目光轻动,略看了楚容,便关切地向我走过来,道:“之前听你受了伤,我就想去看你,他偏偏不让,如今总算瞧见了,你可好些了?” 这么关切的眼神面前,我也说不出狠话,只淡淡道:“好些了……多谢……” 她看出我似乎还有些别扭,只笑道:“都是江湖人,不必拘于礼节,若是还和你哥哥闹别扭,不想叫我嫂子的话,那就和以前一样……叫我兰姐或薛姐就可以了。”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爽利,似乎并未被改变太多。 我便舒了一口气,道:“薛姐好。” 她拉着我,却对聂楚容有些淡淡的,只邀着我俩入了内座,那桌上摆了一盘丰盛厚润的菜肴,什么炸排骨、罗汉肚、九转肠、水晶肘、炒鳝糊、长鱼饺,凡是我过去喜欢的菜都在那儿,凡是我不喜欢的连一点儿酱料也见不着,可见是用上心了。 那我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是闷头吃菜,忍不住吃得越来越快了一些,薛兰动看我吃得如此快,也忍不住给我夹了几分菜,面上仍是少女容貌,可已透出了许多成熟如母亲般的慈色,看得我心里越发酸涩了。 唉,想到大姐了。 要是她还在,肯定嫌我吃饭也没吃相,和狗啃泥似的。 聂楚容见我俩相处还算融洽,笑了一笑,刚想说点什么,薛兰动却瞪了他一眼,半嗔半嫌道:“你别说话,你一说话,他又要吃不下了,这顿饭我可准备了许久,可不能被你毁了。” 聂楚容苦笑道:“这是我自己的家,我和我自己的夫人和弟弟一起吃饭,我还不能说话了?” 薛兰动却似一眼看出了我俩之间的嫌隙,没被这话糊过去,只颇有威严道:“到了这儿,只许去吃饭、看景,别的可不许提啊。” 聂楚容当即不言语了,我却有些好奇地看了看他俩的互动,心中忽然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讽刺。 毫无人性的疯子聂楚容,在自己心爱的家人面前,也会变得多出那么一丁点儿人性么? 可为什么,他不能把这些人性分给别人更多一些? 我刚想说点儿什么,忽觉出内堂里有一阵儿小孩儿嗫喏的叫声儿传了出来。 我一愣,抬眼看去。 那是个粉雕玉琢的女娃,梳着两条冲天的发辫,穿着浣花缎的童身女装,脖颈之间带着银雕暗刻的铃铛,走起路来犹如玉泉击石一般清脆。她看上去最多不过五岁,那雪白娇嫩的脸颊鼓凸凸的,甜美得像一块儿刚刚出炉的奶油蛋糕,按一下仿佛能留下一道永远的指纹。 薛兰动只嘱咐道:“囡囡,叔叔和爹爹在吃饭呢,别胡闹,回去。” 小姑娘却颤颤巍巍地走到了我跟前,看了看我这和他爹爹极为相似的面孔,忽的绽出一笑,还伸出手,要我抱抱。 这一笑就像瞬间击穿了我所剩不多的冷漠戒备,让我想到了在棠花酒肆门口玩耍的那些小孩儿们,心里顿时柔软到无可复加,直接抛下碗筷,把那孩子抱了起来,高高举过头顶,逗得小姑娘都咯咯笑了起来。 薛兰动一愣,随即笑道:“她倒是一点儿也不怕你,你也是个会哄孩子的……” 我确实哄了这孩子几下,因为再难受的心情,看到她也很难不乐,哄得孩子花枝乱颤地笑了起来,我就看向薛兰动,笑道:“我的小侄女可有大名了吗?” 薛兰动笑道:“叫聂诗琦,诗歌的诗,琦玉的琦,今年五岁,小名是阿诗,我想的,好听不?” 我低头,看着阿诗这纯净无比的小眼镜,难得心中柔软了几分,只不住地点头道:“好听。” 聂楚容的目光也难得温和了几分,看着我和他女儿互动,好像他整个人身上的戾狠之气也消了大半,仿佛这一刻他只是他,我也只是我。我们之间过往数年的恩怨情仇,在这一刻,也被小姑娘天真无染的笑声盖过去了不少。 可是再如何无怨无染,我转念一想,想到这小姑娘终究是生在聂家的女儿,只怕小时候能过得纯净娇养,再大一些,被聂楚容这疯癫无常的家伙教养,怕是也要教坏的。 我暗暗叹了口气,牵着阿诗那娇嫩嫩的小手说了会儿话,就让她被乳母抱去哄着睡了。 我接着吃了会儿,薛兰动却仍嫌不够,好像是觉得我出去三年就饿了半辈子似的,一个劲儿地给我的碗里夹菜,可某一时夹得急了些,还碰翻了一个碗,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她“哎”了一声儿,有些羞窘地下去收拾,我却怕她被碎碗所划伤,直说不用,跟着也蹲下去收拾了一番,她在聂楚容看不见的角度却深深看了我一眼,递给了我一张纸条。 我迅速一看,目光大震。 “若有危局,可以找我。” 纸条上八个字一闪而过,我随即收在袖里,照常起身,只与她道了声儿谢,用完了最后一点饭菜。 而随着薛兰动千叮咛万嘱咐,叫聂楚容千万记住我还受着伤,别与我动气,别与我较真,我也确实感觉到了——她表面上颇有威严,可骨子里似乎是隐隐害怕着什么。 而随着她和阿诗的离去,这最后一点残存的人性的光辉,也算是聂楚容的身上剥离了。 我和他待在院子里,望向天,望向地,望向这一望无际的园林景光,可就是不望向近在咫尺的他,似乎方才的温馨之是我们之间关系的回光返照,此刻我再度没有了声响,也没有了可聊的话。 聂楚容似乎有些不习惯这寂静,只是故作亲切地笑道:“你嫂子一直在念着你,如今见了,可算是宽了她的心了。我的女儿你也见了,她可好看?” “薛姐有心了。” 我点点头,又道。 “至于你的女儿,之前见过一次,那时她还是个宝宝,如今……倒真是越发可爱了。” 聂楚容接着按了按我的手,目光轻盈道:“你若留下来,我想她们也会很开心的。” 可我看薛兰动很担心你对我不利啊,你这几年给她留下的印象,好像也不是兄友弟恭的表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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