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日清晨,没任何包裹,但有一卷纸条夹着一枚小箭射到了酒肆的砖墙间的缝隙之上,打开来后。 这次不止是陈风恬,所有人都愤怒了。 纸条里夹杂着一枚断裂的银簪,是平日里插在利大嫂的发髻上,在案发现场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簪子。 言下之意——如果我们今日不去白骨坡,那沈君白和莫奇瑛的下场,怕是连这断裂的银簪都不如。 把这样的证据寄过来,就是彻彻底底的挑衅! 眼看这威胁力度越来越大,却没说要我们准备什么,也没说什么人必须去,只通知我们派人在特定时间去,我越发觉得这是调虎离山,可又不能置之不理。 万一激怒了对方,真把人杀了,怎么办? 梁挽沉声道:“为了防着对方调虎离山,我们不能全去。我探了这三日的路,已把地形稍微摸熟了几分,我和陈捕头、舒捕头一起去,小棠就和寇少爷、小错兄,一起留在酒肆吧。” 你和他们去那个地势险恶的白骨坡,却留我去看顾几个轻伤人员,这不是把最轻松的活儿丢给我干了么? 我实在很想跟上去,梁挽却握了握我的手,他这一握,仿佛比得上寻常人的千握万握,他看我一眼,自然也抵得过所有人加起来看我的一眼。 我稍稍缓了缓气儿,他就眉目温柔道:“我不是不肯让你冒险,而是我怕有人会趁着我们走的时候来偷袭,而你在明山镇又有人望,他们都肯听你的话,若有你在此坐镇,百姓们都安心许多。更何况,这看家调查的事儿也得落在你的身上,这也是很重要的任务……” 他絮絮叨叨地嘱咐,那眼神是一波胜过一波的温和关切,声调也像是把阳光和月光混在一起打成了汁子似的流淌过来,遇到他这样的人,你根本没法生气的。 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闷闷道:“好吧,我不去就是……” 说完,我趁着没人注意,就伸手扯了扯他的脸颊,半恼半嫌道:“你救人归救人,你可不能擅自受伤啊……” 梁挽笑盈盈地看了看我,又抱了抱我,拿他被我新鲜捏过的脸颊去蹭了蹭我的脸颊,亲昵又酥痒得我从脊背那边轻轻一个颤搐,我都不敢动作了。 他见我紧张羞涩,才慢慢分开,轻轻一笑道:“我不会受伤的,我若受了伤,那谁来替你检查包扎呢……” 别提包扎了你这个绷带控,你下次要是能换个法子给我治伤就好了。 送完他们离开,我却在这酒肆里待不住。 一来,有池乔和卫妩坐镇在此,寇子今还搬了一些家丁过来,怎么也不至于被偷家。 二来,这三天来我们也不止是等待消息,调查是一刻也没有落下过。 我们首先验了几具还未来得及被拖走的死士尸体,发现了一些线索,几人背上都有入狱或流放后才会印下的刺青,虽说被药水抹了许多,但还是看得出痕迹。 所以这些武功高强的死士,本该是待在牢狱的囚犯,或该是被流放到边疆当兵卒的人,怎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出来当死士、当杀手? 陈风恬心知事情不妙,就把他们的画像派人送到了各州,查查这些人到底是哪个州县城的囚犯,借此可以进一步查知——是公门里的哪位大人作主放了他们,又是谁暗暗搜罗了这些人,把他们训练成死士。 这三日,我还研究了目前所有的物证,重点放在纸条、墨水、包裹之上。 墨是最寻常的墨,包裹也是普通的粗布包裹,唯独这些纸条……看似品相一般,可却总给了我一种莫名的感觉。但是我左看右瞅,上翻下闻,也没看出什么。 如今梁挽走了,我们闲着也是闲着,我就把这三张纸条递给寇子今仔细研究,他拿那狗一样的鼻子把纸条上的每个角落都闻了个彻彻底底,闻了至少二十遍以后,忽眉头一皱。 我疑道:“怎么了?” 寇子今疑道:“这纸上……好像是有一种劣质的沉水香的味道,本来是闻不出的,但在阳光下晒了几日后就出来了……” 我奇怪道:“那……那明山镇里有哪些地方,生产这种劣质沉水香的?” 寇子今点头:“据我所知,在两年前,曾有一家耿记香药铺,生产这劣质的沉水香,且把香料卖给了明山镇、屈山镇的几家铺子销售……后来事情败露,官府的人查抄了耿家香药铺子,可这劣质的沉水香,或许还有一些……在曾经与耿家有生意往来的铺子里……” 我向他要来了铺子的名单和地点,发现一共有十家可能有这种劣质沉水香,便道:“这样吧,你在酒肆呆着,和你的家丁在一起,我去外面查这十家铺子……” 寇子今恼道:“这怎么行?本少爷不过受点儿轻伤,可是生龙活虎得很……” 我忽一把剑鞘打了过去! 寇子今猝然受击,匆忙抬手格挡,却被我的剑鞘击得连退五步,怒喘不休,我却道:“我虽是旧伤,但也好了些,而你虽是轻伤,却也是三天不到的新伤……如今你连我的偷袭都挡不住……歇歇吧,寇少爷。” 寇子今的枪本是不弱,可在狭窄如瓶口的巷战之中,太长的枪反而限制了他的输出,而这些死士单独拆开来,一个两个或许不够伤人,可五个十个连成一排儿,却有一股子隐隐约约的军旅气质,他们就是凭这种悍勇烈性的气势,伤到了当时武器受限的寇子今。 我想让他待着,他仍不服地瞪我,我只好妥协半分:“这样吧,我若两个时辰之后还不回来,你就去这些铺子找我,我们今天就一起调查到日落,好不好?” 他这才勉强同意。 我出了门,果然按着寇子今给的名单,去一步步地查访香药铺子,前面五个香药铺子都没什么问题,可是查到了第六个王家香铺的时候,这问题就来了。 我进门时,已发现王掌柜的神色有些僵硬,靠近时,发现他在对答之间明显不用心,再看看四周,发现这家铺子的客流量,要比同一条街的要少许多,而香药铺有二楼,后院似乎是一排排捣香制炼用的香房,香房之后是一条绕城而过的河,此刻本该听得到捣练之声,却是异常地安静。 我想了想,若无其事地退出去。 然后换了条街,一路翻飞腾越到了屋檐,沿着阴影的遮盖一路急急掠去,然后爬到了二楼,打开窗户,翻身进去。 二楼倒是没什么异常,可就是太没什么异常了才觉得有点异常,因为香药铺子的陈设新得和什么似的,显然是为了这个季节而刚刚进过大货,可王掌柜在应答之间很不热切。 我立刻离开二楼,下到后院的香房,见场地上摆着一个个香粉缸子,又听得阵阵细碎的呼吸之声,闻得在这浩浩渺渺的香山香海之间,竟隐隐约约夹杂着一股子铁锈般的血腥味儿。 我当即悄无声息摸过去,借着阴影的掩护一个翻滚,轻轻撞开了第二间的门。 沈君白就被绑在一根立柱上,嘴里堵了不知什么,脸色极为惊恐地看着我。 而莫奇瑛躺在他脚边不远处,全身是血,脸色惨白,昏死过去。 我立刻飞掠而去,在解开沈君白的瞬间。 就闻得后院里的十个香缸翻了盖子,从中翻飞出了又十个劲装黑衣的男子,一人手中一把翻飞的冷剑,迅若闪电般地绞杀向我。 我立刻一面扯着沈君白,一面挟了左腰的一把直剑,一边舞出了腰间的一把冷凌凌、清瑟瑟的软剑。 数道清光闪过,软剑如曲水蜿蜒而出,一剑锋荡开了第一把剑的剑锋,点开了第二把剑的剑身,绞开了第三把剑的剑柄,使三把剑全被一把软剑绞在了一团儿,然后我腕部瞬间一翻转,卸了他们的剑! 郭暖律的曲水剑法,我早就看过,学他又何妨? 寒光青翠的剑刃落地当场,我瞬间连着三道剪子似的踢蹴,踢得一把剑当场起飞,搠入了一个人的大腿,那人惨叫一声倒下的时候,另外两把剑也已被我踢入了另外两个人的腰腹。 三人倒下的时候,又是两把剑刃如风掣电一般劈来,直劈我的腰腹! 我只把直剑压在软剑之上,两剑交加之下,把两把处于腰腹位置的剑直接往下一压,压到无法伤到我的位置时,我再借力往上一翻,在他们身上翻了大滚,落地之后,直接头也不回,把双剑往后一递! 这一递,两个人的脊背搠入了冷冽剑锋,没了。 剩下五人不敢造次,直接一拥而上冲我劈来。 我也没话可说,因为心中的愤怒和杀气,我当即用了更为残忍也更为合适多人进攻的“借剑式”。 我在一人的背后用剑柄猛击他脊背,把他推向了同伴的剑锋。 在另二人的脚下一个横扫,待他们落地之后,他们彼此的剑锋非常巧合地被我的剑尖一拨,拨入了他们彼此的心脏。 最后二人不必多说,我不过是在其中一人的膝盖后方抖擞开了软剑,然后在他血淋淋的膝盖上踩了一脚,他的剑就往下一低,顺势划过了另外一人的腰腹。 如此,十人俱倒,沈君白看得震惊莫名的同时,我却看见他面上的恐惧之色仍旧未曾退去。 我当即察觉到了什么,心中一横,直接马不停蹄地衣剑刺向那个昏死多时的莫奇瑛! 而就在那一剑即将刺入他脸颊侧边的时候,这个完全没有力气的人忽然鲤鱼打挺而起,一道掌风从他的袖角传出,一只手如拈花拂柳一般,欲黏在了我的剑尖之上,然后当即就要折剑! 我却先行转腕折剑,折断的半把剑到了我手上,仍是险若闪电地一个横抹,险些要抹了他的咽喉,他却一个转身往后躲了,还露了一丝苦笑。 我带着沈君白退到一边,冷笑道:“果然是你!” 莫奇瑛微微一笑,目光中冷色毕露。 “你是怎么怀疑到我的?”
第71章 抓 我道:“破绽太多了,你非要我一个一个说么?” 从他开始诉说陈风恬的嫌疑时,我就已经怀疑上他,只是当时不便言说,后来陈风恬的嫌疑洗清,有人故意放冷箭,激化我和陈捕头之间的矛盾,我就更怀疑起了莫奇瑛,而当他在那个时候恰到好处地惨叫、消失,这层怀疑就达到了一种顶峰。 只是到了如今,看到了沈君白惊惶的眼神指向何处,我才能确定莫奇瑛必定是这团伙的首脑——或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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