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高嘉又作出新妖来——也不知他脑子哪根筋搭错了,以陶潇的前途安全做交换,说通了陶悠远,指正安王秘敛水银。 但安王,毕竟是皇上的兄长,只要他一不谋反,二不招皇上恨,贪一点水银,根本就不是什么能让他走入绝路的过错。 皇上把事情派给三法司。只不过至今没查出个所以然。 丰年传讯来,是想要满月有准备——祁王的乱政之心,越发压不住。 他手下的牛鬼蛇神开始造次了。 木易维话带到了,退下去了。 再说司慎言,他也知道安王被参了。 倒非是谁告诉他的,全是他现实里的职业病使然,要入都城,事情又沾到纪满月身上,他自然要打起二百分的戒备。 他约了满月一起吃晚饭,想着饭后把这事儿告诉他。 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不来。 眼看饭点儿过了,连个影儿都没见。 溜达到满月房门口,见房门紧闭,屋里没声音,好像就连厉怜也让满月打发走了。 难不成是乏累睡着了? 司慎言想到这,没敲门惊动人,悄悄进屋。 进门就见满月坐在窗子边,一手捻着总不离手的朱砂供珠子,另一只手捏着眉心,合着眼睛半倚在窗边小榻上。 他在想事。 事至此时,当然不能走一步看一步,那和坐以待毙没区别。满月心底生出一个试探的、带着危险的念头,尚不成形,但一旦成功,局面便如拨开云雾见青天。 他已经洗了脸,脸上殷红的面纹,半点遮挡没有了,在柔和的烛光映衬下,红得要滴出血来,显得他脸色像冰透的白玉。 唇色也被晃得清淡。 司慎言站得不远不近的看着人,灯下出神的美人让他恍惚,总觉得触碰一下,那人就会化掉。 满月真就一直没察觉司慎言来了。直到司阁主凑上前去,俯身在他唇上轻轻贴了一下。 光影倏忽间晃动,才让满月睁了眼。 星坠火闪的光景,司慎言看见满月的眼眸神采由警觉惊骇,转为呆愣,隧又化为万般柔情。 他的心怦然而动。 将那一触即分的吻,延伸了许久。 直到觉得再亲下去,□□又要难以控制了,司慎言才恋恋不舍的放开怀里的人。手指还流连在他的颈侧,逡巡着如雕如画的线条:“心疼心疼我?” 满月一愣,没明白这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典故,欲求不满了? 想打架了?床头打到床尾那种。 “什么?”他问。 司慎言拉起人往外走:“废寝忘食的,我要心疼死了。你忍心看我疼死吗?” 纪满月失笑,这么比的话,还是尊主的心思单纯一点。 他随着他走—— 但尊主你真的……一阵两伙腻歪得人牙酸。 三日后的傍晚,满月一行人入都城。 入城关,就能看见闻名四海的重华楼,雕梁画栋的楼阁巍峨浩渺,背着穿城而过的桑梓江,如雅人披玉带。 越国建都时,四海首富狄氏请风水大家算过,说在此方位建一座观景高楼,可以稳固越国千年基业——只要高楼在,大越的气运就在。 于是,当年狄氏向皇室献了宝,自掏腰包,平地起高楼。 楼刚建成时,重华楼不迎外客,慢慢这地界才变化了。除了年节祭典时被皇家征用,平日被狄家现任家主改作了观景楼,低层吃酒,高层留给文人骚客舞文弄墨。那些文人们酒助诗兴,登高览尽都城满铅华,挥洒出的辞令挂了满楼。 重华楼越发声名大噪,狄家家主非常会做生意。 细说狄家当代家主狄玄烛,算是十分人才。大部分为商者初时为了糊口,待到钱多了,多是想摆脱商贾身份的。 都城里的高官狄玄烛不说全部认识,也能认个七八成,想举荐他入朝为官的大有人在。 就连皇上都吐口乐于给他个一官半职——虽然内里的意思是方便日后不时之需,充盈国库更方便。 而这位狄先生,直言自己一介商贾,满身铜臭,万不敢入朝为官搅乱朝纲,一直踏踏实实的挣他的大把金银。 如今时近中秋,文客们相约吃酒,重华楼自晌午起便觥筹交错,到半夜也不消停。 满月一行人行至楼下,听不清高楼上文客们在说什么,却隐约听见喝彩嬉笑声,酒香混合着淡淡的崖柏熏香味道漫散在秋风里。 诗酒年华的豪飒中,总有种说不出的酸腐气。 丰年,正等在楼上,准备给满月一行接风。 却没想到,接风宴上不仅来了不速客,还有人一命呜呼。 作者有话说: 这一卷结束,下章开新卷啦~ 明天大概率修纲停一天 但依旧不乏抽风的可能性,还是那样,午夜场没有,就是没有~ 么么 【凤台箫】
第73章 没有灵芝(倒v结束) 戎国候下榻, 重华楼的主人自然要来寒暄敬问,以示尊重。 丰年和满月等人酒过三巡,狄玄烛来了。 这位家里的银子比越国国库还充盈的富家公子, 穿着非常不惹眼——棉布鸦青衫, 外罩着淡青氅衣。满月刚才自一楼上来时, 其实就见过他了。当时他在柜台后面扒拉算盘珠子。 若非是丰年亲自介绍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狄家家主, 满月真的以为他是重华楼的代掌柜。 此时已知他的身份,再细看, 确实能看出他与普通商贾不同。人胸中的文墨和气韵,是会通过举手投足的习惯和表情的微末变化散出来的。 狄玄烛给纪满月的感觉并非是儒商,甚至, 满月觉得他不像个商人,因为他的眼睛里看不到半点算计。 要么是他真的不在乎也不算计, 要么就是他掩藏得太好了。 他不行侯爷下榻捧场,蓬荜生辉那一套, 只是前来情绪淡淡的敬了丰年一杯酒,而后向满月和司慎言等人点头微笑示意, 就下楼去了。 丰年笑道:“狄先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再有闲时, 老朽给你引荐。” 这话是对满月说的。 话刚说完, 一名侯府近卫快步到丰年身侧,低声道:“侯爷,金瑞公公来了。” 丰年眉头微皱,沉吟道:“他消息这么灵通吗?”隧向满月问, “捉回来的人……你们押在何处了?” 是指神剑峰的金瞳长老。 满月答道:“敛允兄着人送到侯爷府上内牢去了, 那人可能身中同生共死, 需得尽快让孟姑娘看看。” 丰年向那近卫道:“先请金公公上来,再去把人带过来吧。” 金瑞依旧顶着那张如同拍了二斤白面的脸,穿着锦缎长袍,木制的假手缩在广袖里,衣料色艳配着他诡异的脸色,总让人生出种穿了寿衣的僵尸还魂的错觉。他大步匆匆异常急切,身后两个随侍的小太监只得倒着步子赶紧追。 他与丰年相熟,见面不客套,抱拳行礼,找位置坐下。心思没在场面事儿上,众人向他敬酒,他就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应承,直到晃眼看见纪满月。 满月脸上那片红纹,没做任何遮挡,就这么大张旗鼓的暴露着。 金瑞的眼睛好像被吸住了。 这是第二次了。 他直勾勾的看纪满月,直到身旁小太监轻声唤他两句,他才回神,尴尬地调整片刻呼吸,向满月道:“纪大人,咱家看你面善得紧,不知大人师从何人,仙乡何处?” 满月应道:“纪某生于姑苏,自小体弱,父母怕养不活,就求家师教授武功,只盼能强身健体,后来家乡先遭灾,后遭匪患,父母已经不在了,年长艺初成,辞别师父游历江湖,幸得侯爷赏识,得施展拳脚,才有今日的满月。至于师父,他不愿再在江湖中多露姓名,满月不便多言,但天下武学,见招可寻迹,他日有缘在公公面前施展,公公或许自会看出端倪。” 金瑞点点头没再多说,转向丰年道:“那人既然是纪大人带回来的,一会儿咱们与他见面,请纪大人也一起去吧。” 又几杯酒过,金瞳长老被直接带上了楼上的雅间。 雅间里,孟飘忱也来了。金瞳长老已经被她用针封住穴道。 她下手比满月当初狠多了,金瞳这会儿除了眼珠子能动,其他地方都不怎么会动了,就连说话都不大清晰。 孟姑娘依旧是江湖恣意的模样,向丰年抱拳行礼:“侯爷,这人确实中了同生共死,但制约尚没破裂,所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金瑞公公看着金瞳长老,好半天谁也没说话。 屋里的气氛凝固着,静得连时间流淌的声音都听不到。 “十几年没见了,你怎么把自己作践成这副模样……”金瑞公公合上眼睛,遮去满眼的心疼。 金瞳长老手脚戴着镣,木然的脸上困难地挤出一点表情,他眼睛几乎看不清东西,只是依循着声音分辨出人,他含混道:“你……又好到哪里去?当年为他没了一条手臂,把自己作践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妖魔……这份疯子一般的情意,他心领吗?” 金瑞公公摇头:“你莫要扭曲了忠义。” 这场面难以言喻,金瞳长老脸上一片狼藉,面貌被大火烧毁得不像样,言语间满是凄凉沧桑,可他偏又因为同生共死,有了年轻人的紧致皮肤和挺拔躯壳;而那金瑞公公,半幅残躯,一只木手,顶着一张唱戏不用上底妆的大白脸…… 五十步笑百步,都很诡异。 金瞳长老突然哈哈笑起来,他面部肌肉僵着,张嘴只能出声,好像一只丑脸的人偶,发出人类的声音,却没有人类的灵魂和悲喜:“忠义?御前侍卫做得好好的,哪条忠义需要你成年才净身?不就是为了日夜不离地看见他吗?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我当年就说你对他难有善果,今日再看,我说错了吗?” 满月在一边端详二人,他们都姓金,看骨相确实几分相似,是兄弟吗? 金瑞公公又对谁情深了? 非要净身才能守住的必是深宫之人,又要论上忠义…… 是圣上,还是先皇? 金瑞公公不再接茬儿,转向孟飘忱道:“孟姑娘,他……还救得了吗?” 孟飘忱垂下眼眸,摇摇头。 金瑞又问金瞳长老:“祁王要你做什么?” 这般看来兄弟二人一人效忠天子,一人追随了祁王。所以…… 神剑峰灭门背后是祁王在操纵的? 金瞳长老木讷的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金瑞在兄弟面前蹲下,单手抚上他疮痍斑驳的脸颊:“你想变回年轻时候的模样,是想回到过去重新来过吗?小瞳啊……如果我能让时间倒流,你还会选择这条路吗?” 金瞳长老听了,眼睛眯开一条缝隙,冷光从那双几乎已经瞎了的眼里迸出来,刺在金瑞公公脸上:“我有的选吗?从小到大……我没得选,对了是你的,错了……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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