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子一飘上殿顶,远远的,正被追过来的满月看见。 满月与祁王遥相立于殿顶,祁王一笑,并不理会他,转身直奔观景楼。 满月想抄近路截住他,背后突然戾风起。 公子飘身向后,在空中回身,见是许小楼挣脱了束缚。 许小楼一击落空,紧跟着追过来。他的剑尖上,已经挂了血。 是谁的?紫元吗? 眨眼功夫,怪物已到满月近前。 许小楼如今毫无招数可言,横冲直撞。 满月让过对方一剑猛砍,脚下运力,横剑斜掠,贯月划过许小楼旧伤累累的胸口,就像划过腐泥,柔韧得无坚可摧。 他心念陡转,想提内息贯注于剑,可那内伤,已经倒戈相向,扰得他心口一阵刺痛。 动作滞缓须臾,给了许小楼反击之机。 许小楼被满月划过那不疼不痒的一下,嘴里发出“呵呵”声,竟然像要说话,他剑柄反转倒持,收起攻击之姿,合身向满月扑过来,看架势是要将人抱住。 这一招堪称惊吓,满月向侧急转。 此时,二人身处于不知什么宫殿的斜顶之上,满月那只伤脚惊急之下拿捏不好力度,一脚蹬碎了砖瓦。 瓦片稀稀落落地往下掉,让他脚一滑。 满月伤脚剧痛,他用贯月拄在殿顶,才稳住身形。 许小楼也已经扑至近前。 近得脸上的残败肌肉线条清晰可见,血腥和腐败气息扑面而来。 正这时,忽而一道黑影,自侧殿直冲而来,拦腰抱住许小楼,将他扑倒。 是紫元。 二人在殿顶滚作一团,眼看要跌落檐边,紫元松了手,顺势蹬向许小楼。 许小楼被他一脚踹到房檐下去了。 他也就借助巧妙的一蹬,止住了自己滚落檐下的力道,翻身站起来。 紫元背向着满月:“公子去追国玺,这里交给属下了。” 话毕,钢刀出鞘,戒备着许小楼跌落之处。 满月见他左肩上一道口子,淌着血,八成是刚刚已经跟许小楼动过手了。 那国玺在满月眼里不过是块成色好点儿的玉石头,万万没有人命重要,砸碎了再重刻一个便是了。但他也知道,这念头,放在这完全行不通。 正在犹豫,就见不远处祁王已经登上了观景楼,在那观景高层处向满月喊道:“卿如,来与皇叔公一览山河沧桑,你不来,我便把玉玺和醉仙芝带到地下陪葬去了。” 他说着,将紫金葫芦和玉玺一同探出窗外晃了晃:“快过来,不然我砸啦!” 离得远,满月不大看得清祁王的神色。只能看见,老头子一头花白头发散乱在风里,好像一个神智正常的疯子。 满月向紫元嘱咐道:“别勉强单打独斗。”话音落,运轻功往观景楼去。 他前一刻飘身,后一刻,许小楼已经重新跃上殿顶。正是满月刚才身处之地。 纪满月若非是早动身一刻,怕是又要被许小楼纠缠。 那人分明已经死了,眼睛也早就瞎了。满月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感知到自己的,果然,他是真的知道满月没在殿顶上,只顿挫了片刻,便精准地转向观景楼方向。 死了还阴魂不散。 满月无奈,只得任他跟着,就这么纪满月、许小楼和紫元,三人一拉溜的往观景楼去了。 楼台上,祁王孤身一人,站在落地的巨窗前,看自己搅闹出来的山河悲泣。 这一战死了多少人呢? 那十余万私军和内侍庭,怕是都要给自己陪葬了。 加上损伤的官军,倒也不枉。 作者有话说: 还剩一章,大概是凌晨12点~
第154章 不再松开 满月的伤脚连番劳累, 此时脚不沾地已经钻心地疼。伤处被官靴挤着,动脉的跳动清晰有规律地传导着,脚踝肯定已经肿成馒头了。 是以, 他轻功大打折扣, 在观景楼下, 被许小楼追上了。 二人一路打着往登高处去。 对付许小楼, 满月有点技穷,这砍不烂又扎不死的玩意到底该怎么处理啊……? 他实在没有好方法。他不是司慎言, 不会那《燃木刀法》。 念到他的阿檀,他心口又一阵抽痛,他还好吗? 满月苦笑着想, 真有见面那日,他会怪我吗? 怪我当日松开他了。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个尖, 就被许小楼当头一剑削回去了。 满月躲开,尽量单脚着力往楼上去, 利用许小楼这个混不吝整治楼顶上那个老疯子的念头也闪瞬即逝。恐怕行不通——这玩意好像只对自己阴魂不散。 他且战且上,没见紫元跟上来, 正自担心,就听见少年在楼下喊:“安王殿下, 您这是做什么!太子殿下还在里面……” 再不大会儿功夫, 一股焦糊味飘上来。 同时, 楼下脚步声乱,先是紫元冲进来,高声喊:“公子快从窗户跃出去,王爷把楼下都点燃了!” 安王随后跟进来, 抬头见满月正跟怪物打得火热, 也朗声道:“卿如你快离开吧。” 他衣裳脏得不行, 说话依旧儒雅得不疾不徐。 说完,居然一阶一阶,仪态气度聚佳地开始爬楼。 观景楼是座木楼,正值初春,天干物燥,一旦烧起来,片刻便会火势冲天。 满月隐约想到安王是为了什么,心道,这不是裹乱么。 也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许小楼一剑当面而来,满月错身堪堪躲过,后背正撞在围栏上。 这破木头楼平时没什么人来,经年日久地失修,栏杆已经朽了,经不住这么撞。 “咔嚓”一声碎响,木拦断开,满月瞬时失了平衡。 若是放在平时,纪满月这么来十回,也不可能摔着。 可现在他脚不给力,伸脚去勾另一边的栏杆借力。 本来只需轻巧一带,就能找回平衡,但剧痛之下,他感受力道不准,一下将那栏杆也给勾断了。 霎时间,破木头和人一起往藻井中央摔下去。 “公子——!” 紫元大惊失色。 纪满月摔落的地方约有六七层楼高。紫元豁出去了,站定瞄准——接得住吗? 被砸残了我也得接着公子! 不然尊主回来,没脸交代! 就在他鼓足勇气,做好挨砸准备的同时,楼门处黑影一晃,在螺旋上升的楼梯扶手上借力。 老旧的围栏又被蹬得发出让人牙碜的呻/吟。但这人运力精准,栏杆一根未折。 他像会飞,腾空而起,一把将满月接在怀里。 再说满月,他刚才落在空中,全无抓扶,只得借腰腹之力先把自己翻正,好歹摔下去不至于太惨。 提气猛了,他身子是反过来了,岔气却顶得他差点疼晕过去。 电光石火间,他跟岔气较劲,身后突然劲风起,此时他万难回望,敌友难辨间,手腕一翻,刚扣了三支金针在掌心,就被对方一把抄住,紧紧抱在怀里。 那人箍得他很紧,让他觉得安全。 安全之余是熟悉。 纪满月恍惚听见自己狂跳的心声,他死死拽住那人手臂,不肯再放手。 司慎言接住了人,再次于围栏上借力,二人稳稳落地。 紫元扬脖儿观瞧,大喜过望之余,松出一口气。 司慎言垂眸看怀里的人,满月脸色白得发惨,瓷釉一样地润白上沾着点滴残血。司慎言千言万语堵在心口,他想他,又有点生气,心疼里还暗含着跟自己较劲的别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突然觉得满月抓着他衣袖的手在抖——这妖精抓得哪里是他的衣袖啊,分明是他的心。 他看出满月不对劲,还不待问,满月就贴在他心口上,浅声道:“阿檀,我脚好疼。” 说完了,抬眼看他,星灿地眸子里,裹着一言难尽的情愫。 前一刻司慎言还想透出点怒意把他扔地上,这会儿便万万舍不得了,放瓷器似的把他放下,拉过他的手诊脉。 果然内伤也不妙。 他想再把人抱起来,趁着火势不大,冲出楼去。 楼顶祁王幽幽道:“卿如,玉玺不要了吗?醉仙芝也不要了吗?” 听见“醉仙芝”三个字,满月眼见着司慎言眼睛亮了。 司慎言回望紫元,第一个念头是让他先带满月出去,再一看怀里这货,不切实际的念头顿时压下去了——没用,这孩子治不了他。当初厉怜不行,如今紫元也不行。 他向紫元道:“找人来救火!”说罢,在满月腰间一带,二人仙人踏空一般,掠过一阶阶上楼梯的安王,也掠过浑然懵懂的许小楼,直冲楼顶。 祁王的俯视眨眼转为平视,他眉头一抖,往后退开几步。 “皇叔公,”满月站定,右脚虚垫着,瘸着往前挪了几步,“有什么话说?” 祁王阴恻恻地笑了笑,道:“事到如今,老朽许是什么都不想要了吧。可我又觉得不甘心,”他说着,将那紫金葫芦连带着玉玺拎在手里晃了晃,“听说你的内伤,只有这玩意能医。” 满月叹了口气,道:“你砸吧,没这东西,我顶多是好不了,却也不会死。” 祁王目光转向司慎言,笑道:“司大人可不是这么想的。” “你要怎样?”司慎言问得直接。 祁王笑道:“你去杀了纪琨。” 不待司慎言说话,满月就轻笑出声:“你觉得可能吗?” “老朽觉得可能。”祁王挑眉示意满月看司慎言。 司阁主的神色确实不像绝无可能。 满月敛回眸子看那紫金葫芦,正寻思,要不要故技重施。他金弹丸刚捻在手里,身边司慎言突然传音入密道:“你再砸一回试试。” 满月心里咯噔一下,侧目看他,眼眸相对,司慎言的目光很深,深得一眼就让满月把砸葫芦的念头放下了。他空咽了咽,微皱起眉,不动声色地把金弹丸收回袖里,拉住司慎言手腕,笑看向祁王:“但他听我的,我不让他去。” 祁王敏感地察觉到二人的气场变化,默默退至窗边。他自知不是司慎言的对手,也不至于一招被制,索性临窗而立,将玉玺和紫金葫芦悬出窗外。 外面滚滚黑烟愈浓,腾起来,往上翻。 和着烟,楼下突然嘈杂起来,有人喊道: “援军到了!” “快救火——” “殿下能不能下来——” 呼应一般,城外炮火声大盛,被烧了根基的观景楼在炮火连天中微微打晃。 并不是错觉,满月觉得这破楼只怕下一刻就要塌了。 就这时,司慎言突然在他腰间带了一把,将他裹在怀里,猛往一旁闪去。满月听见司慎言气息陡然顿挫,接着便是一股浅淡的血腥味传过来。 司慎言后肩被许小楼割开一道极长的口子,深可见骨。血往外涌,顿时洇湿了右半边肩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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