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慎言道:“问了,他不说。” 得,看来孟姑娘对她那老师侄是绝对的压制。 后来,满月在司慎言怀里睡着了,这个熟悉的怀抱让他觉得安全。司慎言说过,会帮他把不好的都挡在外面。 在不知归处的飘摇浪涛中,他真的像港湾一样,满月下定决心要竭力护好他的港湾。 所以,他需要权力,攥在手里的越多,事态骤变时筹码也就越多。 第二日晌午,雪停了。 一架马车直接进院子。 纪烨亲手把陶湘抱到车上去了。 姑娘很虚弱,身上盖着世子宽大的披风。她搂着世子的脖子,偎在对方怀里。她的神志没有问题,她的算计成了。 “一会儿你去哪?”司慎言帮满月把衣裳归整妥帖。 满月拎起殷红的发带,把头发随意绑好:“嗯……今天可忙了,要去好几个地方。” 司慎言也有事。 二人就这么分道扬镳,各自忙去了。 再过两日,就是狄家宴请部分朝臣和名流的日子。 纪满月想借这机会探查皇上的心意——他那便宜爹见面就扮出一副慈父模样,心里又到底对他几分在意、几分信呢? 满月不信皇上只听萧玉的一面之词,就能对他的身份确信无疑。 顺便他还要帮乔儿出一口气。 他先去了天听阁,出来之后,再去侯府找孟飘忱。 戎国侯府今日挺热闹的,一是因为下了大雪,大家忙着清扫;二是因为大军快要凯旋了。 巴尔恪死了主帅,这口气其实是咽不下去的,可他们好不容易养起来的精锐,在主帅死球之前,就已经被丰年□□得损伤一半。 如今若是再打,搞不好越国大军真要踏到巴尔恪的王宫之下。 于是,他们只得答应岁供十载,同时还送了个七岁的小王子来为质子,表示真的不打了——至少最近不打了。 这么一来,就连那真冰山脸的官家花先生都带出笑意来:“纪大人来了,找孟姑娘么?” 满月笑道:“先生忙着不必照应,我自己去别院就好。” “姑娘在书斋呢,”花先生顿挫一瞬又补充道,“狄二公子来了。” 听似没什么,又好像隐约有点什么。 丰年的藏书很多,书斋是单辟出来的一道院子。将军老光棍一个,没什么不良嗜好,看书好像是他日常最爱的消遣方式。 在侯府借住时,满月去书斋看过,从兵书到医书,天文地理到小说话本,包罗万有。 还没进院子,姑娘的轻笑声就传出来了,夹杂着狄仓灵的低声话语。 满月总是忘记跟司慎言打听孟姑娘的八卦,今儿终于不用打听,答案也呼之欲出了。 纪满月脚步轻,他又有心压着气息,院里那二人毫无察觉。 堂堂纪大人,做贼似的背靠在院子月洞门的一侧,认真听墙根儿。 但丰年的书斋太宽敞了,他听不真切,听着好像是狄仓灵拿了本什么难得的医书来给孟飘忱。满月不禁替木易维惋惜,论性格,确实狄仓灵更加八面玲珑有意思,几句话就能逗得姑娘轻笑不止。 片刻,纪大人的脸皮开始抗议,这么听人墙角实属是左边不要脸、右边二皮脸。他轻咳一声,加重脚步往里走。 进门转弯,就看见男俊女俏一对璧人,正一边说医书,还一边堆着雪人。雪人脑袋上扎满了笤帚苗,细看都是穴位。 满月笑道:“孟姑娘寓教于乐,真妙。” 那二人跟满月不生分,笑着行过礼。 孟飘忱打量满月脸色,道:“看来最近公子身体应该还好,上次我要的东西,公子记得拿来给我。”她指的是香灰,狄仓灵在,她没细说。 “就这一半天,”满月说着,转向狄仓灵道,“本想着,一会儿去找狄公子的,在这儿碰见,倒免得我再跑腿。” 狄仓灵又恢复了那副跑江湖的模样:“师爷爷有事差人来吩咐一句就是,”说着一拍胸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满月一脸鄙夷,见孟飘忱被他逗得笑,没埋汰他,直言道:“临江仙台的宴会上,想请公子赏脸,加一席助演。” 狄仓灵问都没问就应了。 满月又道:“然后,还得跟你借孟姑娘片刻。就几句话。” 孟飘忱的小俏脸眨眼就染上层红,嗔笑着嘟囔满月:“纪公子怎么也跟着不正经!”说着,不等满面笑意的狄仓灵开口,就引着满月到屋里去了。 纪满月摸出刚从纪烨屋里顺来的琉璃瓶:“这里面的东西,姑娘能配吗?” 孟飘忱拔开瓶塞闻过,脸上立刻挂出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嫌弃又疑惑:“能配,但公子你……” 要这玩意做什么?她没问出口。 “我若是喝了,会怎么样?” 孟飘忱更懵了:“啊?” 总归是持着礼数,她道:“那要看你喝多少了,两三滴的话,除了燥热,不知道会不会扯动内伤……让你觉得心悸。” 满月一拍巴掌:“帮我配一瓶,”然后又得寸进尺,“楼馆里姑娘勾人的香粉,也能配少量吗?越是不着痕迹的越好。” 孟飘忱毕竟是大夫,甭管是什么药,只要沾边她脸皮就不似寻常姑娘那么薄,只当是个事儿应了,心里忍不住想:公子是要让谁去勾搭谁…… “明儿傍晚我让紫元来找你拿。有位姑娘,神志不大清晰,也请给医一医。”
第106章 临江仙台 临江仙台赴宴之日, 满月只带着厉怜在身边。距离也不远,索性早些出门,马都没骑。 已经快过年了, 街上小摊贩热闹, 能见许多卖窗花吊钱的, 金红花绿闹哄哄的好看。 满月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种怀旧的年味儿。 厉怜看出来了, 问道:“师父喜欢这些剪纸?” 满月随口答道:“看见这些,就跟还在小时候似的。” 厉怜跟着有感而发:“小时候在家过年, 窗花吊钱都是我娘亲手剪,比这些精巧不知多少倍。”话到这噎住了,叹息一声。 他已经不是不识愁滋味的少年了, 没再说什么。 纪满月一瞬间觉得抱歉,厉怜娘亲不得善终, 这些明艳的彩纸,于他而言多少是灼心的。满月教这小孩儿久了, 也就有了感情,他换话题道:“对了, 前些日子答应你的,十天之内能学会《太衡三十六式》就给个奖励, 今早我看你练得不错, 想好要什么了吗?” 纪满月个子不矮, 玉树颀然的。只不过司慎言太高了,二人站在一起才显不出他。 他和厉怜站一起就不一样了,少年人身形还未完全长成,再如何疯涨, 也还是比满月矮一大截。他抬头看着满月, 眼睛都要冒出光来。 纪满月见之触动, 心道,少年心思好单纯,一点点高兴事,就这般喜形于色——还挺好哄的。 “我想要那个。”厉怜伸手一指。 是个卖金石玉器小玩意的摊儿。 少年指的是摊位上一颗白玉珠,润白无暇,成色很好。 “不再想想?”满月问道,“可以要点更难得的……” “就是想要这个,”厉怜笑着把师父话茬儿截回去,“那天师父说的时候,我就想了。今后,我得一回奖励,就向你讨一颗珠子,无论金玉木石,越攒越多,串成一串,就会很开心。” 满月笑着想:串珠儿、盘串子也成了师门传承么。 再一转念,便又觉得这小孩儿心思挺巧,巧得让他也跟着心暖。 正待往摊位前去,身后突然一阵马蹄急响。 条街并不宽,路人纷纷两旁退让,依旧险象环生。 马儿神骏,跑得飞快,满月回头的功夫已到近前。 他下意识拎着厉怜的后领子,把他往后拽。 刚退开,毛色黝黑的骏马就贴面而过。 几乎同时,满月听见厉怜轻声笑,他莫名其妙地看他。 四目相对,片刻他才明白这小子在笑什么——现在少年已经不再是初见那般不堪一击,纪满月还总不经意间就拿他当个小孩儿护着。 满月隧而收手,笑道:“也就再让为师拎个一年半载,等你比我高了,想拎都拎不动。” 厉怜道:“师父要是有这爱好,到时候我蹲下让你拎。” 满月哭笑不得,“切”了一声,不再理他,去把那白玉珠子买下来。 小摊老板做生意实在,并没因为满月衣着不凡,就坐地起价。 玉珠子极佳的品相,他只要一两银子。 满月出来身上带得都是碎银,怎么排列组合,凑出来都比一两多。 他向老板道:“就这样吧,多余的银钱,就当请老板喝酒了。” 那老板笑着推:“多谢公子,不如公子看看,有没有其它喜欢的。” 满月一笑,抬眼正好看见一对虎头铜铃铛,只有指甲盖大小,做得精巧:“这个吧。” 玉珠子递给厉怜,厉怜穿绳子就挂在脖子上了,满月把铃铛揣进怀里的功夫,厉怜突然“哎呀——”一声,扯起满月披风下摆:“定是方才闹市纵马那厮闹的。” 淡灰色的披风下摆,溅了一串泥点子。 玉器摊老板低声道:“小兄弟低声,刚才那人是看市,这一带耳目蛮多,免得闹出麻烦来。” 满月奇道:“怎么天子脚下也有人敢私收地皮费吗?” 老板四下看看,更压低几分声音道:“面上是私收,实际上,谁知道呢,好像是一层一层的过……” 多了他便不肯再说。 纪满月心思动了动,朝堂上他正愁搞事情没由头呢,这不就来了么。 想到这,嘴角扯起点笑意。 厉怜看的莫名其妙,问道:“师父笑什么?” 满月道:“想吃肉的时候,正好有人送来二斤五花儿。” 啊? 厉怜暗叹难懂师父九曲十八弯的心思,老实闭嘴。 他陪着满月到了地方,越看他披风上那串泥点子越不顺眼,执意回府取一件干净的来,满月随他。 刚自行往里走,狄仓灵就迎上来了。 临江仙台之所以称为“仙台”,一来因为它傲岸江边,桑梓江的百般姿色,一览眼底;二来也是因为它高。观景台是环一周的全景,不仅能看到寒江远帆,还能看到被白雪覆盖的重华楼废墟。 如今,仙台如一位仙人,将桑梓江化作瑶琴,抱于膝上。 那本来与他对面而坐的重华楼,则变成了个醉酒的巨人,有伶仃势颓的脆弱,盖着大雪织就的白绒毯子,沉寂在一片总也息不灭的人间烟火气里,与都城冬日里的暖灯常巡形成道鲜明的反差。 满月不愿再看重华楼,转身往桑梓江方向看,见那边一扇通透天地的巨门前落着一架屏风。 丈高丈宽的,绣着尊佛。 但纪满月一不懂刺绣,二也非是信徒,看不出具体门道,只觉得光是论织纱的绣布就非是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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