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北寄小幅度点头,眼里有些茫然。 他怀孕了,怀了主人的孩子。 可他知晓得太晚,弄糟了一切,主人已经厌弃了他。 主人的怀抱就在那,他,他不敢上前。 商引羽张开手臂好一会,也只见十九点了头,十九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完全没有要入他怀的意思。 没事,十九不入孤怀,孤自去抱十九。 商引羽倾身上前,虚搂着乔北寄,在乔北寄身前躺下。 “北寄,孤错了,孤不该凶你。” 乔北寄惊得抬眸,忙道: “陛下无错,是臣御前失仪,扰了陛下兴致,让陛下心中不快了。” “不是的,北寄,孤不是因为那什么失仪不快。”商引羽为乔北寄理着发丝。 乔北寄愣愣地抬眸看皇帝的手。 商引羽抱着乔北寄,轻抚其僵硬的背脊,问: “你知晓孤为何那般对你吗?” 乔北寄摇头。 商引羽想让北寄猜一猜,但怕再吓着这个连往他怀里钻都不敢了的北寄,便直接道: “因为孤误会你了,孤以为你不喜欢被孤那般对待。” “臣喜欢的!”乔北寄急切地说着那不知表明过多少次的话: “臣喜欢陛下给的一切。” 他心悦主人,他喜欢的,为何主人不信他…… “孤知道了,真的知道了。” 商引羽轻叹一声,道: “日后除非北寄亲口对孤说不喜欢,不然孤都认为北寄喜欢,不会再问这种傻问题。” “陛下可以问的,臣想每日都告诉陛下,侍奉陛下臣究竟有多欢喜。”乔北寄在毛皮毯下的手轻轻捏住皇上的衣角。 这是他小心翼翼的试探,他想知道陛下还会不会厌弃他,还许不许他亲近,会不会要他。 商引羽亲了亲乔北寄的额角,低声道: “好,北寄每日告诉孤,同孤一起有多欢喜。” 主人还许他亲近,没有厌弃他。 “谢陛下恩赐,谢主人,主人……” 乔北寄曾身为暗卫,不知喜乐,后又征战沙场领兵作战,不懂哭的滋味。 但这一刻,有什么稳稳落回了他心里,那种酸涩和温暖,几乎让他落下泪来。 他怕自己真的落下泪,不敢让陛下看到,于是缓慢而小心地往皇帝怀里缩。 没有被陛下按住,也没有听到陛下的喝止,乔北寄心跳得厉害。 乔北寄缩入主人怀里,近乎贪婪地汲取着主人的暖意。方才积攒的,那些不敢表露的害怕,在瞬间倾泻了出来。 害怕被主人厌恶,害怕被抛弃,害怕再也无法亲近主人…… 商引羽抱住怀里不住颤抖的人,他不知该怎么安抚,只低下头,一下下亲着十九的额角和发丝。 别怕,十九别怕,孤好好待你,孤疼你。 细细碎碎的亲昵落下,乔北寄再无法忍耐。 主人,主人,属下心悦主人,想一生追随侍奉主人。 商引羽安抚着十九,予舍予求。 良久,乔北寄抓着皇帝的衣角,惶恐而无措,低喃道: “恳请主人……” 商引羽抚着十九背脊顺气的手一顿,虽然他不懂医,但也知道孕前三月是不宜行那事的。 十九这正是第三月。 商引羽柔声跟十九打着商量: “……可好?” 乔北寄垂下眸,掩盖住眼里瞬间升起的惶恐,乖顺道: “好。” 商引羽安抚着乔北寄,期间乔北寄再次捂嘴欲呕,商引羽便停下,拿过玉碗给乔北寄。 乔北寄抱着玉碗,咬着牙忍耐。 反应下去后,他小心抬眸看皇帝。 陛下正轻抚着他的背为他顺气,面上也没有不快之色,陛下也未消下去。 乔北寄小心翼翼问: “主人可否继续?” 商引羽点头, “可。” 小半个时辰后,商引羽唤宫人备温水布巾。 商引羽坐起取布巾,准备给自己和十九擦洗,一只手探过来,接过他手上的布巾。 乔北寄取过布巾,轻柔为陛下擦洗。 御书房内所有宫人将头垂得更低,目观鼻,鼻观心。 商引羽有些诧异,北寄在有他人在场的情况下,从不肯露出一星半点,现在这般不管不顾,显然是今日的事造成了影响。 再看乔北寄擦拭的动作,轻缓小心,似是生怕那柔软的布巾是钢丝所织,会把他擦伤。 北寄是在讨好他。 商引羽按着乔北寄的手,带着他快速擦拭,道: “随意擦擦就行,孤待会带你去华清殿,我们一起,边泡汤边用膳。” “是。” 擦完了自己身上的,商引羽又换了条布巾,继续拉着十九的手为十九擦拭。 十九需要擦的地方有些多,商引羽用自己的身躯,遮住面色涨红的十九,在其耳边道: “……” 乔北寄极为顺从。 商引羽边揽着十九,为十九擦拭,边贴着其耳,道: “北寄还未同孤说方才有多喜欢。” 乔北寄张口欲言,商引羽侧头在乔北寄嘴上轻啃了下,道: “今日先听孤说。” 乔北寄诧异地睁大眼。 “孤喜欢将军,喜欢将军的……”商引羽以仅两人可闻的声音在乔北寄耳边诉说着。 乔北寄的脸越来越红,把整个都藏在皇帝身前,不敢让人见着分毫。 擦洗完,穿上宫人准备的常服,商引羽带着乔北寄摆驾华清殿。 皇帝和大将军要在泡汤用膳的消息先传到华清殿,因为陛下与将军这些月每隔几日就要来趟华清殿,华清殿时刻都在准备迎接帝驾。 口谕传到,华清殿的宫人有条不紊地备好一切,有宫人端来菜肴,有宫人在每一个汤旁放下数套更换衣物。 待皇帝与大将军选了一个带汤池的殿宇,里边守着的宫人尽数退到外间。 乔北寄服侍皇帝宽衣。 商引羽入汤池内,看着乔北寄打理好自己走入水中,他视线在乔北寄的肚子处掠过,又很快收回。 乔北寄何等灵敏,怎么可能注意不到皇帝的视线。 主人至今未言与他腹中孩子相关之事,这孩子,主人点头便是龙嗣,主人不点头,便是布衣。 他曾为暗卫统领,见过达官贵人家的侍女不慎坏了主人家的孩子,主人家不曾管,那孩子被生下后就入奴籍,日后为家奴,为主人家劳作。 乔北寄不会妄想陛下认可他腹中的孩子,只要陛下愿意让他生下就好。 这是他和主人的孩子,他想要生这个孩子。之后这孩子,主人是允许他养着也好,交由暗卫们教养也好,他都听从主人吩咐。 乔北寄在深至腰下的温泉水中一步步朝皇帝走去。 在他走近后,商引羽伸手,扶着乔北寄在淹没于水下的玉石上坐下。 “先用膳。”商引羽道。 两人间有一块白玉板从地砖上延伸出,上边放着膳食,膳食中有些许药材的味道。 乔北寄紧绷了一瞬,嗅着气味辨别出是哪些药材,才放松下来,眼里多了些许光彩。 都是安胎与平复妊娠恶阻的药物,主人是想要这个孩子的吧。 有些菜是加了药材的,有些菜没加,商引羽习惯性每样吃几口,乔北寄就只盯着那些有药材的。 用完膳,商引羽将白玉板推回去,与十九之间再无阻隔。 商引羽知道,必须解决孩子的事了,他看着十九,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十九觉得自己那儿是异处,他对自我的认知一直是男性,愿意同孤好只是身体上的需求,肯定不会想要个孩子。 自从他开了科举,准许女子入朝为官后,好些女子进士都言暂不考虑婚配。 就像孙尚书家那位女状元,去孙尚书家中提亲的人都快把门槛踏破了,那位孙家的女状元还活跃在翰林院。 商引羽的不少诏书都是她草拟的,那位孙家女郎显然是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婚配的打算。 女进士尚且不想被婚嫁育子影响事业了,更何况是刚当上镇国大将军,正是享受权力之时的乔北寄。 至于北寄或许想生下这个孩子,呵,怎么可能呢? 如果不是真爱,哪个权势地位都极高的男子,会愿意为另一个男子生育。 哦,乔北寄当然爱他,但那是因为皮肤与身体的渴求,而馋他的龙体。 这只能说是在解决需求。 需求人人都有,舒爽的欢爱谁人不爱,欢爱中揣上个孩子又是另一回事了。 以北寄茫然的反应来看,怕是今天才发现这个孩子的存在,也是今天初次感觉到揣着个孩子的难受。 可这还只是干呕,勉强算是浅度孕吐,之后还会有各种症状,与生育的鬼门关,以及之后可能伴随终生的各种问题。 旁的不说,前后数月不可享受欢爱,就不是乔北寄能忍的。 北寄爱他的前提就是馋他龙体,若数月不能与他亲近,那“爱”,也就没吧。 北寄现在还陷在怕孤不再亲近他的恐慌中,没反应过来孩子的事。 但这个问题是不可能回避的。 商引羽张开双臂,乔北寄就贴近,伏在皇帝肩头。 瞧,北寄多爱孤的龙体,商引羽的眼眸里划过一丝落寞,转瞬即逝。 商引羽抚着北寄隆起并不明显的肚子,那里是他与十九的孩子。 他感觉到乔北寄屏住了呼吸,身体也略微僵硬。 商引羽凝神感受,不到三月大的胎儿,给不了他任何回应,可说完全没有感觉是假的。 北寄或许对他谈不上爱,但至少是馋着他的龙体,喜爱与他亲近,同他好。 北寄就是在那样愉悦欢喜的情况下怀上了他的孩子,这是他和北寄的结晶,一个意外而来,不被双方期待的结晶。 “北寄。”商引羽低声唤着。 “陛下,臣在。”乔北寄紧张得心脏几乎跳出心口。 陛下是喜欢这个孩子的吧,刻意准备有安胎作用的药膳,还这么温柔地爱抚孩子。 陛下还许他亲近,带他来他们时常亲密的华清殿,是不是这孩子也能被留下了? 他不奢求别的,就想让这有着陛下和他血脉的孩子能来到这个世间。 商引羽手一转,将乔北寄抱起,揽下北寄的头。 商引羽亲了下北寄的嘴角,乔北寄就欣喜地回应。 重生后,商引羽还没考虑过皇位继承人的事,但他上一世,与十九好的时候,是计划过的。 他想,如果他二十五岁还与十九这般好,他就不要妃嫔不要子嗣了。 他可以在没死绝的皇兄皇弟的子嗣中扒拉一下,选几个品行能力还过得去的培养着,要是真没人了,他也不介意给大夏改改制度。 但事实是,他根本没活到二十五岁。 天玺十五年的秋夜,乔北寄夜入甘露殿,那年他二十三岁。 想到这段被淡化的记忆,商引羽就来了气,退出在乔北寄嘴上狠咬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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