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往这边来的一行人:………… “鬼都清完了,你换什么道?” 说话的是先前被护着的小公子,他将剑插回剑鞘,朝医尘雪看过来时面露不解。 医尘雪心性再阔,此刻也没法面不改色地同人聊笑。 眼前这人可是裴塬的儿子,裴塬又是死在他手上,算起来他就是人家的杀父仇人,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交谈? 他只想赶紧找个理由溜去别处。 “那鬼不是还在那儿吗?单是看着我也怕。”医尘雪指了下那些趴在地上□□的鬼魂,“我胆子小,还是换条道的好。” 说着抬脚就要走,却被某人的剑挡了一下去路。 这回司故渊没握着剑柄,医尘雪把剑上镂着的白梅看了个全。 挡我做什么? 医尘雪抬了眼看他,为撇清关系,愣是抿着唇一句话没说。 但他不说,对方却不会陪他装聋作哑。 拎着剑的人抬了下眼皮:“既然害怕,怎么不躲我身后了?” “……”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横竖这关系是撇不清了,医尘雪扯出一个极为不真诚的笑来:“道长,我并不是每回害怕都会躲到你身后的。” “是么?”司故渊收了剑,依然看着他。 “是……” 个鬼。 这人怎么会不知道他在陈家和司家时是故意装着害怕,这会儿分明是存心要跟他作对。 “原来几位是一路的。” 裴家的几个弟子里,有人开了口:“今日多谢几位出手相救,否则这么多鬼魂,我们还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这弟子是个有眼力见的,会看形势挑话说,就是可惜说的不是医尘雪爱听的。医尘雪摆了下手:“出手的不是我,我不过是站在边上看戏的,谢他就够了。” 他往司故渊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又说:“我这般弱不禁风的,就是出手了也救不了你们。” 几句话把本来站出来调节气氛的弟子给堵得哑口无言。 不过他们也注意到了,面前这位眉眼好看的人皮肤极白,一身病气,披着狐裘大氅不说,还抱着手炉。 现下虽是深秋,天冷了不少,但他们无论是修灵还是修剑,身上都有灵力傍身,可以御寒,不至于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 如此畏寒的,只能是寻常凡人。 可这位公子能看见鬼魂,又与一个如此厉害的剑修同路,怎么会是寻常凡人? 弟子们想不通,可又不好直接问,便只是打量一番,不曾有人开口。 但他们有所顾忌,他们家的小公子却不会想那么多。 裴时丰盯着医尘雪过白的脸看了许久,道:“你也不用怕,那些鬼魂没了灯,连路都不认得,绝对伤不了你。” 他说得信誓旦旦,医尘雪听得脸色乌青。
第35章 鬼魂 鬼魂不比邪祟, 不是什么无端作恶的邪魔,没有记忆没有灵智,全凭一盏青灯指路。 人死后残留的执念便会化成鬼魂, 这些鬼魂不说话不记事,不分善恶不辨是非,谁挡了他的路他就要勾谁的命。 鬼魂过境, 形单影只的有,成群结队的也有,但不论是一个还是一群,这些鬼魂都会跟着青灯的指引,去往生前旧地走最后一遭,见一见故友或是亲人, 了却最后一桩心愿后,再跟着青灯指的方向,去归墟入轮回。 “是啊, 没了青灯, 这些孤魂野鬼连路都走不了了。”医尘雪唉声叹气地说了一句,看似是在接裴时丰的话, 余光却是往司故渊那边瞥的。 “真可怜。”他又补了一句。 众弟子:……………… 前一刻还说“看着吓人”,这会儿就成了“这些孤魂野鬼真可怜”,要不怎么说人善变呢? 医尘雪叹了半天, 也没见那毁了青灯的人有什么反应,他顿觉无趣,也就懒得再闹了。 在场只有裴时丰这个没心眼的听不出言外之意,还认真地回头看了那些鬼魂一眼, 又转回头来道:“确实有些可怜。我们来的时候没注意, 这才挡了他们的道。这下青灯被毁, 这些鬼魂只怕又要游荡好些年才能得一盏新的青灯了。” 裴时丰眼里是真的担忧,他们碰上这些鬼魂,又不能讲道理,若不肃清鬼魂,那丢命的就成了他们。 虽是出于防卫,但也不是一桩善事。 “倒也不一定。”医尘雪忽然说。 裴时丰疑惑地看向他:“你有法子?” 他问完又觉得不大可能:“可是这些青灯碎成这样,鬼火也没了,还能恢复吗?” “当然不能。”医尘雪一脸“你在说什么蠢话”的表情。 “那……”裴时丰更不明白了,“那你说不一定?” 医尘雪越过他,朝那些鬼魂走去,停了下来才道:“没了青灯,别的东西就不能指路了么?” 一行人都跟着他走了过来,就见他在那些哀哭的鬼魂面前蹲下来,又开始对着地上的碎石挑挑拣拣了。 修卜术的人大都如此,路边捡块石头,折条树枝都是有用的。 不过也有些外行人看不懂的讲究,挑什么样石头,折什么样的枝条,只有修卜术的人自己才知道。 医尘雪在做这些时总是很认真,脸上不会如平常一般带着笑。 他敛着眸,挑拣了好一会儿,挑出来一个石子堆。如果细数就会发现,石子的数量同那些鬼魂的数量是对等的。 思忖着还缺样东西,他左右看了看,近处都是些细沙碎石,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站起身来,正想往远处去寻,眼前忽然递过来半截枯枝。 他抬眼,正对上司故渊的视线。 医尘雪稍稍歪了头,很是不解。这人是怎么知道他要找的是枯枝? 见他不接,司故渊将那半截枯枝又往前递了递:“这枯枝不会开白梅,你再盯也没用。” “谁说我在等它开花了?”医尘雪接了那枯枝,又自然而然地将手里的暖炉递了过去,司故渊也自然而然地接了。 医尘雪此时还没发觉不对劲,更没注意到一旁流苏睁大了眼,在他和司故渊之间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裴家的弟子都是剑修,对卜术其实知之甚少,但因着裴家有位客卿,也修卜术,耳濡目染之下便也了解一些。这会儿见医尘雪又是石头又是枯枝的,也大致能猜到他想做什么了。 他们都知裴家府宅里那位客卿摆阵卜算时并不叫人打扰,因此这会儿也没人说话。就连平日里有些咋咋呼呼的裴时丰,这会儿也安安静静的站在边上。 医尘雪握着枯枝在地上画了十二道不规则的线,又将那一堆石子分开,各自占了一个位置。 他在每颗石子上都抹了指尖血,枯枝在正中空出来的地方画了几笔,像是什么符文,那几个弟子和裴时丰都认不出来。 不多时,石子上的血迹都聚到了一起,顺着先前画出来的十二道线流向了正中的图纹。 那个类似符文的图样冒起血光来,片刻后又都倒流回石子,融进石子里看不见了。 跪伏在地的鬼魂似有感召,渐渐停止了呜呜的□□,迟缓又有些僵硬地转过头来,黑洞洞的眼睛齐齐看向了医尘雪。 医尘雪看清了它们的模样,没忍住:“怎么个个都这么丑。”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些鬼魂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但因为那黑洞洞的眼睛实在太过呆蠢,便显得像是因为听见医尘雪这话愣住了。 医尘雪的数落只是小声嘀咕,但他忘了,鬼魂与常人不同,其实是听得见的…… 他站起身来,将枯枝丢到一旁:“好了,一人领一颗,不许多拿。” 那些鬼魂听见他说话,一个个都从地上爬了起来,飘荡着往他这边来。 第一个鬼魂伸手的时候,医尘雪补了一句:“谁多拿了我就断了他的往生路。” 那鬼魂明显僵了一下,才快速地抓了一颗石子,又匆忙飘到了别的鬼魂后面去。像是再慢点医尘雪就能吃了他似的。 其他鬼魂也是一样,过来时都是先抬头看一眼医尘雪,才飞速抓了石子仓皇飘走,在后面挤成了一堆。 轮到最后一只鬼魂的时候,医尘雪见他飘得太慢,便捡了仅剩的一颗石子,等他过来时递出去。 但不知怎的,那鬼魂盯着他看了半天,并不伸手接。 大抵是因为他先拿了,这鬼魂便以为这石子不是给自己的。 医尘雪往前进了两步:“没少你的,这个就是你的,接着吧。” 那鬼魂似是还有所迟疑,又盯着医尘雪看了会儿,才伸出手来,摊开了手心。 转身回去鬼魂堆里时,他又扭头看了眼医尘雪。 看的次数多了,医尘雪也觉得不大对劲。 这鬼魂莫不是认识他? 鬼魂与人不同,不会靠音容相貌来辨别什么东西,他们本就只是残魂执念,若要识人,识的也会是人皮之下的魂灵。 医尘雪如今已换了皮相,东芜只怕也没人能认得出来,但若是鬼魂便不一样了,他们靠的是气味。 当然,这气味不会是身上带着的花香或是药香,而是魂灵之气。 鬼魂模样大同小异,都是破烂青衫裹满身,提着青灯游荡在山石古道,即便是已经见过了,也难以分辨谁是谁。 但即便如此,每个鬼魂依然是不一样的,哪怕没有名姓,他们身上的气味也不一样。 鬼魂尚且如此,生人只会更甚。生魂的气味更为浓郁,也更容易辨认。 待那数十只鬼魂飘出去好远,医尘雪还是没回神。 “不是已经好了吗?你看什么?” 裴时丰见他盯着鬼魂离去的方向看,探头问了一句。 医尘雪这才回了神,敷衍着点了下头:“没看什么。” 他朝流苏走去,正想要块布帕擦手,近处先有人说了话:“伸手。” 这声音不带什么情绪,更没指名道姓,但医尘雪听得出说话的人是谁,也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伸手做什么?”医尘雪边问着,手就已经先伸出去了。 裴家的弟子和裴时丰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所以现下他们做出什么举动都不会觉得奇怪。 可流苏不同,他日日跟着医尘雪,知道医尘雪是什么样的性子。 他的雪哥哥,万万不会这么乖顺地听谁的话…… 又一次,流苏一脸幽怨地盯向了那个让他的雪哥哥听话的人。 司故渊却似是对这视线毫无所觉,一只手轻搭上医尘雪的手指,片刻后收了手,才听他道:“好了。” 医尘雪翻着手看了一圈,指尖滴血的伤口已经尽愈,连条疤也没留下,手上的尘土也被清得干干净净,又与白骨不相上下了。 “多谢……”医尘雪抬了眼,尾音都还没完全落下,手上就又塞过来一个东西,热的。
74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