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洗车其实是保养,有问题的话,早就检查出来了,但如果有人在事后对汽车做过手脚,反而可以解释得通,方钦山是这期间唯一接触过车子的人,谢逐桥的提问不无道理。 方钦山说:“不是。” 谢逐桥便垂下眼,变成一副不在意答案的样子。 方钦山追问道:“你觉得是有人做的?” “需要做这种假设吗?”谢逐桥不喜欢猜测。 “需要的。”方钦山的语气很严肃,“警方调查的结果和你猜想的一样,已经在找嫌疑人了。本来不想这么早问你。”他强烈表示谢逐桥状态不好,不想因为已经发生的事,让谢逐桥的未来变得更糟,“既然你提起来了,到时候警方可能需要你做个笔录。” 谢逐桥:“受害者做什么笔录?” “替你找凶手就要做笔录。” 谢逐桥扯了下嘴角,这么多天,方钦山第一次看见谢逐桥有个像样的表情,竟然是因为他在看许延声。 “陈医生呢?陈医生在哪里?快给陈医生打电话!” 谢逐桥摩挲照片的动作一顿,才放松片刻的脸色立即沉了下去,瞬间慌乱。 “你怎么了?”谢逐桥走的很快,方钦山反应不及。 病房外的过道上,总有人神色匆忙脚步慌乱。 谢逐桥很少吃饭,力气少了大半,等不到电梯,他便冲下楼梯,用最快的速度到达重症监护室所在的楼层。才从安全通道口出来,就看见一个似乎是眼熟的医生进了重症监护室内。 方钦山竟然追不上他,喘着气着急地问:“你在干吗?” 方钦山看见谢逐桥慌了,谢逐桥站在那里不敢往前走一步,转头看向方钦山的那一刻眼眶里盛满了泪,像个做错了事手足无措想要被原谅的小孩。 方钦山抓住他的手,怕他又跑了,安抚他:“你告诉我,怎么了。” 盛满水光的眼睛那么亮,方钦山却觉得谢逐桥正在变得暗淡,那是一种不可逆的变化,因为他此时背对着重症监护室里躺着的那个人。 谢逐桥嘴唇张合,像梦境那般,怎么都喊不出许延声的名字。 他很着急,很着急地想要往前走。 所有的力气似乎都在楼道里用尽了,谢逐桥搭着墙用尽全力往前迈了很小一步,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方钦山被那动静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他。 谢逐桥却只是抬头,越过方钦山,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个他永远到不了的地方,眼泪是淌下来的。 “求......”方钦山听见谢逐桥很轻地说,问他:“什么。” 许延声。 “求求你......”
第24章 F市人民医院五楼重症监护室里的某一位病人在经过连续两天的抢救以后, 病情逐渐趋于稳定。 除夕那天,就算是医院也鲜有的冒出些过年过节的喜庆气氛。 更值得庆祝的是,那位在重症监护室躺了将近半个月的病人在这一天转入了普通病房, 而那位本来是病人的谢先生于同一天脱下病服变成一位身份不合格的临时家属。 许延声的手机一直摆在床头,半个月里从来没有响过,那上面本来沾了温热的血,后来变凉凝固,最后被方钦山用酒精擦拭焕然一新递到谢逐桥面前。 “过年了。”今年的除夕仍然是个雨天, 空气黏稠潮湿,方钦山捧了一束鲜花进来, 插在床旁的花瓶里,沉闷的病房因此多了点生气。 许延声身上有一股很重的药水味,遮盖了他身上原本的沐浴露混合着尼古丁的味道。谢逐桥听了护士的话,打高了房里的暖气小心仔细地给他擦了身体。 此时正在给许延声擦脸,左手捧着微凉的脸颊, 亲肤温热的毛巾抚过他的脸, 许延声好像又瘦了一点。 毛巾被挂回到浴室, 谢逐桥回到床旁坐着, 掌心握着许延声的手,眉眼柔和地望着, 随口说:“你回去吧,不用在这陪我。” 方钦山挑出两朵根枝太长的花束, 修剪适当, 再插回去:“我没地方去。” “回去陪家人过年。” “我没有家人。” 谢逐桥不由看了他一眼:“前两年过年在哪?” 过年时谢逐桥自己在片场工作, 会给方钦山放假, 他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如果可以选择, 会希望待在家里陪家人,但他没得选,便把机会让给方钦山。 “一个人随便走走。”方钦山笑了笑,谢逐桥也瘦了很多,脸颊陷下去,如果进组拍戏根本不用保持身材可能还需要增肥。 方钦山说:“大家都忙着过年的时候,去哪里都会很安静,你一个人看风景,风景也只属于你一个人。” 谢逐桥点了点头,摩挲着许延声的手背,想,那些多个没有人陪伴的日日夜夜,你都在干吗。 前段时间,警方在微博公布了业跃大道交叉口小轿车与货车相撞的事故细节,网上掀起了一股道歉潮。为他们不知道真相前的激烈言辞道歉,为他们跟风谩骂攻击羞辱博求原谅。 而今天许延声才刚出重症监护室,不知道消息从哪里泄露,再次上了热搜,那股道歉热潮再次来临。 [哥哥对不起。] [哥哥快点好起来。] [哥哥新年快乐呀,要赶快醒过来过新年呀。] ....... 谢逐桥随便看了两眼就放下了手机,许延声的身份被瞒的很好,公司这边做过公关,方钦山却说:“有人比我们先做了处理。” 人活在世上不可能什么都没有,许延声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总有些不为人知的关系是真实存在的。 谢逐桥不满意的是热搜:“医院里还有记者?” 他说话时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许延声,视若珍宝般的眼神,方钦山看了两眼转过视线:“大部分都散了,但这毕竟是医院公共场合,没办法分辨他们是记者还是病人,何况记者也会生病。” 今天是个好日子,过年,过节,谢逐桥出院,许延声转危为安。经纪公司的好人卡在这一天到期,对合同签约的乙方提出要求,方钦山说:“之前一直是公司替你发的声明,今天过年,公司那边希望你本人发一条微博给粉丝们拜个年,毕竟这也是粉丝们的愿望,他们都很担心你。” 发微博而已,不是多困难的事。 谢逐桥把手机丢给他:“你发吧。” 方钦山为难道:“公司让你发。” 谢逐桥头也不抬:“有什么差别,又不会有人知道。” 谢逐桥曾经不想让粉丝知道的事情有那么多,确实到最后也被好好瞒住了,他却没有很开心,因为周攸攸的事生出一种一了百了的心态,如今更是无所谓。他渐渐发现自己从始至终执着的方向出了错,许延声踩不了的刹车把他带去了终点,他用了半条命的代价替谢逐桥找到了错误答案。 谢逐桥想要走正确的路了。 最后那条微博还是方钦山替他发的,他和谢逐桥相处多年,也算知道他的性格,用他的语气发了条生硬又符合本人风格的微博。评论转发很快过万,谢逐桥仍然被人众星捧月着收到了很多新年快乐的祝福,有人关切地问道“有没有回家过年呀”,但谢逐桥没有看到。 这一年过年,方钦山住在F市酒店二十层的高楼上,坐在落地窗前孤身一人看着窗外的新年烟花。谢逐桥没让他陪,也不愿意离开医院,时间仓促,方钦山难得没给自己找到事情做,只是很无聊地一个人吃着酒店餐厅送上来的年夜饭。 单人病房里窗帘大开,窗外烟花璀璨而绚丽,彩色的烟火照进房内,映在许延声闭着眼睛的好看的脸上。谢逐桥牵着许延声的手,和他十指相扣,轻声说:“许延声,新年到了。” 零点将至,谢逐桥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儿子,新年快乐。” 听到妈妈的声音,谢逐桥难得笑了下:“新年快乐,妈。” “什么时候回家?”谢妈妈问。 谢逐桥回头看着许延声:“我想等他醒过来。” 谢妈妈多少能猜到一点许延声和谢逐桥的关系,她的儿子她最了解,性格看起来比谁都冷淡,却总会被感情绊住脚,所以谢逐桥小的时候才会因为连一场梦都不算的遥想,只是因为怕失去父母,哭了那么久一场。 “就不想见妈妈啦?”谢妈妈故意逗他。 谢逐桥说:“我怕他醒过来找不到我。” 谢妈妈便没再说什么:“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你要好好的,他才会好好的。” 新年过后,日子像上了发条,时间快的没有影子,转眼间春节结束,上班上学,一切回归正轨,所有人都回到了他们原本的生活轨迹中去。 农历新年第一天,宋承悦在热搜里挂了一整天,原因是他客串了春晚,这张在娱乐圈里不够惊艳的脸在家长里短的春晚里变得格外清新,他火的理所应当。 正月十五,宋承悦应邀参加了地方台元宵晚会,依旧走了小清新路线,再次吸收了一大波姐姐粉和阿姨粉。 换做去年,宋承悦在的热搜谢逐桥必定紧跟着,现如今谢逐桥推掉了所有的节目和广告,从一开始的请假变成后来的违约,这三年了他赚了不少钱,拿来付违约金还是够的。 和公司提出解约后不久,方钦山也要走了,他在谢逐桥身边一直是谢逐桥给他发工资,如果谢逐桥愿意他一定不会离开。 “真要我走?”方钦山问。 许延声仍然没有要醒的迹象,他生命体征稳定,心电监护仪始终没有大的波动,谢逐桥若无旁人地抚摸着他的脸,思念浓郁而绵长。 “我一直想错了一件事。”谢逐桥平淡道:“我以为我恨他,认为时至今日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他而起,但其实我是恨我自己,是我没有用,才要一直依附着他。” 谢逐桥拨弄着许延声垂在眼旁的发丝,许延声没有醒,头发却在正常生长:“我讨厌我们的关系,只是讨厌那样的开始,其实我从来都不讨厌他,其实我......” 声音戛然而止,谢逐桥苦笑着,这些日子他一直寸步不离地陪着许延声,给他念书,和他说很多无关紧要的小事。 但谢逐桥从来不说感情,他依旧沉闷着照顾许延声,若无其事只当许延声睡着了,他做好了想要爱一个人的准备,只等那个人醒过来。 农历二月,谢逐桥和公司成功解约,周攸攸的名字在网上已经消失两个月之久,比起谢逐桥,她离开的并不体面,实际可能没什么差别。 有关于周攸攸和冯景和的事,谢逐桥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周攸攸如今过得不错,她没有失去的人,离开娱乐圈倒也过得风生水起。 谢逐桥看了一圈,发现他曾经惶恐害怕以为不能接受的事实际上不过如此,没有什么比明天依旧到来,许延声却还没有醒更让他无法接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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