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逐桥眉角处有一道鲜红的疤,玻璃划破的,他睁着眼睛,伤口很疼:“我要去见他。” “他想要害死你。”方钦山狠心说:“你应该恨他。” 谢逐桥奋力挣扎,摘了手上的针要起来,方钦山想拦他,又不敢伤他,谢逐桥突然好大力气,方钦山只能由着他,跟在他身后怕他不清醒。 离车祸发生过去不到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重症监护室外的玻璃却像隔了几十年光阴,许延声在里头,谢逐桥在外头。 谢逐桥脚步踉跄,扶着墙歪歪扭扭走过去,这辈子没走过这么长的路,许延声离他很远,脸上扣着呼吸罩,身上插满了管子,谢逐桥甚至看不清他的脸。 “他什么时候会醒?”谢逐桥声音很轻,小心翼翼的带着他不知道的颤抖。 除了拍戏,方钦山从来没在谢逐桥面前见到过这样的表情,他脆弱的像纸一样,随便一折就会留下永远抹不掉的痕迹。 “很可能不会醒了。”方钦山却还是把他折了。 谢逐桥不明白:“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他受了很严重的伤,那是场严重车祸。” 什么个严重法,方钦山没有说下去,许延声浑身多处骨折,内脏破裂,因为失血过多引发了不可逆的脑部损伤,如果没有特别强的求生意志,那就不会再醒过来了,而就算醒来...... “这样啊。”谢逐桥楞楞的,掌心贴着透视玻璃,很轻微地摩挲,以为可以摸到许延声冰凉的脸。 方钦山拍拍他的肩:“回去休息吧。” 谢逐桥一动不动地:“不用。” “你只是害怕,”方钦山突然变得铁石心肠:“从来没接触过死亡,突然经历到这个,就是因为有人因为救你而丢了性命。” 方钦山一字一句都在说许延声死了,但许延声不是还活着吗?他只是离谢逐桥远了一点,在睡觉而已。 “但是小桥,你不要忘了,他要是不想害死你,他自己也不会死。” 谢逐桥根本听不进去方钦山的话,听不见周围忽然混乱的声响,听不见有人在喊:“谢逐桥,谢逐桥——” “对不起,这里是医院,无关人员请离开。” “谢逐桥,听说这场车祸是人为的,请问你和嫌疑人有什么恩怨?” “保安呢,保安在哪里!快把这些人请出去!” “谢逐桥,你这个时候在重症病房,是想对嫌疑人做些什么?” “听说嫌疑人当时保护了你,你们是什么关系?” “......” 咄咄逼人的质问渐渐远去,谢逐桥像颗没有生气的不会动的石头,终于被人连拖带拽架回了病房,他被方钦山按在床上,摘了针的手背肿胀发青,护士换了另外一只手要给他扎针。 针头扎进去,血液倒流,谢逐桥静静地看着,不在意外人在场,问:“记者怎么会来?” 还好不是理智全无,方钦山松了一口气:“事故地点人流密集,许......”方钦山想了想,换了个称呼,说:“许先生当时一直在超车,早就有人在录像了。事故发生时有路人拍下了完整的视频,路面摄像头拍到的内容没有被公开,但路人上传了拍到的画面,我们在处理了,没能处理干净。” 事故发生时,有路人帮忙报警以及做一些简单的紧急处理,自然有人认出了谢逐桥的脸,这些画面早就网络上传遍了。 谢逐桥只觉得头疼,听不得长篇大论,他不肯躺着,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执着什么,了无生气地低着头。 许久后,谢逐桥皱着眉,艰难道:“我听不懂。” 方钦山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额头,喊了护士进来给他量体温,在药水里加退烧剂。 谢逐桥被护士按倒,乖乖躺到床上,这个时候也就白衣天使能治他。白衣天使给他配了药,端到他面前,公事公办:“把这个喝了。” 盯着谢逐桥喝完,白衣天使冷漠道:“没事别在病房逗留,让病人好好休息。” 谢逐桥还想再说话,方钦山却替他盖好被子:“先休息,先退烧,会慢慢好起来的。” 谢逐桥从被中伸出手,苍白瘦削的指尖拽住方钦山的衣角,哑声说:“许延声......” 护士遵从医嘱,在药里加了少量镇定成分,谢逐桥的身体渐渐不受控制,却紧紧抓着方钦山不放。 方钦山垂眼看着,沉默不说话。 谢逐桥几不可察地用力,重复道:“许延声......” 他病的眼睛都红了,眼角湿润,那不是因为生病而显出的脆弱。 方钦山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他醒了我叫你。” · “......妈妈,每个人都会死吗?”小逐桥问,他眼睛哭得通红,只因为接受不了有一天父母会比他更早离开人世。 妈妈擦掉小逐桥的眼泪,温柔地说:“这个世界很公平,每个人都会死的。” “为什么神仙不会死,妈妈,你可以变成神仙吗?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小逐桥不肯,无法劝说自己接受这样的事实。 “小逐桥有一天也会离开妈妈的呀,你就忍心妈妈看见你离开吗?” 于是小逐桥哭得很凶,不明白这个世界为什么这样,为什么会有生死,为什么会告别,为什么有人会永远离开。 许延声,你不要死,你睁眼看一看我。 谢逐桥做了个梦,梦见他和许延声一起躺在重症病房里,那么小的加护床上挤了两个人,氧气在两人之间传递,谢逐桥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却紧紧握着许延声冰凉的手,催促道:“许延声,快醒过来,我给你煮泡面吃。” 梦境变换,回到许延声来找谢逐桥的那天,许延声提溜着两袋方便面笑得肆意张扬:“我想吃泡面,你给煮吗?” 谢逐桥没好气地问:“为什么总吃泡面。” 许延声眯着眼笑起来:“因为心情好。” 谢逐桥问:“为什么心情好。” 谢逐桥看不清许延声的脸,只觉得他语气很冷:“谢逐桥,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除非你死。” 【#谢逐桥车祸】、【#谢逐桥人为车祸】、【#谢逐桥不明男子】 [什么年代了,我竟然真能碰上这种事情,怎么会有人赌上自己的命去害人啊。] [天呐,谢逐桥太可怜了吧,这个男的是疯了吗?] [呜呜呜,小桥怎么样了啊,垃圾公司只会吃人血馒头?这个时候还不发声明?] [这男的是谁啊?和谢逐桥什么关系?都能上一辆车了还要害他?] [我看过原视频,这个男的替谢逐桥挡车祸了!] [贵圈真乱,越来越看不懂了。] [求视频求视频,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删的。] ...... 叮铃—— 方钦山正趴在床旁休息,得知谢逐桥出事以后,他火速赶到F市,到医院签署各项协议,联系警方暂时封锁消息,和公司紧急制定相关计划。 他一直没睡,守在床旁等谢逐桥醒,谢逐桥醒来后情况却很糟,加上突然出现的媒体,他又忙了很久。 事情忙完,他才刚刚停下来,确定谢逐桥退了烧,这才累的在他身边趴着睡了一会儿。 谢逐桥的私人电话放在床头,知道的人很少,通常情况下不会响。 才响了一声,方钦山就醒了,他看过去,来电人是:妈妈。 事情的传播比方钦山预料得慢,长辈里知道的人少,还没想好要不要接,一只手伸过来,在他眼前拿走了手机。 “你醒了?”方钦山惊喜道,扭头看到谢逐桥苍白的脸色又笑不出来,谢逐桥分明退了烧,人的精气神却也在短短的时间内烧没了。 冷淡望了方钦山一眼,面无表情:“你先出去吧。” 方钦山说:“不想接可以不接,我替你说。” 谢逐桥只是无声地看他。 方钦山懂了,转身关门出去。 “逐桥?”电话被接通,谢妈妈顿时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吧,怎么样了?不是说只是拍戏吗?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啊?” 没听见谢逐桥的声音,谢妈妈担心地追问:“是不是逐桥?” “......是。”谢逐桥以为自己还好,听到妈妈的声音才知道他快要被痛苦掩埋了,发不出声音。 知子莫若母,谢妈妈顿时哽咽:“逐桥过得不好怎么不回家?” 谢逐桥嘴唇张合,好几次想要说话,开口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ma,妈…… “......妈。” “有没有受伤?”谢妈妈柔声问。 谢逐桥绝望地:“......我没事。”可是许延声有,可是他说不出口。 “要不要回家?”谢妈妈仍是她一贯的语气,谢逐桥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是坏事,她都愿意支持和尊重。 “不要。” “要不要妈妈去看你?”谢妈妈又问。 “不要。”谢逐桥还是说。 “那......” 谢逐桥像是才明白过来,电话那头是永远爱他担心他的妈妈,他不能这样,长这么大了,还总让妈妈担心。谢逐桥深吸一口气,换了语调:“我可以解决好,您不用担心我。” 谢妈妈便没有再提,只和平时一样,问他吃的怎么样,睡得好不好,嘱咐他多休息,注意身体健康。 谢逐桥挂了电话,对着手机发了会儿呆,不知是想到什么,鬼使神差的,他点开了微博。早就见惯了键盘侠毫无缘由的谩骂,也麻木了黑白文字给他带来的无关痛痒的伤害。 网友们前些日子喷谢逐桥,最近这些时间怼着周攸攸不放,现在又换人了,因为车祸板上钉钉,他们骂的更欢了。 [21世纪了,原来反社会人格真的存在。] [我是认真的,有没有科技兄弟,麻烦人肉一下这个疯子到底是谁?] [神经病院在逃人员?] [不要以为他最后一刻良心发现保护了哥哥,我们就会原谅他。] [这种人早点死了吧,活着太可怕了。] [小道消息,已经死了。] ...... 方钦山说的没错,传播内容已经被删了,至少在明面上看不到任何有关事故的视频和照片。但是谢逐桥也知道,这些都是假象,网络社会发展迅速,资源传播途径不限于微博,还有微信、网盘乃至企鹅群聊,根本是限制不住的。 而且还有些人,他们并不寻求真正的事实真相,他们不用去看,就能用自己的主观判断为所欲为。 谢逐桥还想再搜,方钦山却在此时推门进来,像是意外又像是意料之中,疾步过来,从谢逐桥手中拿过手机:“现在先不要看这些,没有必要。” 谢逐桥掌心一空,望着方钦山无端笑了下:“随便看看。” 护士说谢逐桥烧退了一些,方钦山打量着谢逐桥,摸不准他那张苍白的脸像不像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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