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厮杀声渐渐小了很多,燕行月想出去看看,可又怕见到太过血腥残忍的画面,他急得坐立不安,可又帮不上什么忙。 没过一会儿,帐篷外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帐篷帘子被掀开,冷风夹带着雪花一股脑的吹进来,褚邪身着一身玄色金纹的大氅缓缓走了进来,墨发金冠,脸上还留着不知道谁的鲜血,通身的贵气又带了一丝邪魅与冷漠。 褚邪坐在榻上,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轻轻地擦拭着长剑上的血迹,声音低沉而略微沙哑:“行月,过来。” 闻言,燕行月愣怔了一瞬,他听到褚邪叫他过去,可他并不是很想动,现在的褚邪看上去像是电影里喜怒无常的冷面君王,燕行月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他在自己那个世界的时候都没见过死人,眨眼穿越到古代,这里的人命仿佛不是命似的。 一阵短暂的犹豫之后,燕行月最终还是站了起来,他的脚有些发软,但有陈珏搀扶着,他还是一小步一小步走到了褚邪面前。 “殿……殿……殿……”燕行月想要学着陈珏的样子称呼褚邪为“殿下”。 可他又犯了口吃的毛病,心脏在胸腔里疯狂的跳动着,他害怕自己要是不小心惹得褚邪不高兴了,对方那手中的长剑冷光一闪,自己的脑袋就会落在地上。 燕行月将脑袋埋得低低的,他咬了咬嘴唇,心里早就抽了自己好几个大嘴巴子,可他一紧张害怕就会口吃的毛病怎么也改不了。 “慢慢来,不要紧张。”褚邪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没有什么情绪波动,“还有,从今后起,你就叫孤的字,怀明。” “怀……怀……”燕行月张嘴,他还是不能清楚顺溜的将褚邪的字念出来。 他连着做了好几下深呼吸,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再重新念着对方的名字:“怀……明……怀明。” 燕行月终于念了出来,他原本就苍白的脸颊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色。 褚邪那琥珀色的竖瞳此时此刻也渐渐恢复成了漆黑正常的模样,他看着面前拘谨害怕的燕行月,忽然伸手将方才擦了长剑的手帕递给了燕行月。 “孤的脸脏了。”褚邪闷闷道,他顿了一下,似乎实在想什么东西,“你……帮孤擦一……” 话音未落,连文煦掀开帘子直接就进来了,他没注意到帐篷内暧昧诡异的氛围,张口便说:“殿下,我们抓住一个活口,您看要不要把他带回去严加审问?”
第17章 风雪呼啸,帐篷里烧着暖和的炭盆,可在连文煦直接逮着人闯进来之后,这原本温暖的帐篷里悄悄蔓延开一股寒冷。 是连文煦掀开了门帘没有放下来吗? 燕行月冻得打了一个哆嗦,伸出去拿手帕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连文煦,只见对方早就把门帘放了下来,而燕行月脚边的炭盆也烧得很旺。 怎么回事?为什么帐篷里的温度降了这么多,嘶……有点冷啊。 燕行月一边想着,一边转过头看向褚邪,想要拿过他手中的帕子帮他擦脸,可褚邪却不知怎么的收回了手,整个人的情绪不大对劲,原本已经黑下来的双眸也泛着淡淡的琥珀色暗芒。 生气,这绝对是生气了吧!可是……他怎么突然生气了? 燕行月和陈珏的脑子里不约而同的吐槽这。 燕行月只得悻悻地收回了手,他有些尴尬,舔了舔嘴唇,眼神飘忽不定,东看看西看看,就是不敢去看褚邪的脸色。 站在门口压着被他们抓了活口的杀手的连文煦,很快也感受到了帐篷内氛围不对,他的猛然抬头,却见褚邪黑着一张脸,似乎在生气,他愣了一瞬,缓缓看向一旁的陈珏,用眼神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小燕公子惹了主上不开心? 陈珏砸吧嘴,他连着给连文煦使了好几个眼神示意他先出去,但那时候已经太晚了。 一阵短暂又尴尬的沉默过后,燕行月最终还是不想让大家继续尴尬难堪,便假装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声音略微沙哑,但也沉缓如水,很是温柔好听:“殿……怀……怀明,你的脸上……还……还有血……要不要……” 燕行月的声音弱弱的,但这已经是他鼓起的最大的勇气了,外面有多少尸体燕行月不清楚,可他却还清清楚楚的记得方才褚邪杀人不眨眼的模样,手起刀落,那个人还来不及反应,人头就落在了地上。 对褚邪大声说话?燕行月觉得除非是自己活得不耐烦了才会干这种事情。 褚邪眸光微转,他看向燕行月,心中那股莫名的火气也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罢了。”褚邪沉着声音说道,他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可不知怎么的,燕行月总觉得褚邪似乎在委屈什么,但他又觉得自己这个错觉很可笑,褚邪会委屈什么呢? 这一夜,启国使团过得并不安宁,风雪交加之下,那些伪装成商人和官员的侍卫还要处理这些尸体,周围也没有什么小镇村落可以找人帮忙。 启国使团的人在启国和阳善的交界处待了几日,等到团队都休息恢复的差不多了,眼见着里除夕越来越近,启国使团日夜兼程,快马加鞭的赶了回去。 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启国使团在阳善于启国交界处遇袭的消息先行一步传到了启国。 进入启国国界后,这一路上都有官兵护送,一直抵达启国京城。 启国的不愧是天朝上国,光是这京城城门就高大奢华,所用石料皆是上等的质量。 燕行月一路上都在赞叹,陈珏还以为他是惊叹于启国的富贵强大,但实际上燕行月是在赞叹古代人精妙的手艺,这启国的建筑不论是从普通老百姓还是到城中的商贾官宦院落,都远超玉国的豪华精致。 上至屋顶脊兽,下至池塘山水,碧瓦飞甍,雕梁画栋,每一处微不足道的细节,皆是启国人对美的追求。 只有在玉国王宫内才能看到的建筑的精致,在启国竟然寻常百姓都用得起,燕行月不由得咂舌惊奇。 回去的路上,褚邪又和燕行月挤在同一辆马车上,看着燕行月从最初的拘谨到现在毫不掩饰的惊奇赞叹的样子,褚邪侧卧在小榻上,漆黑深邃的眼中流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回到启国皇宫,女皇听说了燕行月被褚邪带回了启国,她方才下完朝,连身上的朝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就匆匆赶来褚邪的寝宫来看燕行月。 彼时的燕行月刚刚才被陈珏从马车上扶下来,他身子骨不太好,加上那一夜杀手偷袭,受到了惊吓,刚到褚邪的行宫,燕行月就发起了高烧。 褚绮云神色匆匆的赶来,褚邪一行人风尘仆仆,见到她正准备下跪行礼,但褚绮云也只是轻轻抬了抬手,直接免了他们行礼,径直走向褚邪,眼睛还东张西望一番,似乎是在找燕行月的身影。 “不是说你把那孩子带回来了吗?在哪儿?让朕见见。”褚绮云在褚邪面前也不用装出在朝堂上那副威严难以近人的样子,褚邪是她的孩子,且也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在孩子面前她总是会表现的更像自己一些。 褚邪平时话就很少,就算是面对母皇也是吐不出多少话,但这一次他却破天荒解释了起来:“母皇,行月他染上了风寒,这路上又是颠簸又是风雪又是刺杀的,佩之说他身子骨不好,是打娘胎里就有的,再加上他被他的父亲虐待,扔在庄子里不闻不问,吃不好穿不好,久而久之,这身体……” 褚邪不说话了,但褚绮云却明白后面的意思,她紧紧蹙起了眉头,声音也低沉了几分,带着微微怒火,说:“那燕琤竟然如此荒唐?婵媞虽然已经过身了,可那孩子还是他的嫡子,他怎么能这么做?” 说着,褚绮云伸手直接将褚邪拨开,走向褚邪身后的主殿。 陈珏蹲在床边服侍着,他正在给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少年把脉。 陈珏见到褚绮云,赶紧下跪行礼:“参见陛下!臣未能迎接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褚绮云又摆了摆手,示意无碍,她脚步轻缓,仿佛害怕会吓到躺在榻上双目紧闭的燕行月似的,她连声音都放温柔了许多,温柔道陈珏都惊奇的地步:“他怎么样了?” 陈珏愣怔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将燕行月的情况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褚绮云。 “你说,这个孩子叫行月?柳行月还是……燕行月?”褚绮云皱了皱眉头问道。 陈珏干巴巴的清了清嗓子,他咧了咧嘴,道:“回陛下,是燕行月,玉国那边不像我们大启,玉国只有休妻没有和离,孩子也不能被冠母姓。” 闻言,褚绮云又蹙了蹙眉头,可她瞧着燕行月与他母亲柳婵媞有几分相似眉眼,她到了嘴边的那些话都全部咽了回去。 “这是婵媞的孩子啊,长得可真像她……”褚绮云的眼中满含泪水,但她却始终没有让它落出眼眶,她生生憋了回去,深呼吸了几下,“都怨朕那时候忙着与我几个兄弟争夺皇位,朕自身难保,也救不了婵媞和这孩子……等到朕登上皇位,才发现,有些事情并不是朕想的那么简单……” 说着,褚绮云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往日那威严的样子,道:“陈太医,你从现在开始你除了要照顾怀明的身体,还要看顾行月的身子,其他事情你无需多想,要什么名贵药材尽管用,务必把行月的身子养好了。” 陈珏领旨听命,他起身走到小圆桌旁,提笔开始拟药方子。 褚绮云轻轻点了点头,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抬眸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正殿中一言不发的褚邪。 “怀明,朕听说你在启国可是闹了好大一出戏出来。”褚绮云皱着眉头,她坐在正殿的皇宫椅上,“你还将行月纳为侧妃?行月他如何能做侧妃?你可问过他的意愿?” “母皇。”褚邪轻轻地换了褚绮云一声,不知怎么的,褚绮云竟然从中听出了一点委屈,“母皇息怒,儿臣不这样做,玉国哪里会老老实实把行月送出来?燕琤那样对待行月,玉王要是知道儿臣喜欢行月,他们还是会有所顾虑,会担心行月在儿臣耳边吹枕边风,针对他们玉国怎么办。” 说着,褚邪顿了顿,继续道:“儿臣也只有表现出对行月的毫无兴趣以及鄙夷,他们才会觉得儿臣不会宠爱他,迫不及待的让他代替恭顺公主嫁给儿臣。” 褚绮云静静地听完了褚邪的解释,一时间她也懂了为什么启国国内也会突然流传出关于褚邪种种不堪的谣言。 “你这孩子……”褚绮云轻叹一声,“朕只是让你去玉国把行月这孩子接来,你就做了这些会伤你名声的事,你原本可以直接悄悄把人从庄子上劫走的……” “母皇,可是行月也是要名声的。”褚邪反驳道,他缓缓将目光看向榻上毫无意识的燕行月,“他以前救过儿臣一命,这是儿臣欠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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