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的色彩晕染在雪白的画布上,傅静思渐渐沉浸在构建之中。 直到如那天早上一样的日光洒进木屋,流淌在已经充满画家笔触的半成品油画上。 傅静思堪堪回过神。 他刚刚太过于投入,竟不知不觉间把画笔从右手换到了左手——他是用受过伤的左手完成的绘画。 但现在,他看了看左手虎口上的伤疤,几个小时的高强度作画下来,他却没有感受到一点儿不适。 他的左手竟然真的恢复了! 傅静思难掩激动,去年车祸之后,傅家想了无数办法,联系了国内外许多名医,都没能让他的左手恢复如初。 而他自己也因为一次次看不到希望的诊疗而患上了心理障碍。 却是在滇省,在雨林,在一个自称是苗医的混血少年手里被治好了。 傅静思颇有些神色复杂地看了眼熟睡中的阿缪,他总觉得与少年的相遇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幻色彩。 少年本人也像是某种神迹。 早晨温和的日光照在黑皮少年的眼睑上,他嘟囔了一声,把头埋进被子堆里继续睡,见此,傅静思知道他最快也要下午才会醒,而同样是经历运动,自己还熬夜画了幅画。 身体后知后觉传来疲惫的信号 。 傅静思还记着昨天恩师打来的那通电话,他拿出从进雨林起就没怎么用过的手机,对着画布拍了一张,快速编辑了一封邮件发给恩师。 最后,他收拾好画布,又把上翻的窗户放了下来,使木屋内再次陷入令人舒适的黑暗,才回到床上,抱着黑色皮肤的漂亮少年进入睡眠。 · 京大。 舒芹上午没课,但还是惯常早起,先去未名湖畔和体育学院的同学们一起打了会儿太极,后又去教师食堂吃了顿免费的早餐,这才骑着二八大杠,慢悠悠往办公楼去。 他的一个研究生已经到办公室了,傅静思不在的这些天,一直是他的几个研究生们轮流来他办公室里值班。 说是值班,其实就是帮舒芹改学术论著。 但这几个研究生并不如他的乖徒傅静思好用,舒芹叹了口气,把打包的香菇包子和豆浆递给来值班的学生。 “来,吃包子。” “哦,好,谢谢老师。” 戴眼镜的学生正在帮舒芹处理一些工作邮件,他们师门一向没太多的尊卑讲究,因此他接过老师递来的包子后,仍是宠辱不惊地坐在办公椅上浏览邮件,半点没有要给舒芹让座的意思。 “眼镜儿啊。”舒芹坐在客座,推了推办公桌上的保温杯,使唤学生给他泡茶。 “老师。”严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有些无奈,“您说话别带儿化音啊,这样我很难装作听不到您在叫我外号。” “咳……”舒芹咳了两声,试图化解叫学生外号被发现的尴尬。 他嘴上抱怨着最近京城风沙大,他辛辛苦苦骑着车去食堂给严镜打包包子,不孝徒却忍心看他干咳着,竟不知主动给他倒杯水。 严镜吃人嘴短,只好放下手中的包子,去开水房帮舒芹泡胖大海。 “对了老师。”严镜刚走出办公室,想起什么,复又走回来,和舒芹说,“傅师兄发了封邮件,您自己看吧。” 舒芹之前特别交代过,和傅静思有关的消息,都不要动,他要亲自看。 闻言,舒芹连忙起身,以和他年龄不符的灵活身姿,迅速窜到了电脑前。 他点开收件箱,很快就在未读邮件里找到了傅静思发来的—— 是一幅民俗油画。 这是一幅夜景,画面却并不暗淡,反而用明度极高的色彩点亮。光源也并非是常见的星月,而是数不清的萤火虫。 画面的左边是一棵被古怪藤蔓包裹住的巨树,看不出是什么品种,藤蔓上挂着许多彩色的布条,似乎是在起到一些祈福的作用;黄金分割点上,有一堆小型篝火,火光却并不明亮,甚至可以说是不起眼,因为在火堆旁,有一个穿着传统民族服饰的少年正在跳舞。 少年保持着一个向天空延伸的动作,他的面孔不甚清晰,眼睛却很亮,莫名让人觉得他是在怀揣着极为坚定的信念向神灵祈求。 整幅油画有着恰到好处的空间感,光影变化细腻,色彩层次丰富,大量的红色与绿色使整幅画看起来有着极强的本土宗教感,而树影下的祈福舞又使其带有浓烈的传统气息。 舒芹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他想起昨天那通电话,乖徒曾说自己的手伤好了很多,让舒芹不要担心展览的事,他有把握。 舒芹原本以为这是宽慰自己的虚词,没想到竟是真的! 这样流畅而深刻的笔触,只有傅静思的惯用手才能画出来,他的左手是真的好了! 舒芹颤抖着手,给乖徒拨了个电话,但那边一片忙音,他猜想可能是信号不好,便放下了手机,愣神地看着那张照片。 直到严镜带着保温杯回来,也凑过来看电脑,并发出深深赞叹,舒芹这才如梦初醒般,怀揣着激动的心情给负责圣保罗双年展的师兄发去条邮件,告诉他自己找到了合适参展的画作。 乖徒没有骗他,这回,自己真的要在美院里扬眉吐气了! 这副画远远超过了傅静思以往的水平,舒芹当年被称为是民俗油画先锋时,画出来的画,也就这样了。 平复下心绪后,舒芹美滋滋的下载了这张图片,把它发到了名为【美院在编教师群】的群里,并配文“学生将送去参加巴西圣保罗双年展的作品。” “注:这是手机随便拍的图,原作还要优秀一点。请各位导师共同鉴赏。” “又注:祝大家的学生也能在国家馆竞赛单元里取得好成绩,冲进决赛,与爱徒傅静思一起参加最后的展出。” 发完这些,舒芹颇为自豪的端起导师架子,一边喝胖大海罗汉果茶,一边逮着严镜,要给他说说他傅师兄画作里的精妙之处。 等到了中午,严镜借机饭遁之后,舒芹才再次打开手机群聊。 但群里并不如他幻想的那样一群人夸赞他春风化雨、教导有方,而是一些舒芹看不懂的标点符号—— 历史-何春林:…… 古典-赵光:? 风景-李漠河:。 肖像-林涵:恭喜。微笑.jpg 舒芹皱了皱眉,这和他想象中不一样啊? 往下翻,只有昨天才被好友普及了傅静思家世的年轻副教授捧了捧场,夸了几句画得真好,恭喜舒教授一门后继有人。 舒芹心中一喜,便要回复,他高高兴兴地编辑了一段吹捧自己教学成果的话,正要发出去,却发现自己被禁言了: “发送消息过于频繁,可稍后再试。”
第11章 粘糊糊的温存 雨林气候湿热,傅静思醒来时,只觉得浑身像被泡在糖水里一样发黏。 更何况还有另一具同样粘腻的身体贴着他。 他一低头,就看见黑色皮肤的漂亮少年正趴在他的胸膛上,睁着浅茶色的眼睛,像一只乖巧的猫咪,一脸懵懂的看着自己。 “……醒了?”他问。 “嗯。”少年没有一丝羞怯,大大方方地回答道。 傅静思干脆坐起身,用薄被裹着少年将他结结实实地搂在怀里。 他背靠在木墙上,抬手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霎时凉爽的、带着水汽的风吹进来,二人立刻感觉清凉了许多。 傅静思让阿缪面对着坐在自己大腿上,鼻梁亲昵地蹭了蹭少年尖细的下巴,问他:“在想什么?昨晚……你觉得舒服吗?” 阿缪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认真地评价道:“很舒服。” 过了几秒,他又补充道:“像是徜徉在你的河流里。” 傅静思失笑:“阿缪,如果你最后没有考上生物系的话,可以试试汉语言文学——我觉得你有成为田园诗人的天赋。” 他长相古典清隽,狭长的桃花眼笑起来时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阿缪被吸引着,忍不住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眼尾。 “你长得很好看。”黑色皮肤的少年赞叹道,“我总觉得你像是古典文学里会出现的人,画家都是这样的吗?” “不是画家都是这样的,而是只有我是这样的。”傅静思把玩着少年的耳垂,非常满意的在上面看到了一个自己昨晚留下的咬痕。 他解释道:“我的母亲是一位黄梅戏表演艺术家,长得,嗯,用戏迷的话来说就是很有古典韵味,我的长相遗传了她。” “我父母感情很好,我父亲最早就是我母亲的粉丝,他很喜欢记录和我母亲有关的影像,我就是在这样的家庭氛围里喜欢上画画的。最早是肖像画,后来才转民俗。” “哦,我也是长得像我妈妈多一点……”少年认同道,但他很快就察觉出了不对劲,“傅静思,你告诉我你是一个漫画家!” 黑色猫猫突然炸毛,从男人怀里滚出来,直起身子,恶狠狠地说道:“你骗我!” 被子从他身上滑落,露出微黑胸膛上的斑斑红痕。 阿缪的身形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因为有一半源自于母亲那边的高加索血统,他的四肢非常修长,薄薄的肌肉覆盖在匀称纤细的骨骼上,显得漂亮极了。他柔美如鸽子般的胸膛上密密麻麻的雕刻着许多深红色的吻/痕,仔细看还有不少咬痕和淡淡淤青。 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昨晚上有被人好好疼/爱过。 见傅静思不言语,反而是眼神愈发的深邃,阿缪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从床边捞了件男人的衬衫套在身上。 饶是坦荡如阿缪,这会儿也有点脸红了。 他轻咳一声,正色道:“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你怎么可以骗我?” 欺骗这项指控实在太严重了,傅静思哪里能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 男人轻轻抚摸着少年的脊背,给他顺气:“不要急,你想问什么,我坦白从宽。”见少年软化,他便顺着劲儿把少年重新捞进怀里,低声哄道:“你不要有大的动作,小心痛。” 其实阿缪刚刚猛地一下蹿起来时,已经感觉到腰和那个位置有些不适。 所以这会儿男人温柔地哄他,他也就不闹腾了。 黑色猫猫一向很好哄。 阿缪还是有些气恼,皱着鼻子嘟囔道:“你之前告诉我,你是一个漫画家……你还给我画了一张漫画……” 他说着说着,情绪越来越低落,声音也渐渐小了。 傅静思不愿意他在事后有什么不愉快,连忙亲吻着少年的额头,解释道:“只是逗你的,没打算要骗你——我那天随口说的,没想到你会那么认真。” 他越解释阿缪越伤心,等傅静思把少年藏在他胸前的脸挖出来时,就看到他清亮的眸子里已经溢满了泪水。 “你……我说错什么了吗?对不起,你不要哭好不好。”傅静思手足无措地捧着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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