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说,我来借车。”阿缪探出个脑袋,笑嘻嘻地说道。 先前为了防止靠太近被会卷帘门刮到,开门时傅静思顺手把阿缪拉到了自己身后。 肉眼可见的,名为拉说的年轻老板脸色好看了很多,他揉了揉脸无奈地说道:“别躲人后面,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说着,便侧身让开了条道,示意二人先进来。 阿缪一边推着傅静思往里面走,一边说道:“你生气啦?我也不是故意要这么早吵醒你。” 拉说:“我没和你生气。” 傅静思总觉得若有似无的不快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坐吧,喝点什么,还是普洱?” “不喝啦不喝啦,我是来问你借车的,有急用。” 拉说疑惑道:“什么用?”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背着巨大登山包的傅静思,又注意到阿缪今天并没有穿苗服,“你要带人去神树?” “对呀,快把车借我,我们这会儿就要去呢。” “不行,雨季快到了,现在进去很危险。” “雨季前我们就回来,还是说你就是抠门不想借车?” 阿缪叉着腰,一副要和拉说好好理论的架势,拉说投降般举起手,无奈地表示自己只是担心阿缪的安全。 “放心啦,会平安把你宝贝摩托送回来的。”阿缪最终还是说服了拉说借车。 之前傅静思就有猜测,他们需要的是摩托车而不是汽车——雨林地形复杂,基本没有成型的公路可供大型车辆驾驶,但小巧强悍的摩托车却可以轻易在土路上穿梭。 但看拉说不像是有什么富二代人设,傅静思想也许是川崎、克维斯之类的小型越野摩托吧。 没一会儿,阿缪和拉说商量好,便带着傅静思走进杂货铺后门,露天院坝的中央正停着一辆用篷布搭起来的摩托车。 拉说走上前,一把扯开篷布,傅静思这才得以一览这辆阿缪废了些口舌才借来的模特车的真容—— 亮红色的金属外漆,黑色的pu皮坐垫,大螳螂一般的昂扬车身。 俗称红公鸡。 傅静思:“……” 傅静思:“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摩托车的主人尚且没对傅静思的反应有所表示,阿缪先闹了起来:“你这是什么反应?我告诉你哦不要小看我们本土摩托车,性能超级强的好吗!” “好好好,我信,它和你一样超强的。” 见傅静思迅速端正好态度,阿缪这才放过了他。 傅静思趁阿缪和拉说给摩托车加油的时候,偷偷用手机查了查,发现这摩托车果然产自滇省,售价八千,结实耐用,深受外地返乡农民工大军的喜爱。 行吧……入乡随俗,入乡随俗。 “营地里有油吗?”拉说一边往摩托车后侧装副油箱一边问。 阿缪:“有的,前两年有地质勘探队来做土地测绘,走的时候留了两大桶油,足够我雨林飞驰了!” 说着,他长腿跨上机车,单脚踢起脚撑,拧动钥匙,在轰隆的打火声中,朝傅静思扬了扬下巴:“上来,帅哥。” · 茂密诡谲的热带雨林里,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在空气中投射出金色光线,一辆红公鸡摩托车颠簸在泥泞的土路上。 过于茂盛的植被被劲风带着摇曳,抖落下许多露水,傅静思深吸一口气,感叹任何名贵的香水都比不上原始森林里新鲜的生命气息。 “我们今天能到吗?”他问。 “到不了,今天只能到十六号营地,我们在那住一晚,明天徒步去神树。” 傅静思坐在后座,紧紧揽着少年劲瘦的腰肢,闻言点点头,鼻尖磕到了少年的肩膀。 阿缪闷声闷气地说:“你别靠我脖子太近,痒。” 傅静思一顿,体贴地拉开了一点距离。 摩托车胎溅起许多泥水,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傅静思想了想,打算换个话题聊:“杂货铺老板是你的朋友吗?他看起来比你要大。” 阿缪回道:“是,我们一起长大——但也算不上好朋友,我跟他就是假玩,他以前老欺负我。” “欺负?” “我和我妈刚搬来这里的时候,因为我长得,你知道,混血小孩儿嘛,和他们不一样,他老带着别的小孩欺负我。” “那你们后来是怎么和好的?” “哼!”少年有些洋洋得意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后来我长大了,他们也长大了,审美觉醒,就不好意思继续欺负我了。” 他大声说道:“我就是长得超级好看!”
第4章 苗疆蛊术 舒芹是京大美术学院教授,专注于民俗题材油画的研究与创作。 但这只是他的对外人设,实际上在京大,年过五十的舒芹教授,一直生活在博导生物链的最底层。 学术上,京大不在国内八大美院之列,他的老同学们常常打趣他是个没有名气的野鸡教授;经费上,几个风景画教授瓜分了所有,半点没给他这个冷门方向的可怜老人剩下;教学上,他已经连续好几年被学校缩减招生名额了。 舒芹也不好自怨自艾,毕竟他这几年没拿过什么大奖,也没为学校做出过什么突出贡献。 贫贱师生百事哀,老师窝囊,学生也跟着窝囊。 常常有学生向他抱怨被别的导师的学生欺负,他却没本事为自己的学生撑腰。 舒芹本就为数不多的学生见自家恩师这么不争气,便多次婉拒了舒芹劝其读博的建议,声称要进社会打工。 舒芹教授委屈!舒芹教授难过! 他七十五岁高龄的院长父亲劝他好好爱惜羽毛,别再折腾了,带完最后一届硕士就安安稳稳退休吧,父亲老当益壮,可以用工资给他养老。 舒芹几乎就要接受这样的结果了,但上天垂怜,否极泰来,前年,竟真给他招到了一个博士! 傅静思本科和硕士都是学肖像的,因为家境殷实,父母有些人脉,大把的人愿意买单,所以他在本科期间就办过几次不大不小的画展,也算是有些名气。 舒芹不在乎他为什么要突然改画民俗,他只知道,凭借这个学生的实力和人脉,定能助他在京大美院成功逆袭! 傅静思甚至答应了帮他校对(重写)他的书! 多么好的学生!只可惜去年的一场意外…… 唉。 舒芹放下手中的英雄牌钢笔,看着只写了两行、实在写不下去的个人学术著作,深深叹了口气。 希望乖徒在滇省一切顺利。 他的个人学术著作能否顺利出版,还需乖徒鼎力相助。 · 乖徒傅静思正紧紧搂着长得超级好看的阿缪的腰——他们先前路过一颗油棕树时,巨大低垂的叶片差点儿把傅静思整个从摩托车上掀飞出去。 还好他及时抱住阿缪,这才化险为夷。 “咻——” 红公鸡一个侧刹,稳稳停在了一片开阔地,他们总算是赶在黄昏之前,抵达了十六号营地。 十六号营地建于上个世纪末,曾接待过无数科考队与冒险家,大部分空置的时间里,则是由居住在周边的村民定期进行维护。 因此这座木屋被保存得极好,连防腐漆都是去年新刷的。 得益于营地附近的生活设施比较完备,今晚他们可以直接住下,不必再花时间搭建庇护所。 储藏室里堆放着成箱的瓶装矿泉水,日期还比较新,据阿缪说,应该是不久前有护林员来补充过物资。 傅静思之前就有过不少露营的经验,阿缪更是野外生存的行家,二人配合默契,很快就收拾出一间屋子用于居住,并在空地上升起了篝火。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阿缪用一根湿木头拨了拨火堆,“看在你是我老板的份上,哼,这次就不举报你了。” 傅静思正把防风打火机往冲锋衣夹层里塞,闻言挑了挑眉:“现在是我一个人在烤火吗?从犯就别给自己加戏了。” 他打开登山包,从里面拿出早上民宿老板交给他的土布包袱,递给阿缪。 一整天他们都骑在摩托车上行进,雨林地势复杂,十分耗费人的精力,到了中午他们也不敢停下来进食,生怕撞上大型野生动物。靠着早上那顿丰盛的早餐支撑到现在,两人早已饥肠辘辘。 阿缪解开布包,从里面拿出两个罐头,放在火堆边上加热。 傅静思又从包里拿出两瓶矿泉水,将其中一瓶拧开后递给阿缪。 阿缪愣了一下:“为什么要拧开?” “顺手罢了。”他真的是顺手,傅家从小对他的教育就是要求他做个绅士,傅静思习惯了在递给别人瓶装水时顺手拧开瓶盖。 阿缪嗤嗤笑了两声,用木棍把两个罐头都拨到傅静思面前:“那你顺手帮我把罐头也打开吧。” 傅静思无奈。 他用毛巾包裹着滚烫的马口铁盒子,瑞士军刀轻轻往拉环上一翘,罐头就打开了。 篝火的照明下,阿缪很容易看清,傅静思伸过来的左手虎口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阿缪接过罐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他:“你手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傅静思正用铁勺挖罐头肉吃,闻言笑了笑,并不忌讳:“去年出了场车祸,挡风玻璃破碎,划到了手。”他晃了晃捏着勺子的左手,说道,“还好不影响生活。” “可是你是个画家。”黑皮少年眼神温和地看着他,“你还是个左撇子。” 刚才的一连串动作使他意识到,傅静思惯用左手。 “……” 你们猫猫少年……不是,你们少数民族说话都这么直接的吗? 傅静思叹了口气,有点无语。 纵然他并不太忌讳自己的伤势,也被少年的直球打得有点懵。 “我们画家一般都比较天赋异禀。”傅静思示意阿缪看他完好的右手,“我的右手也可以画画——我来这里,就是想为神树画一幅画。” 阿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认为他是在故作坚强。 黑色皮肤的少年挪了挪位置靠近傅静思,这是一个较为亲密的谈话距离。 他浅色的瞳孔在夜晚的火堆下显得十分晶亮动人,微微侧着身子,影子与傅静思的交叠在一起,仿佛耳鬓厮磨。 阿缪轻轻牵起傅静思的左手,用覆盖着一层薄茧的指尖抚摸他虎口上扭曲的缝合痕迹,问道:“医生没有治好你吗?” “国内外的专家团队都看过了,最多也就恢复到现在这个程度——日常生活没有问题,画画却不行。” “所以你就改用右手画画吗?” “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呀,我学了十几年的美术,总不能就这么放弃。” 或许是夜风温柔,激起了傅静思的倾诉欲。 过于亲密的距离让傅静思有些不自在,他把手从少年温热的掌心里抽出来,捋了捋额发,略带落寞地说道:“其实我右手画画也还行,我很早以前就做过相关的训练,但车祸之后我的心态受到了影响,画面总是死气沉沉缺乏灵气。我的导师建议我来滇省,多看看大自然,感受一下生命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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