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婆这才带着男婴回了屋。 赵全见换成功了,才问:“圣上,您不给小公主取个名吗?” 这话却招来皇帝的一记白眼,赵全忙闭了嘴。 祁英语气冷淡道:“把圣旨送去西境,告诉陈玄,淑妃诞下皇子,升为贵妃,请他回京为小皇子起名。” “是,奴才这就去办。” 祁英毫不留恋的抬脚离开了碧水宫。 沈星言在窗前枯坐了一晚,小亓珩在他怀里安静的睡着。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晨光拢在他身上,好像一切都明亮了起来。 宫文殊看着窗前的父子俩,任谁看来都是一幅温馨的画面,他却总觉得有些刺眼,刺的他眼泪不知不觉就落了下来,炙热的泪水砸在手背上。 宫文殊怔愣了一下,默默的抬手抹了一下湿润的眼眶,他不明白,为什么对着沈星言,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有时候是控制不住的想要亲近,有时候是迫切的想要对他好,甚至……莫名的替他难过…… “江离。” 突然听到沈星言开口,宫文殊立刻坐直了身子,不动声色的抹了一下脸上的泪痕。 “嗯,我在。” 沈星言依旧眼神空洞的望着窗外,他说:“我曾犯过一个错,最后,却让我的家人因我的错误丢了性命,可明明该死的那个人是我啊,曾经,我以为我没得选择,因为不那么做,我会后悔一辈子。其实,那只是贪生怕死的借口,我有的选,那时,我本可以陪他一起赴死的……” 宫文殊隐隐觉得他说的那人是祁英,他不知道对方经历了什么,但他明显的感觉到对方的自责,愧疚…… “沈公子,逝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你还有珩儿,还有我……” 沈星言转过头,那双满是血丝的眼里没有一滴眼泪,他看着宫文殊唇角微勾:“我没事,你回去吧。” 宫文殊心里不安,他宁愿沈星言痛哭一场也比现在这样不哭不闹的好,这样的沈星言让人总有一种对方会随时消失的错觉,他不敢离开,直到祁英来后将他和小亓珩都轰走。 祁英什么也不说,只是抱了沈星言上床睡觉,他将头埋在他的颈窝,紧紧的环着沈星言的腰,闭了眼,短短几秒钟就传出了细微鼾声。 他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黑,身旁的人还在,他往沈星言的怀里蹭了蹭,舒适的抱着他,一睁开眼才发现沈星言没睡,眼神毫无焦距的望着床幔。 祁英坐起身,让人点了灯火,昏黄的灯光让他的心再次不安起来,他拧了拧眉心,说:“我会想办法找到解药,也不会让你去北狄,以后我们只当扯平了,我不会再为难你,你想离开东宫,我替你在外面选个宅子,让你跟你儿子一起生活。” 沈星言垂下眸子,扯平了吗?谁跟谁扯平了?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是自己太自以为是了,他怎么会认为自己能扛下祁英所有的怨恨…… “让我去北狄吧。” 祁英猛的回头,眼神凌厉的盯着他:“你说什么?” 沈星言转过头,不愿看他,只道:“我会回来。” “你回来?你怎么回来?”祁英跳下床,怒气冲冲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吃那药?你为什么要答应他去北狄?那老狐狸说什么你都信?你就没想过他是骗你的?他给你吃那药只是为了让我放弃你,再让你死,你懂不懂啊?” 祁英快疯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越来越生气,也许沈星言一直都知道,吃那药也许就是不想再与他有任何床笫之欢…… “我知道。”沈星言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可这句话却像是彻底点燃了祁英的怒火。 “你一定离开我?” 沈星言坐起身,看着他,语气平静的反问:“五万大军不要了吗?” 祁英的眉头皱起,他气笑了:“你以为宴君澜真会为了个男人舍弃南渊那五万大军?他以为朕是蠢的吗?你父皇定是死了!他手上已经没有沈氏皇族了,他指挥不动那五万大军,等你一过去他立刻让南渊的军队发动进攻,那五万大军就是先锋,先死的一定是他们,等我们自相残杀的差不多了,他的北狄大军就可以最小的伤亡拿下南渊!沈星言,你从前不是很聪明吗?怎么现在就看不懂了?” 沈星言看着他却不说话,听着他的质问逐渐变成歇斯底里的咆哮,那分明是在极力掩饰内心的不安与狂躁,甚至想通过其他事掩盖心虚。 沈星言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侧躺下,拉上了被子。 祁英见他这样,气的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63章 如你所愿,我放你走 章明赫带着群臣在承德殿外跪了三日,皇帝一直避而不见。 一时间朝野议论纷纷,连街头巷尾都在传新帝为了个前朝太子连五万大军都不顾…… “听说了吗?圣上囚禁着前朝太子原是为了夜夜宠幸。” “什么宠幸?不过是换着法子作践罢了,圣上当众脱了前朝太子的衣服,那背上刺着一株红梅,还刺了字,只有家畜和妓子才会被人在身上刺字。” “虽说燕京养男宠不足为怪,可那人毕竟是前朝太子……” “竟有男人受的了这样的羞辱还不一头撞死,我看那前朝太子也不是什么正经人,说不定就喜欢这样。” “那可真是有意思了,圣上为了他当众拒了北狄提议的用五万大军和文景帝换前朝太子。” “都说前朝太子貌比潘安,我可真是好奇什么样的人能有这么大魅力。” “这我见过,我同你说……” ……· 茶楼里一群茶客正热火朝天的议论着。 楼上,夜王听着底下乱糟糟的议论声,打了个呵欠,因着昨夜过度放纵,还沉浸在宿醉中蔫蔫的,满脸的倦怠。 他身旁的白面侍从愁容满面,正是那日带去宴会那位侍从,他听不下去,就要下去揍人,却听夜王懒声道:“崔大人,别急啊,耐心点。” 那侍从瞪了他一眼,开口却是崔云庭的声音:“他已经拒绝你了。” “呵呵,这不是离回去还有几日吗?本王相信那位首辅大人会有办法说服他。”夜王说着又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带出两滴生理性的眼泪,他抬头瞅了一眼崔云庭,轻笑一声道:“崔大人这张皮囊看着顺眼多了,以后就用这张皮吧。” 崔云庭知道这人喜欢白面小生,立时退开一步,面上满是嫌恶之色。 夜王也不在意,只是带着淡淡的笑意轻抿着茶水。 忽而,楼下传来一声高呼。 “国子监的学生齐聚宫门口请愿了,快去看看!” 茶馆里的人闻言立刻呼朋唤友的走了。 夜王看着街上一群人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忍不住轻笑一声:“还是崔大人有本事,三言两语就说动了国子监的那群酸儒。” “有钱能使鬼推磨。”崔云庭冷淡道“找几个挑事的不难。” 夜王扫了他一眼,悠哉的拿起茶杯,继续品茶。 国子监的学生们在宫门口集体静坐抗议引来全城百姓围观,宫门外人山人海。 赵全来向皇帝禀报时,皇帝正因为群臣跪谏不起砸了第四个茶盏。 赵全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汇报着外头的事,可祁英却一句也没听进去。 “圣上。”赵全声音愈轻了几分,“东宫那边说,沈公子……已经两日未进水米了,他身体不好,怕是要出事的。” “让皇后去看啊!”祁英心烦的吼了一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连宫文殊说的话都比他有用了,偏生那个人在意每个人就是不在意他。 “沈公子把自己锁在屋内谁也不见。” “让谢敬之去踹门!” “圣上……” “闭嘴!”祁英怒吼一声“他就是在逼朕!他们都在逼朕,你看不出来吗?” 赵全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沈星言病了,在冰窖里受的寒和连日积压的刺激一并发作,高烧到昏迷不醒。 祁英来的时候,太医们正手忙脚乱的掰开沈星言的口灌药,浑浊的药液不断从嘴角流出,太医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汤药灌进去。 祁英看着床上孱弱的人,心底涌上一阵辛酸,他凑近沈星言,只听那人口齿不清的呢喃着。 “纸鸢太高……快松手,孤给你做新的……” “大花脸……小花猫……” “我们去看小马驹……” “送你一只……” …… 祁英眼眶发热,他一听便知道,那是他们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祁英调皮,跟大多数孩子一样幻想着能像鸟儿一样飞上天空。他生日那天,沈星言做了个一只很大的纸鸢送他,他们一起在草地上放飞,可祁英那时候瘦瘦小小,强风袭来时,他扯不住那纸鸢反被拖着飞起。 沈星言追着他大叫,让他放手,可他不甘心,因为那是沈星言送他的第一个礼物,他不肯放手。 最后沈星言抱住他,风筝线不堪重负断开了,两人抱在一起滚下山坡,杂草和碎石刮破了衣衫和皮肤,他们被秦尚一手一个揪起来,狼狈的像受伤的猫儿…… 后来,沈星言到了学习马术的年纪,皇帝送了一批小马驹给沈星言,下学后,沈星言一本正经的指着他,说要带他去看新得的小马驹。 沈星言真没有运动细胞,祁英八岁就学会的骑马,他直至十四岁才学会,还几次三番摔下马,若非秦尚功夫了得,他早就摔残了。 从前他觉得沈星言笨手笨脚的,明明比他还大两岁,骑马射箭功夫却都不如他,就知道死读书。 他看着床上的人,他原以为沈星言会做那至高无上的皇帝,他会成为这个人的剑,他们永远不会有君臣之间的猜忌,会相伴一生…… 也许他们会碍于世俗,只偷偷的亲近,或许各自成亲生子,但他们一定会是彼此最亲密的人,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就走到了这一步…… 明明这个人对谁都好,偏偏对他这般无情狠绝,如果这人当时能护他一次,哪怕最后什么也没改变,他都会死心塌地的爱他。 可他没有……甚至推了他一把,让他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切都回不去了…… 祁英撑着双手捂住双眼,试图将眼里的汹涌的酸涩逼退。 沈星言的病来势汹汹,因此前长期喝那毒药的原因,他的身体早已亏虚严重,这一病竟让他昏睡三日不醒,整个人更加消瘦了。 沈星言醒来时,脑子还处在混沌之中,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祁英那张憔悴的脸,头发略显凌乱,眼下乌青,显然是几日没有休息好的模样。 见沈星言醒了,他喉头动了动,这三天漫长的好似过了三年一般。
84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