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南尼摇摇头,倒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知道从语言上,估计从对方身上套不出什么了。 于是,他按照自己初始的打算,仗着自己年龄小,换了多个理由,软磨硬泡,硬是将楚司译带回了自己家。 楚司译摊手:盛情难却,不过,正好也解决了暂时住哪儿的问题。 只是路上,楚司译在回想杰南尼的一系列话时,竟是不自觉地陷入了长时间的思虑。 * 夜是光的背面,太阳神阿蒙·拉被遮住双眼,看不到埃及的阵痛。 当梅塞凯底特的船桨扫过埃及的夜,当阿努比斯化作山犬翻越埃及的沙丘[2]。 日夜轮转,日走了,埃及的夜,降临。 “姆特[3],我去烧水!” 杰南尼说完便去了后院。 此时简陋的泥砖[4]房里,只有楚司译和杰南尼眼盲了的母亲:玛雅。 而玛雅,曾经是蒙凯帕拉的乳娘,年轻的时候,楚司译见过。 所以说,有时候缘分,真是一件避之不及的事情。 “奈芙蒂斯[5],打搅了。”楚司译俯身道。 “不打搅,孩子,请随意坐,家里没什么能招待的,但希望你常住。” 楚司译在室内环顾一圈,发现布局虽然总体俭朴,但是却十分整洁干净,一些生活留下的痕迹,似乎在诉说着这里的温馨。 可是,杰南尼是书吏,一月能领到的额度,应当能支撑他们更好的生活才是? 楚司译一问,玛雅面容温柔,语气平静而温和解释道:“他呀,每月都把多的钱,散给那些街边流浪的孩子。” “听这孩子自己说,他以前也这样受过司译大人的恩惠,成了有用的人后,也学着做做,哪怕能减少那些孩子一丝的苦难也好。” 楚司译听后,目光微闪,原来背后竟还有这么一回事? 只是他在埃及,遇到过太多事,也遇见了太多人。 如果只是举手投足的一个动作,那他确实已经半点印象也没有了。 “所以,您不是杰南尼的亲生母亲?”从玛雅的表达中,楚司译推断出。 “不是,我是杰南尼三年前,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 三年前?死人堆? 可玛雅作为蒙凯帕拉的乳娘,后半生怎么也会得到善待才是? 还有玛雅的眼睛,上面带着伤口,像是被刀刃划瞎。 “三年前”,这个时间点他不得不重视。 还有,他不在的三年里,埃及似乎隐隐发生了什么超出他思维所正常预料的事。 乌瑟性情的变化,雕刻他面容的神像广为人所知,民众奇怪的态度,巴图拿命的保证…… 以及,杰南尼虚虚实实说的话。 不过才三年,造成的信息差,他感觉自己离开了一个世纪…… 若是有系统,这些发生的事都可以凭借系统去快速收集。 但是当下没有系统,他只能选择自力更生。 去弄清楚这让他深感奇怪的一切。 楚司译:“要是现在,能有本现成的史书可供查阅就好了……” 屋外。 杰南尼烧完了水。 在楚司译意料之内,这个书吏少年,果然趁着他洗漱,用帕子接触过他的脸。 可那白色的帕子在他脸上怎样摩擦,也不见易容的痕迹。 楚司译默默道:系统爸爸出品道具,果真精品。 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思考,这易容会在什么条件才会瓦解? 因为系统当时播报使用注意事项时,有这一项,只是他想着都要回星际了,有什么可注意的? 于是成功被自己打断了…… 又一个悔哉达成。 而杰南尼,他试探后发现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情绪似乎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 他端着陶制水盆到了门口,突然想起什么。 人又精神起来,转头对楚司译问:“刚才巴图叔路过,说是王宫的图书房正缺个晒书匠,雨初去吗?” 图书房? 也就是埃及史官整理、保管、记录埃及历史的地方。 自他优化埃及造纸工艺后,相比于在石头和兽皮上雕刻的繁琐,他们更多开始采用纸张记录。 楚司译眼神一亮:‘在那里,一定有记录埃及近三年事情的文字!’
第四章 日升一半,星月隐匿。 街头商摊,已经摆满了琳琅的货品。 楚司译一双杏眼,牢牢被中央街上热闹与风尘的景象所点亮。 日常售卖的大麦啤酒,十字线陶,锦缎丝绸,金属器皿……流动售卖的盖塞尔的象牙制品,黎巴嫩的木材,阿旺斯的优质石料…… 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还有不少往来贸易的外邦人,操说着自带他国口音的埃及话,声画奇异又与这座城市的人文氛围奇妙地融于一体。 三年后,埃及的繁荣,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期。 昨日血腥之场面淡去,好似只为守护现在之景象。 “喂喂,看你长得像司译大人,却跟个没见过世面的一样,赶快跟上!不然到时候清点人数不够。” 晒书匠队伍中有人好心提醒落后队伍的楚司译。 楚司译不恼。 他背朝着热闹的街景,脸上展露少年才有的风华正茂,朝他们挥手:“马上!” 玉柱金庭,殿上髹漆,绿玉为沓,白石为阶。 高有殿台丈许,屹立如峰,低有园林环列,花开四季,瀑泉不竭。 好像整个宫殿……更加奢靡了。 他记得,乌瑟以前可是极其反对奢靡,他是埃及的维西尔,竟然没有反对吗? 奇妙。 步入图书房。 楚司译发现,内部的布置却是几乎没有变化。 屋内正在处理事物的史官,和一路上许多人一样,第一次见了楚司译的长相,都有些惊讶。 “大家搬书时,注意不要进去最里面那间隔间,有贵人在,不能打扰,还有搬书时要注意……” 史官叮嘱着搬书时的注意事项。 最里面那间?楚司译记得,靠窗的位置,自己以前常待过。 不过,他又不是故地重游,管他里面是谁? 如今,埃及近几年的史册,已经被他先一步抱在手上了。 只需要晒书时,翻开一看,埃及这三年内发生的大事,都将一览无余! * “咚咚——”清脆两声,在宫殿之中回荡。 宫殿之内,每三百米就会有一个敲玉石鼓的人,这是王上下朝会时的象征。 如今太阳已经小晒了一会儿,可想而知这次朝会持续的时间之久。 石廊之间,蒙凯帕拉一身古铜色皮肤,及脚的腰裙跨过左肩,腰间悬着一把银色重剑,行走间,没有沾染一粒灰尘。 忽然,他黑色曜石般的瞳孔中,撞进了一个金发的侧影。 他步伐一顿。 “快,大家手上的活儿都停下,快跪下!”楚司译正将书搬到专门晾晒的石板上,就听见整个图书房的人顿时人心惶惶起来。 他手上的书也被身边的人抢过放在了一边,拉着他一起硬跪在地。 那人压低声音好意道:“你刚来,不知道宫里的规矩,王来了,可都必须空手而跪的!” 什么,蒙凯来了?! 楚司译立刻低头,跪得比谁都标准。 任哪个宫殿里的老人看了,怕是都得称赞一句:少年,有潜力。 “王!” “维西尔大人!” 好家伙,乌瑟竟然也在。 一时间,四周寂静,耳边暂时只有脚步声。 “啪!”不久后,屋内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陶瓷碎地声,像是有人摔倒后撞倒的。 楚司译:这么激烈? 随后他便听见蒙凯帕拉那熟悉嗓音,温怒不定:“谁允许你坐在那个位置?” 里面女子之声,似若低泣:“王,饶命,是祭司大人让我来的,请您饶了我……” 话音刚落,楚司译和门外跪着的一众人视线内多了一个人影。 原来是里面少女,竟然被直接给……丢了出来! 当楚司译正要感叹什么时,他留意到,这个被丢出来皮肤白皙的少女,竟是金发碧眼,鼻梁高挺。 虽然外貌长相和他有许多出入,但异色的头发以及身影却异常接近? “再有此者,以此为戒。” 蒙凯帕拉,那埃及英勇俊美的王,言语铿锵有力,话音刚落。 “噗呲——”,是一剑刺进□□之声。 鲜血,喷散满地,甚至溅到了楚司译脸上。 楚司译双眼有一瞬间失去焦距。 作为地上一群人,唯一抬起头来的楚司译,蒙凯帕拉和乌瑟自是立刻注意到了。 旁边一直关照他的人,一直拉他的衣服提醒,楚司译这才重新低下了头。 无事发生。 待蒙凯帕拉与乌瑟走后,整个图书房的人才大舒一口气。 只有楚司译第一时间起身过去,忽略自己的一丝心悸,立刻做起了紧急止血措施。 他对周围站着没敢动的众人道:“这不是大祭司派过来的人吗蒙……王只是捅她一剑以做惩戒,没说赐死她。” “若是她今日死在了图书房,那以后我们又如何与大祭司交差?” 神权与王权,在人类走出迷雾前,一直相互制衡着。 众人听完楚司译的话,开始配合楚司译救助起这个外邦少女。 赛雅斯感觉自己本该死去的身体,竟然又有了一丝力气。 她微微睁开眼睛,将救她之人的面孔深深记在脑海。 原来,竟然突然会有这样一个陌生人,这样努力地救她? 楚司译正思考少女以后的去处时,一群人过来将人抬走了。 说是受了命令,来接人去治疗。 图书房又恢复了秩序。 搬书的搬书,晒书的晒书,每个人都继续做着手头上的事。 楚司译自然也是。 而众人投注于忙碌之中,根本没有察觉到不远处一丛灌木背后,竟站着两个人。 是蒙凯帕拉与乌瑟。 他们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不易于人发觉的暗处,将刚才楚司译那一套救人的动作,尽收眼底:杂乱无章的包扎手法,紧张的情绪,不断颤抖的手,冒失的动作,没有一丝镇静的模样…… 楚司译低着头,尽量让自己混入人群。 他机械地摆着书,摆呀摆呀,直到…… 身上两道视线,终于消失了。 “呼——”他呼出一口憋着的气。 他起初,确实以为蒙凯帕拉真的想杀人。 但是当他一眼看到那少女身上避开心脏的剑口位置,以及他抬头,竟然除了短暂沉默再无其他…… 他便大概知道,不简单。 ‘唉,真是在埃及待久了,警惕心已经被训练出来了……’楚司译内心百感交集,好像是在怀念初来乍到埃及时,那个单纯无邪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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