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司译汗颜。 一般来说,雕刻后的人物五官都会相对模糊、钝感许多。 所以不排除,他易容后的相貌可能刚好和雕像,撞脸了…… 可是,埃及的神像可不是说有就有的,还得经过一个人。 那就是埃及那位清冷的大祭司,神权的掌握者。 俗话说的好,想杀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回想三年前这位大祭司对自己的态度…… 他怎么可能会同意埃及有他的雕像? 怪哉,怪哉…… “诸位安静。” 顷刻间,一道温和倦意的人声,由法庭中央向四周传播,清晰绵长地传进每个人的耳中。 这是场地合理修建为声音传播带来的便利,而整个广场就是一个天然的扩音工具。 楚司译脚下一顿。 因为,这个声音,他认得。 原先他还想,实在不行的时候,就自称一下自己是自己东方的表哥? 现在看来…… 他怕被连坐。 “抬起头来。”乌瑟已经坐上首位,桌上摆着士兵递上来的案卷,突然朝他发话。 楚司译应声抬头,有些强颜欢笑地看向这位埃及位高权重的维西尔大人[5]。 只见他身着绿色披肩长袍,搭配着象征着生命的墨绿腰带,长发扎在背后,一根寓意公平本该水平插于发绳结处的长玉,不知为何斜了些。 额前几缕青丝零碎掩住他的双眸,相较于三年前,乌瑟的五官曲线更加成熟立体,气质也沉淀出韵味。 算算年龄,乌瑟今年也该二十五六了。 乌瑟突然的出现,却加深了楚司译心中的怪异:因为,参与陪审的民众已经多得不正常,如今就连审判他的人,也不正常。 就他这案件,应该不至于由这样的集大权者亲自下场? 但是…… 如果是乌瑟,他若以陌生外邦人身份辩论,或许能得到公平审理的机会,更大? 其实抛去其他,客观来讲,乌瑟为人正直,谦和有礼,亲近民众。 总之,他是个极好的官。 ‘乌瑟审案,应当会明晰前因后果,确认前后细节才有判断?’楚司译如此这般想着,然而下一刻…… 只见乌瑟抬头仅扫了楚司译一眼,冷意四溅,根本不像是在看活人的眼神。 他面色浅淡,语气更是轻描淡写:“无话可说便拖下去,处死。” 正准备伸冤的楚司译,顿时语噎:“……” 枉他,枉他刚才在心里对他评价如此之高! 才三年不见,乌瑟这是怎么了? 就在台下有铠甲士兵上场,要将他押下去时,楚司译压低嗓子变换了声音道:“我有话可说!” “埃及,难道就是这样断案的?” 这话,可谓是将现在这一桩案子,一人行为,上升为整个埃及。 楚司译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激起全场陪审团民众的情绪,博得一丝生机。 果然,刚才对乌瑟判断无异的民众,现在纷纷又讨论起来,异议声渐起。 楚司译目光再扫过上位之人,发现乌瑟面对民众的反应,却是处变不惊,不为所动。 奇怪,实在太奇怪了,乌瑟不该是这样的…… 魁梧的士兵已经将他四肢扣住,强行拖到了中心石板的边缘,楚司译只得再度挣扎道:“今日有人蒙冤,他日无人申冤。” “这难道不是维西尔大人,以前常说的话吗?” “嘶——”台下民众突然一阵唏嘘起来。 乌瑟则是听了这话,双眼猛地一沉,终于有了不同的反应。 抬眼看向楚司译时,眼底还有一缕未消散的诧异,而更多的是犀利又饱含深意的探究。 “你是谁?”乌瑟眼神欲将眼前之人看穿。
第二章 场面静默一片,像是都在等楚司译的回答。 ‘看来方法有效。’楚司译喉结微动,锁链之下的手指弯曲,他毅然道:“姜雨初,一个普通的外邦人。还请维西尔大人主持公道,让我看看那马儿,也算是死也死个明白了。” “马不是你杀的?”乌瑟眼睛微眯,语气中带着考量。 “看了才知道。” 楚司译言下之意,是一定要见到当日那匹马了。 乌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食指轻敲桌面,“哒——哒——”一下又一下,又像是敲在楚司译心头上。 全场氛围变得凝重,台下民众似乎也是提着一口气。 像是,在看他的造化? 楚司译:打心理战嘛,谁不会? 两人沉默对峙一会儿后,乌瑟有些让民众出乎意料地率先开口道:“带上来。”言简意赅,下方士兵会意。 “咿呀——咿呀——”木臼挤压、晃动,咯吱出声。 没过多久,马就被抬了上来。 只是除了马以外,还有一具血肉模糊的婴孩儿尸体也被抬了上来。 空气中顿时弥漫出一股血腥之气。 近处民众更有作呕者,远处民众正情绪激动地嚷嚷着什么。 士兵撤下,一个男人走上台,邢捕着装,只是风帽上有一根红色的羽毛,是能发号施令的象征。 而乌瑟,从那婴孩尸体被抬上来时,目光便从楚司译身上移开,一直紧锁于那婴孩尸体上。 楚司译退到一边,默不吭声地观察场上的变动,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那中年男人快步走到乌瑟面前,表情有些讨巧,弯腰道:“维西尔大人,这是第十七起魁子杀人,一十二宫的人依旧没有停手,情况,情况和之前大致相同……” “不过,这次又有所不同。男人忙着逃窜竟打翻了屋内燃烧的蜡烛,房间被烧了大半,里面不只有烧焦的魁母尸体,还有被烧焦的魁子,这就是那魁子的尸体!” “这就是魁子?”乌瑟垂眼而立。 他埋藏在银色衣袖中的右手握拳轻颤,目光透着多日以来压抑的隐忍。 时隔十六起,第十七起才堪窥魁子真身。 看到这里,楚司译算是大概明白了。 难怪整个庭审,民众来得这般多……还撞见了乌瑟这尊大人物,恐怕就是因为他们话中不离的魁子了。 第十七起,也就是说,这已经是第十七条人命了吗? 楚司译眼神黯淡了一下。 随后,他趁着众人关注点都在魁子身上,转身走到仰倒在巨型担架上的马儿旁,独自蹲下。 解决事情,得一件一件来。 蹲下后,他视线虽只落在马儿身上,但是台下民众的议论声,他还是能零碎听清:“这魁子尸体比死老鼠都臭……” “城中接连出现魁子,如今这魁子能被火烧死,可能怕火?” “这次也不知到底是自然的灾祸,还是神的降罚……” 就在众人都在为魁子而争喧不休时,人群中突然有人一语惊破大叫道:“天啊!站起来了!” “什么?什么站起来了?魁子站起来了?” 这想法一出,便令众人毛骨悚然。 然而,当他们视线看向庭审台上的另一边时,周身毛骨悚然倒是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目震撼:“神啊!是马!” “马,竟站起来了!又活了!” 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下,那枣红色的马儿,鬓毛直顺,甩着马尾,十分有脾气,转头上前就是用嘴一叼,石缝里的野草被叼进了嘴里,长筒状的马嘴咀嚼着…… 乌瑟的视线也因民众的惊呼声而转移到了马身上,只是又不同于民众,他在短短一秒间,目光便转而锁定了楚司译。 马活了倒不是神奇,值得神奇的是这个将马救活的外邦人。 面对乌瑟直白而带审视的眼神,楚司译神态自然地浅浅一笑。 这一笑,令乌瑟眼神微晃。 ‘明明,只是面庞轮廓,隐约沾了点神韵罢了。’楚司译不知乌瑟心中所想,只是将手中的X-KY302注射器小心收回系统空间,镇定走到乌瑟面前道:“维西尔大人,这马只不过是千里奔波,气殆力竭,中央街上与我相撞,士兵缰绳拉得太紧,这才造成了马假死的现象。” “如今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刺激了马的味觉和肠胃,饥饿感恢复,刚好催动了意识的苏醒。” “现在马醒了,两日监狱□□已是惩罚,维西尔大人是否依法放了我?” 经他一解释后,周围有不少民众相□□头,像是比较认同他这一番话。 毕竟,比起猜测一个人拥有起死回生的能力,运气与巧合显然更能使人接受。 乌瑟半合双目,收回放在他身上的视线,转身背对楚司译,一言未语。 一扬手,是一个放人的动作。 楚司译直接便被两个士兵架着带了出去。 一见人出来,守在广场外的巴图便走了过来,抽出腰间的钥匙,几下便解开了楚司译手脚的锁链,言语间透着惊叹:“那马醒得真是时候,你竟然能这么轻易从维西尔手上被释放,运气不错啊。” 楚司译活动了下卸去压力的四肢,接话道:“听说维西尔和司译大人之间是对家,顶着这张脸,能活着确实好运。” 本来他以为就他那几句话肯定不行,还得编个好一会儿,结果…… “对家?”巴图打断了楚司译的思绪,惊讶道。 他上下打量了楚司译几眼,像是在看山顶洞人般的怪人。 楚司译淡定地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内心却隐隐有一分慌乱,询问出声:“对家……难道不是?” 可是,他身为当事人之一,他难道自己还不清楚? 然而巴图目光十分肯定:“当然不是。” “他们要是对家,我就冲进庭审场,当众把马杀了!” 楚司译震惊:? 不是,兄弟,到底是谁让你这样有信心的? 三年以前,那一条条政策与实施上的对峙,可谓是闹得满城皆知,埃及谁人不知他与他们维西尔大人关系不和? “可就在刚才,你们一向儒雅公正的维西尔大人,见了这张脸,便直接要处我死刑,这难道不是已经憎恨到要杀了对方的表现?” 楚司译缓缓道出自己的逻辑。 巴图听完,爽朗地大笑出声,脸上刀疤也跟着发笑,像是听了什么戏剧性的事。 而坐在一旁的杰南尼,目光炯炯地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个清楚。 儒雅公正?对家? 听起来,像是停留在三年前的描述,加上相似的面容,流利的埃及话。 这个外邦少年…… “跑!邻居们快跑!” 忽然,空中传来群体的惊叫,如同埋藏地底的炸弹,爆出一阵闷雷。 楚司译很快锁定了声音的来源,在阿米特广场内。 如今已经有不少人从四方出口,鱼贯而出。 巴图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催促少年快离开这里,结果只见到了少年逆流而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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