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弟子年纪最大的也是十几年前入门,连圣尊的影子都没见过,仅听学院里先生讲的故事,很难想象昔日里的光景。 魔修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议出结果的,于是昭羽仙尊转了个话题,他道:“灵草与灵兽都已经备下,用过午膳就可以去清点了。阿宴,过来。” “这几日灵泽谷弟子的起居安排都交于你,不可怠慢。” 谢时宴应下。 灵泽谷最先下坐骑的那位束发弟子浅浅一点头,也报了自己的名字。 昭羽仙尊又道:“两日后的夜宴,衡若圣尊还请务必到场。” * 黎止原本都想好,如果衡若圣尊来询问,他该用个什么理由搪塞。 然而事实上衡若圣尊只有白日里同他搭了话,到晚上后连提都没提过,像是完全忘了这个人。 直到第二日,黎止也没等来衡若圣尊,却等来了昭羽仙尊。 晨光熹微,昭羽仙尊背上笼罩着一层淡金的色彩,配上他那副君子端方的姿态,还真有几分谪仙的模样。 黎止被搅和得没回笼觉可睡,面上还是笑道:“仙尊怎么有空来清寂峰了?” 昭羽仙尊道:“如今刚好衡若圣尊在,我想取些圣尊曾经的法器,兴许能派上用场。” 见黎止面露疑惑,昭羽仙尊解释道:“垂星楼后方是圣尊的炼器室,那里的结界比起别处会薄弱些。” 黎止心中打了个问号:“若是炼器室与垂星阁相连,那仙尊直接进去瞧瞧不就是了?” “结界有共三层,炼器室算是包裹在最外一层当中,与去垂星阁的路并不相通。”昭羽仙尊表情微苦地笑了下,“况且,我是进不去的。” “你曾修复过圣尊亲手制的斗转移降,仙器有灵,兴许中能够在灵识中寻到共通之处。” 黎止一怔。 他的确短暂的与圣尊通感了一瞬,但这不代表他就能进入结界。 昭羽仙尊见他神色惊异,宽慰道:“无妨,其他几位都已经尝试过,如此算来,你还比他们晚了些。” “不必担心什么。”昭羽仙尊道,“法器会有用处说到底只是我的猜想,不过也是想为圣尊出关尽份薄力罢了。你若实在不愿意,不必白白走一趟。” 黎止眸色幽深。 昭羽仙尊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看来这一趟他是必须得去了。 “仙尊亲自上门,我再拒绝岂非太不识趣了些。”黎止笑了笑,“您带路就是。” 圣尊的住处与不知园很近,绕到右后方就是连绵的不知峰。 昭羽仙尊连用两次瞬移,两人径直入了不知峰后山,然后在一处林中停了下来。 隔着稀疏的树影,能看到前面不远处连片的殿宇。 “我差不多只能到这里了。”昭羽仙尊用眼神示意了下前方,“你去试试吧。” 黎止远远望了眼,不愧是圣尊的炼器室,外墙由吸热的青石砖砌成,屋顶都为炼器炉制作了单独排烟通风口。按理说这该是四十年前的建筑了,却因为在结界当中保护着,没多少岁月的痕迹。 昭羽仙尊又嘱咐道:“不必逞强,如若遇到意外就快些回来。” 黎止道了句谢。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拦住,他特意放缓了步速。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一路畅通无阻,以至于黎止甚至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碰到结界。 直到走到了炼器室的殿宇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昭羽仙尊还站在原地,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震动。 见黎止看向自己,昭羽仙尊掐了个诀,却发现隔着结界无法传音入耳。他动作一顿,从储物袋里拿出传音石。 “进去吧,你的灵识果然不同。” “是。” 黎止自己也有几分惊讶,同时意识到这是圣尊的住处,心底又隐隐产生了一探究竟的兴奋。 是以他没能注意到,自己转身时,昭羽仙尊面上一瞬而过的暗色。
第63章 卦象 与黎止想象中不同, 炼器室从外面看起来辉宏气派,内里却是空荡荡的。 六只老式炼器炉平均分布在房间中后,最前方是一只环抱约莫臂展两人的炼器炉,规格很大, 材质不凡, 多半就是圣尊专用的了。 应当是矿晶石制的,烧制法器时的火候调整很得他心, 美中不足的是温度上升比较慢。 每次现场给人演示时, 都要提前点起来等上半天。 奇怪…… 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就像是下意识的, 最自然不过的想法。 黎止伸出手,炼器炉的外壁印着装饰底纹, 手感光滑平和,像是在抚摸一件古董。 炼器炉没有任何反应,安静地立在黑暗中。 少顷,黎止停下动作。 或许就像昭羽仙尊说的, 自己自从修复斗转移降后, 灵识就同出云圣尊产生了某种共通。 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感受吗? 黎止甩了甩头,在炼器室里环顾了一圈, 没有任何看起来像是圣尊所制的法器。 他去旁边的贮藏室, 甚至于后院的柴房都转了转,同样一无所获。 黎止想出去问一问昭羽仙尊, 却又担心这结界是一次性的,万一下次不能和圣尊对上频率, 那岂不是白白浪费掉一次机会? 衡若圣尊应当会在宗门里住些日子, 左右也不急于一时。 思来想去, 黎止还是决定再向里面走走看。 说不定…或许无需衡若圣尊, 他自己就能见到出云圣尊呢。 绕过炼器室, 不远就是垂星阁。 不知为何,越向前走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黎止轻蹙着眉,直到站到垂星阁前。 眼前的建筑辉宏气派,碧瓦朱檐、丹楹刻桷。三层殿宇落在不知峰顶,最上方的屋檐高耸挺拔,几乎是直入云霄,漆柱上的雕绘图案笔触飞扬,宛若游龙。 是很眼熟。 他在修复灵脉时曾入过幻境,那幢华丽又雅致的建筑,此刻就在他的面前。 这已经不单是触碰最外层结界,而是完全深入其中。 然而黎止已经无暇细想其中的缘由,身体不受控制一般,推开了垂星阁的门。 单看手记就知道,出云圣尊并非死板的性格。也可能是因为在自己的日记里比较放松,总之说话风格没半点高阶修士的样子,甚至偶尔还会把怎么对人使坏的记下来,心里活动时常丰富得出奇。 垂星阁里也一样,三十年前的装饰同现在差别不大,一楼能满足大部分起居和待客。 卧室与书房在二楼,另一侧则整个打通,建了个巨大的阳台。 看着大片空了的藤架和已经放置了不知多久的摇椅,黎止心里啧一声。 圣尊还挺会享受的。 去往三层的楼梯上,门是关着的。 仔细看,这一层整个都换了更为坚固耐受的缘晶木结构,这大概就是圣尊为自己打造的修炼之处了。 黎止停在门口,敲门的同时自报家门。 “在下出云宗清寂。” 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回应。 黎止缓缓做了个深呼吸。 打从进到垂星阁起,他就一直感到有些违和。 这里太安静了,没有一丝半点的人气,即使因结界的缘故房屋本身没有破损多少,依然不像是有人在的痕迹。 黎止试探着,放出一点灵识来。 他感受不到门后有什么,但是能够确定所经之处皆一片空白。 于是黎止再次敲了敲门,同时改变了措辞。 “圣尊,您如果在的话,还请明示晚辈;否则,晚辈可能就要破坏您住处了。” 片刻后,黎止一脚踹开了门。 伴随着“吱呀”一声,黎止单手握剑,迎上了空无一人的修炼室。 三层的风格与下面完全不同。 屋里明显光线暗了许多,只在头顶上有一扇很小的窗子。 中间放着一只蒲团,角落里有一副桌椅,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过于一目了然,黎止自然也注意到了桌子上放着的纸。 他轻手轻脚地拿起来看了看,纸张边缘已经泛黄,但上面的墨迹却依旧清晰。 “二月二十六,今日又卜了一卦,结果相同。” “三月十一,卜卦,结果相同。” “三月二十七,卜卦,结果相同。” “四月初九,天道莫不是在耍我。” …… 时间断断续续,从二月一直延续到四月,看起来结果一直没有改变。 黎止继续翻。 “四月十六,难道真的是宿命?” “天道这厮,话也不说清楚些。” 下方的笔迹变得有些潦草,像是下笔之人开始心不在焉。 “祁尧说不能再继续窥探天机了,呵,卦象里同魔族宿命交缠的又不是他。” “魂识暂离,可求生机。” “到底是什么生机?” …… 往后没有内容了,只在“五月初二”的卜卦结果后写: “寻了只流焰雀来,花了两筐彩晶石,最好是有用。” “没用就烤了。” 黎止眉峰微挑,流焰雀。如果他没记错,锦乌曾说过自己是什么七彩流焰雀来着,还真是他的种族吗? 那他曾经在梦里看到的那只“高阶版”,难道真的就是锦乌? 那为何他会出现在那本书里? 这些纸上反复提到的“卦象”又是什么? 以及,圣尊如果没有闭关,那这些年里,他在哪? 黎止又将这几页纸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最终落在了时间最早的一张上。 是二月初九的。 这一页上写着“实在难以置信,于是今日又卜了一卦,可显现的结果依然相同。究竟是什么?竟然连我都束手无策?” 黎止看手记时,就已经猜到了圣尊是个什么性子。如今反复揣摩每一句话,似乎透过纸页感受到隐藏在笔墨当中的情绪,像是隔着荧荧灯火,看到了那个眉头紧蹙,修长的手指夹着笔杆反复思虑的人。 看到第五遍时,黎止动作蓦地怔住。 方才只顾着看字迹,现下将注意力落到纸页时,忽然发觉第一张同后面的比起来,像是褶皱得有些过分了。 即使是没有落笔的地方,同样是大片的皱痕,像是晕开又干了的水迹。 黎止仔细摸了摸,手感与其他处倒是没什么不同。 接下来他又试了对准光,用火烤,全都没有任何反应。 或许那不是什么特殊标记,而就是刚巧打翻了一杯水呢? 卦象既然是圣尊占卜出来的,那他定然知晓其内容,有什么必要特意记录下来? 可若是如此,他又为何要将这东西放在如此显眼的地方,还摞得整整齐齐,宛如专门等待着谁一样。 黎止沉思着,良久,他忽然心念电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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