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对方握住自己手腕的触感,那股似人非人的体温,怎么都让他觉得有些熟悉,可一时之间又无法让他产生联想。 而且此人无论是出现还是离开,都那么突然,看得出来修为不俗。 郁尧并不打算立刻回去,而且转而走上了一条小路。 谢家虽然目中无人,谢家弟子也是个个心高气傲,可这庭院楼宇却清幽非常,白墙青瓦,一片写意淡然,倒是同谢家人的作风极为不符。 突然郁尧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打斗声,他神色微变,没多做考虑,下意识就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赶了过去。 那两人的交手极为短促,郁尧赶到之时,便已经尘埃落定,而倒在地上之人,身上魔气外逸,已然成了一具死尸。 这魔修身上还穿着谢家弟子的衣物,而身上魔气流转,显然是魔修混入其中,个中细节已经来不及让他多想。 这魔修身体已经僵硬,却一直捂住身前,像是在护着什么东西......而那里分明空空如也,仿佛被人取走了一样。 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郁尧不用想也知道,这边的动静不仅惊动了他,也惊动了谢家人。 不过他只是来参加个生辰礼,可没打算卷入谢家这些破事里。 郁尧隐匿了身形,却注意到那个死去的魔修胸口突然发出一点微弱的红光,郁尧觉得事出反常,正准备将手收回来,而一道红光却径直没入了他的手掌。 “就在那!”侍卫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郁尧虽然心中讶异,却片刻不敢耽误。 突然郁尧敏锐地在某个方位感知到了一丝熟悉的灵力波动,正是方才同魔修交手之人。 对方既然同那魔修交手,是不是也会知道,那魔修到死都要护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脚步顿了一下,还是缓缓朝着那个方向靠了过去,不过这才追出百米远,那道气息就彻底消失了。 郁尧张开手掌,而方才那道红光没入他手心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身上并无半点不适,可却难保自己不是中了一些难以被探查出来的邪术。 而且就算他真的见到了方才同魔修交手之人,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他也不会贸然将他的情况全盘托出。 “诶,小心点。” 郁尧突然发现有人按住了他的肩,在拐角处自己差点就跟对方撞在一起。他抬头一看,只觉得这个人莫名眼熟。 再看了几眼,发现不就是方才在宴会上,天云宗弟子扶着的那个假人? 能让那些天云宗弟子这般小心对待,甚至即使离席也无人敢提出异议,想必身份不低。 还不等郁尧开口,对方就摸了摸下巴,打量着郁尧。“你是哪个宗门的,之前怎么都没见过你?” 郁尧听了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修真界那么多人,你难道能个个都认识?” 对方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直接大大咧咧地勾住了郁尧的肩膀,嬉笑道:“像别人未必有印象,不过像师弟你这么好看的,必然见了一次就不会忘。” “你是哪家的师弟?有没有兴趣去我们天云宗坐坐?”对方自顾自地说个不停,郁尧皱了皱眉,只觉得对方一开口,简直吵得人耳膜生疼。 而且这般言行举止,未免让人觉得有些轻浮了...... “郁家。” “郁家......那我有点印象。” 郁尧一时无言,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根本是对郁家一点印象也无。 他突然抬手按住了对方勾在他肩上的手,直接反手转身,动作灵活地像水中的游鱼,眨眼间便挣脱了出去。 “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就不劳阁下费心了。” 他刚打算随便找个借口离开,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对方鹅黄长衫的衣摆处沾了一点斑驳的血迹,瞬间愣住了,脑海中霎时间闪过许多。 “师弟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可有师承?我看你是个修道的好苗子......”黄衫男子认真思考了一下,突然他眼睛微亮,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如你就拜我为师?” “我乃天云宗仙君,倒也不会亏待你,此番我也是起了爱才之心......” “怎么样,你考虑好没有,别人想去还没得去!我是天云宗最年轻的仙君,当我徒弟还会委屈了你?” 郁尧听到这里,先是愣了一下,最年轻的仙君,那对方只可能是天云宗的那个天才修士应惊云,同传闻中大不相同不说,对方如今的表现,完全不像刚刚才杀过人。 方才那个魔修,想必就是死在了应惊云手上。 再联想到宴会上的假人,应惊云的离席,闯入谢家的魔修,最后视线又落在眼前这个嬉皮笑脸仿佛没个正形的男人身上,种种迹象交错在一起,让鹤兰城这场生辰宴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连带着郁尧看着应惊云那张脸挂着笑的脸,都显露出几分高深莫测来。又或者对方也是在试探他...... “拜你为师?”郁尧问道。 “你同意了?” “我拒绝。” 郁尧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应仙君脸上露出了几分错愕的神色,显然没想到自己真心实意地想将对方收入门下,反而会遭到拒绝。 可郁尧只是看向了别处,状似无意地问道:“应仙君今日离席,可是有什么急事?” 本来以为对方可能会用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搪塞他,却没想到应惊云就差全盘托出了,仿佛天生少了个心眼。 “当然是为修真界扫除隐患,有魔修就趁着谢家大办生辰宴,邀各宗修士齐聚于此,借机生事,我身为一派仙君,岂能坐视不理?” 郁尧还想再问什么,就见到对方又扯过了他的肩,笑道:“郁家的小师弟,我们路上边走边说,来来来。” “这不,我刚刚顺手就杀了一个,只是我们天云宗外出行事讲求一个低调,这不为谢家杀了个毒瘤,却不留姓名,这不是深藏功与名是什么?”应惊云还在沾沾自喜,却没发现郁尧看着他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那这些魔修潜入谢家,到底是为了什么?”郁尧下意识问道。 应惊云正准备开口,却突然顿住了,显然也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郁尧笑了一声:“不过随口问问,我自知失言,仙君也不必回答。” 听郁尧这么说,应惊云反而没什么负担了。“这些魔修来谢家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夺走一样东西。” 郁尧听了后,手掌下意识紧握成拳,莫名觉得对方口中会引得魔修争夺东西,同没入他手中的红光有关。 “能让魔修这般觊觎,难不成是罕见的宝贝?” “宝贝?”应惊云撇了撇嘴,一脸嫌弃,“不过是一件邪物,而这谢家主秘密将这等邪物私藏,若非走漏了风声......” 应惊云说到这,突然皱了皱眉,冲郁尧道:“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你先回去,我晚点再找你。” 他说完,身形就消失在了原地,连一点气息都没留下。 而郁尧早就无暇顾及其他了,手中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幽幽吐出一口气,脸上也多了几分无奈。 这次来谢家,似乎本就没什么好事。先是被诬陷,再然后就是那诡异的红光。 不过所幸还未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他本来就不喜欢怨天尤人,事到如今自然就走一步看一步。能解决的麻烦,总能解决,而解决不了的,任凭你急出病来也是无用。 郁尧远远看到了几个谢家弟子,听他们口中议论的内容,似乎还是方才那阵打斗声,可是却并未提及魔修。 是有人封锁了消息,又或者是另有隐情? * 而应惊云身形化为一道流光,飞上了一面陡崖,刚好看到一个白衣男人同他背对而立。 应惊云道:“蔺玄泽?没想到你还亲自过来了?” “东西呢?” 白衣男人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容,让应惊云看着暗自称奇。“要我说,蔺玄泽,以前你要是就顶着这张脸,我们被派去秘境历练的时候,那些姑娘就不会只看你不看我了。” 蔺玄泽听了他的话表情都没变一下,整个人冷得仿佛像一块冰。 应惊云开玩笑般说了一句:“我不给你你难道还要硬抢吗?”一边说还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 “未尝不可。” “别别别,蔺玄泽,我怕了你了还不成吗?”应惊云直接把盒子抛给了白衣男人,他毫不意外,要是自己不给,蔺玄泽真的会跟他动手。 他这种直接把东西交出去的做法,那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不过也跟他相信蔺玄泽绝对不会用这邪物害人有关,那邪物落在蔺玄泽手上,大概率是被他直接镇压。 就是他把这东西带回天云宗,也是做差不多的事。 白衣男人接过木盒,随意扫了一眼,便开口道:“假的。” “怎么可能!” 这是他亲手杀了那个魔修,从那魔修身上取得的,而那魔修,也是他是亲眼看着他从谢泓的密室里跑出来的。 蔺玄泽又把盒子抛给了他,不看一眼。 应惊云对他的话已经信了个八分,哭丧着脸道:“不会真的是假的吧,我们都只知道里面的东西,会危害整个修真界,却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 “是真魔传承。” 应惊云还是第一次听说真魔传承这东西,见蔺玄泽不打算继续说了,一副惜字如金的模样,他直接憋不住了。 “蔺玄泽,你可真是急死老子了,多说几句是会要了你的命了,这种事就说一半,我没死在魔修手上,都得憋死你手上了!你还知道什么,快说来听听!” “此物唯有依靠人体保存,但会不断耗损寄主的生命力......除非......”蔺玄泽说到这里,微微皱眉,脑海中像是浮现出了某种可能性。 “除非什么?”应惊云问道。 “除非传承认主。” 应惊云听来听去,只觉得这个传承认主不会是什么好事,下意识追问了一句:“要是传承认主了怎么办?” “传承无法剥离,只能杀了传承之人。” 应惊云只能挠了挠头,说道:“那现在只能指望那玩意儿没认主了。”他一低头注意到蔺玄泽手中在风中摇曳的小草,脸上多了几分稀奇。 “蔺玄泽,你什么时候换品味了?” 蔺玄泽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抹红衣人影,而身后的渡邪剑发出一声轻鸣,看得出心情很好。 渡邪,对那个人有好感。 * 路剑离看到白衣人回来,连忙站起身,在对方的眼神示意下,才坐了下去,只是视线依旧频频往白衣人身上去。 等见到对方手上拿着的东西,顿时惊得说不出话。 蔺玄泽指尖捏着那截狗尾巴草,盯着毛茸茸的草尖看了看,任由那毛茸茸的尾端在手中摇摆,带着几分同他整个人气质完全不相符合的生动活泼,却让路剑离都有些难以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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