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抹奶油的刀锋停住。周围光线迷离,空气像水波般流淌,梁度仿佛陷入了另一个纬度,有些恍惚…… “是谁一大早又在放毒?味道都熏进卧室了。” 身后传来男人调侃的低语声,带着晨起的微微沙哑,磁性迷人。 梁度听见自己说:“真不想尝试一下?” 身后男人抚摸着他的腰身,蛊惑道:“今晚让我在上面,我就吃掉你做的所有榴莲制品。” 梁度用餐刀刮了一抹奶油,递向肩后。男人伸出舌尖,舔了一口刀锋上的奶油,刚睡醒的大型猫科动物一般,慵懒掩盖着凌厉爪牙。 “同意了?” “我会考虑你提的条件……”梁度轻笑一声,“等你不会被我做晕过去再说。” “早安,梁哥。” 梁度骤然清醒——从背后搂住他的男人是谁?! 不是安聆。声音不对,体温不对,气息不对……什么都不对。 安聆也绝不可能对他提出“要在上面”的要求。他的恋人在床上热情而驯服,是为男人欲.望而生的尤物。 梁度一把扣住身后男人的手腕,旋身将餐刀架在了对方的脖颈。 刀锋抵着咽喉,寒意从皮肉间渗入骨髓,仿佛下一刻就会从割断的喉管里喷出血泉,身首异处。安聆吓得脸色发白。 梁度盯着他,沉声问:“你刚才说什么?” “早……安,梁哥……” 安聆缓缓眨眼,骇然神色褪去,委屈的眼泪落了下来。 “如果你不喜欢我从背后靠近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会注意避免,不必动刀。我是你的爱人,不是你要时刻防备的敌人。” 安聆哽咽着问道:“梁哥,我们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梁度回答不出,只能放下餐刀,用手指轻轻揉摩安聆脖颈上被压出的红痕。 这么细腻的皮肤,毛孔也不太明显,几乎没有一点瑕疵。只在后腰凹陷的腰窝处,生了一颗类似吊钟花形状的小红痣,每次做爱时都引得他动情不已。 安聆的泪水落在他手背,一点一点的灼烫感。梁度的胸口也随之灼烫起来,伸出双臂抱住赤裸的恋人,拍抚安慰。 但这次积累的委屈与不满,不是几句情话能抚平的,安聆使劲挣开他的怀抱,转身快步走上楼,把自己关进卧室,赌气不开门。 梁度敲不开卧室的门,知道安聆还要闹几个小时别扭,便转身回到厨房,把做好的榴莲千层放进冰箱保鲜层,冻几个小时成型,等安聆消了气来吃。 他在餐桌上留了张小纸条: “宝贝,赔礼在冰箱里,我亲手做的,其实没你想的那么难吃,尝试一下?” 想了想,又撕掉了,揉成团丢进垃圾处理器。 安聆与他口味一致,向来喜欢吃榴莲制品,这张纸条不是写给他的。 那是写给谁的? 梁度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角,用冷水洗了把脸,穿上西装外套出门去。 他的飞行器停在天台上的机库里,伪人遗骸被装进尸袋,锁在飞行器的货舱中。 梁度准备带着遗骸去公司总部,让实验室的生化研究员与电子机械师帮忙一起做个解剖,先弄清楚这玩意儿究竟是什么构造,如何出现的。 结果当他打开机舱时,发现尸袋还在,里面的伪人遗骸凭空消失了。 机舱智能锁完好无损,只有他的指纹加虹膜纹才能打开。那具被他轰烂脸后又开过膛的伪人遗骸,就这么诡异不见,一点痕迹也没留下,像从分子层面上被彻底消抹于这个世界。 梁度的目光暗了下来,嘴角却微微扬起:“连三维时空的物理规则也能干扰……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第6章 他说不会和任何人结婚 螺旋塔公司总部坐落在市中心广场附近,是一栋高1060米,总212层的庞然大物。作为城市第一高楼,它有着纤长银白的锥体造型、光带缭绕的防御装置,夜间远远望去仿佛螺旋上升的星云,被宇宙深处的某种引力拉向天空。 这栋楼的正式名称叫做“双极星云大厦”,是螺旋塔公司名下最著名的不动产业,也是本城两大地标建筑之一。 另一个地标建筑则是矩阵公司的“Perpetual Cube”,位于城北的森林湖区。这不是一栋常规意义上的建筑物,从外表看,它像个永动运转的立方体,横竖分割成许多小方块,随时随刻都在缓缓改变每个方块的颜色与位置。所以被市民简称为“魔方”或者“P.C”。 这两大科技公司牢牢把控着城市的经融命脉,是彼此最大的竞争对手,又各自与执政阶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梁度驾驶着带有他个人标识的飞行器,降落在大厦楼体向外延伸的空中停机坪上,然后进入公司,搭乘内部员工电梯直抵第140层的“战略决策委员会”办公室。 这是他与螺旋塔公司首席执行官——芙蕾娜·扬的约见地点。 他来得很早,但芙蕾娜更早一步,已经端着杯热咖啡,坐在舒适的人体工学椅上等他了。 梁度一直不太看得出芙蕾娜的真实年龄,也许是二十七八,也许是三十七八,年龄是女性的秘密,妆容是她们隐藏秘密的得力武器。 香槟色的套装裙包裹着将近一米八的身高与凹凸有致的身材,首饰只有一条简洁大气的宝石项链,深红的蔻丹与唇釉烘托出这位女CEO的强势气场。她的发色是很浅淡的铂金色,犹如根根光滑的金属丝,以自身的一缕发束缠绕成发圈,扎了个非常顺滑的高马尾,毫无遮挡地露出一张明艳面容。 她明艳得不仅妩媚,更自带一种金属武器般的光泽与攻击性。 “你让我足足等了五分钟零三十五秒。”芙蕾娜率先开口。 梁度在她对面隔桌坐下,端起桌面上另一杯还在冒热气的黑咖啡。“我在约定时间到,是你提前了。”他毫不客气地回答。 芙蕾娜面露不悦之色:“你还真是谁的软也不服啊,梁。我真怀疑董事长能容忍你这么多年,是不是因为你们在门户紧闭的办公室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梁度闻言笑了起来,半揶揄地向前倾身,用咖啡杯碰了碰芙蕾娜的杯壁,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在门户紧闭的办公室里做见不得人的交易’,这不是眼下你我二人的写照吗。你说外面的员工会不会也胡乱怀疑?” 芙蕾娜冷笑:“这可不是什么交易,是你的任务。” “如果你不给我一个充分的解释,我拒绝接受这个任务。反正特勤部还有其他战术指挥官,再换个人选也没什么。” “你还没登陆执法者账号吗,我认为任务说明已经够详细的了。” “我不太相信由虚拟人物之口说出的解释,这意味着所有信息都是被编辑好的、单向接收的。我还是比较喜欢与真人交流。” 因为真人有微表情、有肢体动作,有藏不住的情感流露与立场倾向,可以让你逆向获取信息,芙蕾娜心道。如果她不想为这个任务更换战术指挥,就得答应梁度的条件——或者说是交易。 “你知道我有多少次想把‘开了你’三个字甩在你脸上吗?”芙蕾娜冷冰冰地说。 梁度不以为意地啜了一口咖啡:“大概与我考虑要不要跳槽去开价更高的矩阵公司的次数一样多。” 芙蕾娜慢慢地吐出一口浊气,放下咖啡杯,坐直了腰身盯着他:“你想知道关于什么的充分解释?” “拟世界,日暗区暴乱的内情。”梁度说。 芙蕾娜对此并不打算隐瞒,很爽快地说道:“可以。” 她直接跳过了一部分他们都知道的——譬如说“拟世界”的生成与运行,以及第一批登陆者的情况。 这项元宇宙技术如果往前追溯,最早能追溯到百年前的一家带有政府背景的科技公司——先驱者,所开发的“河图”项目。河图Cyberverse,即Cyber(网络)+Universe(宇宙),最终目标是要建立一个庞大的虚拟世界,以供人类上传自己的意识。 百年前有这么一个段子:你觉得身体的什么部位最重要? 大脑,对吧。 没了手脚,还有义肢。没了心脏,还有人工泵支撑起血液循环系统。 只有大脑不可替代,因为它孵化出让你区别于其他生物的唯一性的自我意识,是你的灵魂所在。 ——而这个答案,正是你的大脑告诉你的。 这么看来,大脑似乎在未雨绸缪地为自己打造着超神地位,如果“身体”这个物质基础被破坏的话,它得有第二个栖生地,好让自己不会消亡。于是人类的发展史,可以说是无数个大脑互相交流,碰撞出智慧,以学习的方式代代相传,推动科技文明不断发展的历史。 当时的“河图”项目还非常稚嫩,可以说只是个概念萌芽,连真正的元宇宙的边都没摸到。但百年之后,这个技术有了跨越式的突破,先驱者公司也因高层出走而分裂成了螺旋塔、矩阵两个公司,各自拥有核心技术。 螺旋塔公司抢先一步把“拟世界”开发成商业项目,对公民开放销售带有不同体验账号的登陆环。矩阵公司紧随其后。两个科技巨头源自一脉却竞争激烈,互相抢市场、撬墙脚、爆黑料是两边常见的竞争手段。 “拟世界”项目在上市之前做过真人试验,招募志愿者上传承载自己意识的脑电波。 这些志愿者要么贫困不堪,图的是合同上的那笔丰厚报酬;要么恶疾缠身,希望自己的灵魂离开衰败的肉体后能得到延续,哪怕是以数据化的形式。 他们就是第一批登陆者,也是新世界的开荒者。 螺旋塔公司与志愿者签署了躯体临时保存协议。现实世界三个月之后,志愿者的意识必须登出拟世界,回到自己的躯体内。 然而三千名志愿者,登出意识的只有七百多名。 没有按时回归的,有些是因为意识在拟世界中无法稳定维持而涣散消亡,有些是现实中的躯体生机断绝无法再保存下去。但更多的,是他们不愿意回来。 一边是自由美好的虚拟世界,一边是贫病交加的现实世界,这些志愿者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既然大脑所认为的就是真实,那么把意识永远留在虚拟空间又有何不可呢? 实验期的“拟世界”,世界规则还不够完善,而志愿者的开荒账号又带有一些特殊权限,螺旋塔公司试图将这些意识强制退出,却像开发商碰到钉子户和老赖一样棘手。 这些意识四处流窜,还会彼此交流,合作建立屏障逃避扫描,如病毒一般繁衍出无数复制体,让云服务器不堪重负。 捕杀这些流浪意识的“特勤部”应运而生。 按理说,没清理干净隐患之前,拟世界是不能作为商业项目上市的,但螺旋塔公司董事会听到了风声——矩阵那边的三期实验快要完成了。为了抢占市场,董事会经过一整天激烈争辩,最终还是决定让这个不完全体项目抢滩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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