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个,就是那个…… 命运的岔路口,必须选一个。 这个是死路。 那个也是死路。 与此同时,瓦老太太提议的另一条路。 安东国内,安东王正举办着规模宏大的求子典礼。 整个国内的所有神明的祭司全都来到了广场上。 他们将在这里围观并见证这场浩大的仪式。 安东王将在这座广场上,为诸神献上一百头强壮的公牛和五百个奴隶。 奴隶的宰杀十分容易。 他们驯服地跪成一排排,一批侩子手像是割麦子一样地从后头挥舞大刀。 这一刻,人的头甚至不如麦秆坚硬! 只一刀,它们就齐刷刷地滚落到了地上。 几个仆人飞快地跑上前去,用献祭的杯子去接那些涌出来的鲜血。 与之相反,有些性格强烈的公牛却不甘心赴死。 它们发出哞哞的怒吼,拼命挣扎,绳子险些被扯断。 好几个卫兵扑上去,死命拽着它们的耳朵和牛角。 还伴随着旁边围观人群的混乱尖叫。 其中,一头白色的公牛,也许是牛群的统领。 它目如铜铃、四肢矫健、力大无穷,明明脖颈还被束缚着绳索,却依然在广场上奋力左冲右突,将好好的仪式闹得一团乱。 最终,王国中有名的大力士站了出来。 他举起沉重、巨大的石锁,瞄准那头公牛,用力掷了过去。 血花四溅! 雄壮的公牛倒下了。 仆人们继续拿着器皿去接血液。 但这次困难很多。 那牛死相惨烈,血溅得到处都是。 周围的卫兵浑身都淋满了血,头发、衣服、鞋子、甚至嘴里都是。 他们看起来十分狼狈,不自在地挪动着脚步。 最终因为到处都是血、根本无处可躲的缘故,停留在了原地。 这时,安东王突然大步走上前。 卫兵们顿时端正表情,如潮水一般向两边整齐地散开,恭敬地为他让出一条路。 安东王停在公牛倒下的地方。 他拔出腰间宝刀,亲手割下巨大的牛头。 然后,他提着滴血的牛头走向祭台,一脚踢开刚刚才摆上来的几个奴隶头:“低贱之人,岂配作我儿诞生的主祭。” 接着,他双手高举牛头,亲自敬献至神明的祭台上:“只有凶猛的野兽,才配得上我儿未来的勇武之名!” ——神明啊! ——我款待你们的祭司和信徒,我为你们献上百头公牛和五百奴隶。 ——现在,到了你们回报我的时候了…… ——接受我的献祭,赐给我一个孩子吧! 白色的牛头保持着死前的狰狞表情。 它圆睁怒目地死死瞪着安东王,死死瞪着广场上的每一个人。 这时,仆人们又抬着一个盛满“早就分不清是人血还是牛血”的血液大盆,毕恭毕敬地放在了牛头的一旁。 安东王用刀划破自己的手腕,让自己的血液也融了进去。 而在他做完这些后…… 天空阴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呼啸。 诸神仿佛终于愿意回应安东王的请求了。 盛满血液的盆,像沸腾一样地不断翻滚,还发出了古怪的咆哮。 安东王满怀期待,紧紧地盯着…… 一个约莫十一、二岁大的女孩,赤条条地出现了。 她的身体像琥珀一样闪闪发光,明明生于血液,却滴血不沾,神色天真纯洁,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一丝不挂,像初生婴儿一样好奇地看着四周。 安东王的眼睛中冒出了熊熊怒火。 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适才献祭时,说的是“赐我一个孩子”,而不是“赐我一个儿子”。 但神明无所不知。 这样的恩赐确定不是戏耍吗? “啊——!” 安东王咆哮着,拔出了刀,像砍那头牛一样,朝着刚出生的女孩,狠狠砍了下去! 刚刚来到人世的女孩,正朝着父亲露出一抹笑容。 然后,她的笑容变得扭曲起来。 因为她感到脖子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 她傻乎乎地抬起手,想摸摸自己的脖子。 却发现,自己的头从脖子上缓缓滑落,重重跌在了地上。 ——好有趣。 ——整个世界…… ——颠倒了。
第23章 当女孩彻底倒下的那一刻…… 在场众人才意识到安东王究竟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奴隶们跪伏在地上, 头都不敢抬; 平民们瑟瑟发抖,惊恐却不敢言; 卫兵们茫然无措,心里觉得国王这样的行为已经有些疯狂了, 但脑子里早早被灌输过的,“要服从国王一切命令”的思想,却又让他们下意识地保持了沉默。 神明的那些祭司们倒是诚惶诚恐地站了出来几个。 他们都是双眼不敢置信地大睁着,嘴唇颤抖着,发出了虚弱的抗议声:“安东王,你……你……大胆!你竟敢斩杀神明的恩赐……” 安东王冷笑着。 他左手揪着女孩浓密的黑发, 以此来拎起她的头;右手握住女孩还没长大的小巧脚踝, 以此来拖拽她无头的身体。 然后,这位勇武的国王双臂用力,像屠夫将宰杀好的猪重重摔落到了案板上一样, 同样将女孩的头和身体也重重摔落到了祭台上。 因为过度用力…… 女孩的头和身体被放在祭台上时, 还向上弹了弹,旁边则是那头怒目圆睁的白牛头。 没人知道! 这离奇、诡谲的一幕, 将会在以后的日子里,被画家用纸笔反复地描绘: 已近癫狂的安东王站在祭台前,张开手臂,朝着天空大喊大叫; 他身前的祭台上, 是他已经人首分离的女儿,和沾满血液、怒视前方的白色公牛头; 画的最上方隐隐约约可看到一些冷眼旁观、满脸讥嘲的诸神; 画的下方是一群惊慌无措、麻木不仁又愚昧无知的祭司、卫兵、平民们和奴隶们。 ——诸神, 我要再献祭我的女儿。 ——献祭我的女儿! 安东王肆无忌惮地大喊着:“这孩子既然是珍贵的神赐之物, 那将这么珍贵的她献祭后, 总该赐给我个儿子吧!” 如此不敬的言论! 祭司们纷纷面露恐惧。 一些心理承受能力好的还好, 尚且硬撑着,耐心地等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至于那些心理承受稍差的, 已然跪倒在地,对着天空默默祈祷、忏悔起来。 在他们看来,安东王这样的行为无异于公然挑衅神明,是取死之道。 然而,神明们似乎压根就懒得理睬。 除了天气变得越发恶劣,阴沉沉的看不到一点儿光,时不时还有巨大的闷雷声响起外,再没有其它的反应了。 安东王深吸一口气:“如果这还不够的话……” 他朝着天空大喊:“我愿再献祭一次!” ——两百头牛,一千个奴隶! ——诸神有灵,赐给我一个儿子! 天气阴沉得更厉害了。 神明们依旧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安东王彻底疯狂了。 他勃然大怒地冲上前,一脚踹翻了整个祭台,不管是他女儿的头和身体、还是那些个公牛头,以及更后面的一些奴隶头,全都掉落在地上,滚作一团。 “我看是天气不好,神明们听不清我的祈祷了。”安东王阴沉沉地说着。 他又一次拔出腰间宝刀,残忍地用刀尖指着那些祭司们:“我现在要你们亲自去向神明们禀报,替我讨要我应得的儿子,你们同意吗?” 祭司们目瞪口呆。 有脑子不太清楚地问:“可我们现在怎么向神明禀报?” 安东王露出狰狞的笑容。 他猛地上前,一刀砍下那个说话人的头:“当然是也将你们献祭上去!” 诸神的祭司们大惊失色,前所未有的狼狈逃窜起来。 他们惨叫着,一边斥骂安东王,早晚会受到神的惩罚,一边呼唤着各自信奉的神明,祈求神明拯救自己的生命。 有史以来,前所未有的疯狂举动,终于令神明们为之动容了。 承载着血液的那个木盆,也再次晃动了起来。 只是,和女孩出生时的动静不同,不是里头的血液在旋转,而是盆在反复地晃动,晃动着晃动着,木盆碎裂开来。 一个同样十一、二岁的男孩出现了。 大概是由木盆所诞生的缘故…… 他看起来有点儿木楞楞,还不那么漂亮,完全不像适才的女孩那么充满灵气,但他的双腿间,却有着安东王期盼了许久的男性特征。 安东王如愿得偿、心满意足,手中用于杀戮的宝刀“当啷”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他激动地快步小跑上前,单膝半跪在地上,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了这个刚出生的男孩,还张开手臂,将他紧紧地拥抱。 然后,安东王重新站了起来,又将这孩子高高地举起,充满自豪又兴奋地大喊道:“欢呼吧!臣民们!安东国唯一的王子,安东国的下一任的继承人,终于诞生了!” 此时,还停留在广场上的人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劫后余生地露出“这下不用死了”的欣喜表情。 所以,他们压根就不是为了庆祝什么王子的降生,只是单纯为逃过“安东王发疯”而高兴。 于是,数以万计的人们发出了欢呼。 他们全都真心实意地欢迎着男孩的降临(好让安东王停止发疯)。 然而,在所有人的身后,在安东王和他怀中王子的身后…… 是横七竖八、堆满了的尸体、已被血液浸红的广场,以及,被安东王砍掉头的女孩。 那个可怜的断头公主…… 也许是神明们的怜悯,又让她活过来了。 无头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踉踉跄跄地摸索着走动。 在同胞兄弟尽情享受着父亲的宠爱和臣民们的欢呼时…… 她孤零零地弯下腰,伸出双手,反复不断地去捡拾地上的头,试图重新安回到脖子上。 一个个奴隶的头、一个个公牛的头……安上去,拔下来……不是,不是,这个也不是,那个也不是,这些都不是。 这一幕,后来同样被画家收入了笔下: 女孩无头、赤裸的身体居于画面的中央,她的左手托举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年奴隶头,右手托举着那颗圆睁怒目的白色公牛头,仿佛在来回地比量,猜测哪一个才是自己的头。 然而,她不知道……真正属于她自己的那一颗天真、纯稚的头,此时正在她脚边的土地上,一头黑发染上了血液的红,面部表情无比的哀伤,美丽的眼睛里,泛着盈盈的泪光,呆呆仰望着父亲和弟弟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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