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中午,徐育民才抱着墨淮殊,恋恋不舍地走出园门。 “乖宝,伯伯走啦,你给伯伯亲一个好不好,就亲一个。” 甜腻腻的声音,配他那张橘皮老脸,墨淮殊当然是丑拒,退后一步道:“走之前,先把还款合同签一下。” 徐育民:“?” 小豆丁正色道:“宁小秋父母的保险金为五百万整,你只还了五万,还剩四百九十五万,既然承诺会慢慢还,那就拟一份合同,不要让他们等太久。” 小手一伸,接过大卫事先拟定的合同,转交给徐育民:“你看下条款,如果有异议可以慢慢谈。” “……”徐育民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只是权宜之计,现在网上名声赚了,鬼影也消散不少,他何必还要每月还款兑现承诺。 他摸摸小孩的木梳背儿,嗫嚅道:“乖宝,你还小,大人的事不要管。” 墨淮殊偏头躲开他:“根据我们对你家庭状况的了解,你和妻子宁佩儿表面离婚,实际是为了多购一套房,宁佩儿在海边的别墅区已经付过首付,但还款的钱却是从你的账户支出,如果我没猜错,过不多久你们该复婚了吧?” 万万没想到,这是三岁小孩说出来的话。 徐育民震惊之余又恼怒,宁小秋到底想干什么,明明是私人恩怨为什么要捎带荼毒祖国的花朵,这根本不是小孩该操心的事! 宁小秋叉腰道:“怎么,还不起?你那别墅一个多亿呢,你会还不起我区区五百万?!” “钱钱钱,你看看你把爹妈的名声祸害成了什么样子,人都死了你还要啃一把骨头啜一口油!”徐育民训斥道,“钱对你就那么重要,没钱你就活不下了是吗!” “是!”宁小秋掷地有声。 徐育民噎了一口,半晌烦躁地挥挥手:“找你姨妈去,我们离婚了!” 正转身要走,一辆蓝白相间的警车缓缓停在身后。 漆以棋走下车来,先照例抱了抱墨淮殊,然后问:“你们谁是徐育民,宁佩儿的爱人?” 徐育民怔了怔,指着宁小秋道:“你还报警了?多大点事,至于报警吗!” 宁小秋也莫名其妙:“我、我没报啊,报警了还怎么依法揍你,我现在手很痒你知道吗!” “巧了,我也手痒!”徐育民握拳回敬。 眼看要打起来,墨淮殊清咳一声,拽拽漆以棋袖子问:“你有什么事?” “不是我有事,是宁佩儿有事!”漆以棋拿出手机,“是这样的,我们接到消息,宁佩儿女士在国外遇到点麻烦,国外警方想通过我们,跟你取得联系,看你这边方不方便帮忙。” “她去国外了?我怎么不知道!”徐育民瞪眼。 “……那你知道她是跟一名叫姜撞日的网红一块去的吗?”漆以棋说话的时候,下意识捂住了小豆丁的耳朵。 “姜撞日今年二十出头,跟宁佩儿女士是情侣关系,两人前不久一起出国,说是要环游世界。谁料刚环游到东南亚,姜撞日突然翻脸,以宁佩儿女士年老色衰为由,要求分手。宁佩儿女士不答应,说只要姜撞日不抛弃她,怎么样都可以。” 徐育民头皮一阵发麻,不详的预感如绿云罩顶,他下意识问:“然后呢?” “然后姜撞日就把她卖给了当地的十八禁酒吧。” 徐育民:“……” 徐育民:“…………” 漆以棋道,“这种酒吧在当地是合法的,而且人们也愿意看半老徐娘玩乒乓ball,自打宁佩儿加入后,酒吧生意十分红火,但宁佩儿不干了,她发现自己上当了,于是砸毁了酒吧的东西试图逃跑。现在人家酒吧起诉她,要她赔偿损失,可她拿不出钱来,当地警方十分为难,只好联系我们这边。” 说完,他拿出手机,说了几句后,屏幕上出现宁佩儿憔悴的面容。 她声音沙哑地嘶喊:“老徐!你快救我呀!他们要我赔两百万,不然就送我坐牢!” 徐育民双目无神,沉浸在“宁佩儿另结新欢”的打击里不能自拔。 宁佩儿催促道:“你傻站着干什么,快给我打钱去,别忘了我的房产可是在你名下,咱们大学路那套公寓……” “对,就是那套公寓!”徐育民忽然将胸一挺,揽过宁小秋的肩膀道,“我同意过户到小秋名下!秋儿啊,那房子至少值八百万,你拿去吧,以后别再说保险金的事了!” 宁佩儿尖叫:“老徐你在说什么,什么保险金,那是我的房子!” “那是用你姐姐姐夫的卖命钱买的!”徐育民双目赤红,一口唾沫喷在手机上,“宁佩儿,老子信了你的邪,说的是假离婚,你他妈背着我偷汉子!” 宁佩儿怔了怔,讪笑道:“这不是在离婚期吗,你工作忙,哪有时间陪我出国。” “既然离婚,房子你也别惦记了。”徐育民果断掐断视频。 叮咚!脑海里已经稀薄得透明的鬼影手搀手,跳起了欢快的舞。 “恭喜徐育民小朋友达成成就‘欠债还钱’,下面为您更换背景音乐:妈妈在前面跑~爸爸在后面笑~我在中间蹦蹦跳跳~生活呀多美好~啦啦啦,啦啦啦~” 徐育民脸上又一次浮现出详和的光辉,他一把将墨淮殊抱起来,一面哼唱,一面跟着曲调翩翩旋转,手拉手和小豆丁跳了场激情四射的探戈。 舞毕,他喘着气对宁小秋道:“走吧,过户去。” 宁小秋:“……” 要了四年的钱终于到手,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下意识寻找墨淮殊的眼睛,嗑巴道:“那、那我……” “去吧。”墨淮殊挥手。 眼泪瞬间决堤,四年的压抑在此刻爆发。 宁小秋猛地将装满钞票的牛皮纸袋塞进小豆丁怀里:“拿去买糖!” - 送走领导,墨淮殊趁着午休时间和丁美美一块把校园绕了一圈。 “其实咱们幼儿园挺大的,背靠山头,山那边是海,算是站了在咱们东海的咽喉上。当年辉煌的时候,也是全市着名,学费涨到八万一年,那可是二十年前啊!” 遥想往昔,丁美美无限感慨。 “就是这几年东海的经济重心转移了,曾经的高档小区沦为死城,人都走了,房子租给那些中产,你看这路上全是高级打工仔,我们这种面向真豪门的幼儿园慢慢就没人气了,再加上梵高长年抢生源……哎!” 墨淮殊站在树荫下,皱眉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徐育民审核时提了几点改善要求,其中一条就是修整校园。平时没注意,这么一看,才知道幼儿园面积是真大,环境也是真的糟糕。 别的不说,偌大的操场,杂草居然比他还高。 他正费力地跟上丁美美的步伐,忽然脚下一空,整个人滚进了地洞里。 “丁门卫!” 丁美美还在声情并茂忆往昔,杂草在脚下沙沙响,自顾自地走远了。 “……”墨淮殊无奈看了看方寸大小的天空,这里临近后山,太阳又大,一时半会应该没人发现得了他。 好在洞口有一截细细的杂草垂下来,他手脚并用,慢慢往上爬。 眼看要登顶,忽然一个湿漉漉的东西糊在脸上,他没防备,“咕咚”一声又滚了回去。 不知是雨是水的液体滴在头顶,他借着一点阳光,眯眼向上看去。 “汪!”那东西叫了一声。
第21章 狗子脏得像一块大号煤球,完全辨不出本来面目,一双眼睛晶晶亮,眼眶有些红肿,牙齿泛黄,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墨淮殊总觉得那是典型的痴汉笑。 如果没猜错,这应该是只走失的萨摩耶,只是不知从哪钻进来的。 大狗的体型比墨淮殊还大,守在洞口,墨淮殊也不敢再往上爬,拿出儿童机找了半天信号,给时砚希发了条求救短信。 太阳当空照,墨淮殊感觉自己快化了,时砚希终于带着丁美美来了。 “好好的人,走着走着不见了,我还以为又来了人贩子偷孩子呢。”丁美美絮絮叨叨说着,脚步飞快,杂草发出沙沙的急响。 萨摩耶并不怕人,坚守着洞口不动,软趴趴的耳朵随着脑袋甩动,口水把灰色的皮草冲出一条小溪。 丁美美大吃一惊,翘着兰花指躲到时砚希身后:“这怎么回事?哪来的流浪狗?” 时砚希凉凉地扫他一眼:“是不是你玩忽职守了?” “不可能,我背后长了眼睛的!”丁门卫跳脚大叫。 小豆丁细细的嗓音从地下传来:“去看看后墙是不是有个洞。” “不用看了,有。”从时砚希的角度,一眼便看见几块倒塌的砖头,想必狗子正是从缝隙里钻进来的。 丁美美围着砖头转了两圈:“我滴个乖乖,这是连墙都要拆了重修,这得多少钱啊!” “先把我拉上去再说。”墨淮殊等不及了,狗子一直掉口水,地洞又小,他没地方躲,头上那几根软毛早湿透了。 可是这回丁美美犯难了,狗子瞧着就不正经,万一有病怎么办,万一咬人怎么办? 认真想了想,丁美美猛拍大腿:“有了,我那还有两根巧克力棒,我去拿来喂它!” 他刚要转身,衣领被时园长拎住了:“不如把你那小细腿砍下来喂?” 丁美美呆了半晌:“……算算算算工伤吗?” “……”小豆丁在地下深沉地叹气:“还是去叫大卫吧。” 他捉摸着,让大卫拿个笼子把狗子装起来就行了,谁知育儿机器人的脑回路跟人不一样,大卫怒吼一声,身体趴俯,竟然变成了一只体型巨大的北极熊。 狗子:“QAQ” “走吧小宝贝,都是白毛,谁比谁优秀!”熊掌粗暴地践踏杂草,北极熊人立起来,一把扼住萨摩耶命运的后颈。 “呜~”狗子瑟瑟发抖,一动不敢动地被大卫提走了。 - 幼儿园突然多了只狗,时砚希先让大卫做了全身检查,确定没病,才敢放出来。 小朋友们高兴坏了,争先恐后要给狗洗澡。时砚希想了想,洗呗!于是把橡胶管接到操场边的水龙头上,喷了点喷雾,让大卫带着小朋友们玩去了。 水柱喷洒出来,一道彩虹跨过了狗狗的身体,水珠如雨水般落在了它身上。 萨摩耶立刻撅屁股要逃,宁家的双胞胎一人一边,使劲推着它的小屁屁,罗小胖张胖胖拿着沐浴球,往狗狗身上挤泡泡。 狗子被前后夹击,急得跺脚脚,嘴里呜呜哀嚎着,不断求饶。 “嘿,这还是个小戏精!”张胖胖乐颠颠地说,“洗个澡,又没要你的命!” 他撸起袖子,一头扑到了小萨摩身上,揉着它的耳朵说:“别怕,我给你洗头!” 他可没少跟着奶奶去洗发店,小胖手有模有样的,在毛茸茸的狗头上一顿搓抓按摩,还把长长的耳朵毛扭了个髻,像冰淇淋一样朝天支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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