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再听,也不敢再看。 吴默看着空无一人的猎场,再看看云卷云舒的苍空,摇头晃脑的感慨,:“...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先贤果然诚不欺我。” ...... 恭候府 禾丰院内 一大早的,从接到秦王和陆燕芝从猎场返回京中的消息,侯府就忙了起来,而春桃也没闲着,这看看那看看,嘴上更忙。 没人在这个时候和春桃计较,被指挥的团团转的仆役还弯腰露出个笑脸来,春桃看在眼里美在心上,好不得意。 “来啦,来啦,姑娘回府了。” 便是再热的天也挡不住侯府的喜气,隔着老远喜盈盈的通报声就传进了府。 春桃拉着春杏挤在前面,好不容易等到了六姑娘,最先看到的却是一排排快速列队,严肃端庄的侍女。 她们衣着统一,尽皆低眉敛目,行动间极有气势。 陆燕芝被人扶着下了车,可这次,她身边跟着的不再仅仅是春红,还有两个一看就气派的大丫鬟。 春桃咬住了唇,捏着春杏的手都用上劲。 舟车劳顿,哪怕行程放得极其缓慢,陆燕芝也有些吃不消,老夫人深知这个情况,没多耽搁就叫人回了禾丰院静养,不许旁的人多打扰。 随着陆燕芝一路回来的仆役在请示陆燕芝之后,俱都先跟着老夫人先去了崇泰院。 在陆燕芝回府的同一时间,也有一队人马向皇城驶去。 周记淮扶着周重邛坐在了轮椅上,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周重邛的额上已经见汗。 他担忧的弯下腰,:“父亲,您的伤还没好又颠簸了一日,不若先回府上修养,让儿子先代您入宫向皇伯请罪,等您好些了在入宫?” 周重邛摆了摆手,:“我的身体情况我清楚,我还撑得住,猎场那日事发突然,我也记挂着皇兄。” 周记淮再无多言,推着周记淮往皇城内驶去,却不想才入宫门,就看见了早早候在此处的王总管。 王总管笑眯眯的神色在看见周重邛时立即变成了心疼和慌张。 他紧跑两步,看着周重邛没什么血色的面庞,眼睛霎时红了,“哎呦,我的王爷,您这真是...” “王总管,”周重邛笑了笑,:“托福,大难不死。” “大难不死,您必有后福,”王总管擦了擦眼睛,:“对,王爷您快请,圣上可一早就等着您呢。” 周记淮推着人,王公公在一旁时不时的关心几句,几人很快就到了乾辛殿。 殿门大开,怀康帝就站在殿门口。 所有的人都愣了片刻,下一刻,周重邛直接从轮椅上站了起来,:“皇兄。” “你还敢起来?还不快坐下!” 怀康帝直接从殿内走了出来,神色凝重的看着周重邛,一边说,一边还按着他的胳膊叫他坐下。 周重邛还要说什么,就见怀康帝眼睛一瞪,:“你成心要朕担心是不是?” 这句话说的周重邛推脱不得,只得坐在轮椅上被几个大力的侍卫抬进了殿内。 周记淮被王公公引进了偏殿歇息,很快,宫娥及太监退下,殿内只剩下了周记淮及怀康帝。 周重邛的伤势每日都有详细的记录一日三次送往皇城,提前回来的几个御医也被怀康帝仔仔细细召见垂问过。 可如今见着人,怀康帝才算放下心来。 此刻,他有些失态的拍了拍周重邛的肩膀,:“你啊你,那么多的护卫...能算得上朕真真正正的手足兄弟就只剩下了你一个,若是你出了事,叫朕怎么办?” “臣弟当时没想那么多。” 周重邛半点不邀功,他虚虚的拍着胸脯,:“更何况,臣弟的身子健壮,这伤只是看着严重,都是...都是些皮肉伤。” “等养好了伤,臣弟照样能弯弓上马,为皇兄冲锋陷阵。” “朕都亲眼看见了你的伤势,说是九死一生都不为过,眼下你倒是说的轻巧。” 周重邛咧着嘴笑笑,往日在众人面前那精明冷漠,肃杀寡言的模样染上了憨直,他没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转而问道,:“这次的事情,皇兄打算...” “杀!” “他们勾结突厥,内外勾连私通外敌,谋逆叛国罪无可赦。” “宁枉勿纵,这些蛀虫有一个算一个,朕不会叫他们看见第二日的太阳!” 周重邛点了点头,语气也变得杀气腾腾,:“待臣弟的伤养好,必定杀入突厥王庭,将主谋带来由皇兄发落!” 怀康帝轻轻的拍了拍周重邛的肩侧。 他与周重邛除了少时之谊,更多的也有君臣相和之谊。 怀康帝甚少弯腰低头,而周重邛固守边关的悍不畏死英勇无畏,撑起了怀康帝的脊柱和底气。 不用在多说,两人都心中有数。 随后,怀康帝看向周重邛忽的笑了笑,:“今日怎么没带着你的那位夫人入宫?” 闻言周重邛苍白的脸色眼见的是泛起了红,:“她的身子还没好人又娇气,舟车劳顿辛苦,臣弟只能叫她先回府,等我们成婚后,臣弟会带着她入宫谢恩。” “哈哈哈,还没成婚呢,就护的这样紧。” 怀康帝打趣道,:“难怪如今全京城的人都说秦王殿下被迷得神魂颠倒,鸿运楼上冲冠一怒为红颜。” “皇兄,”周重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她,我...她生的确实美貌,但臣弟与她相识时,是她对臣弟一见钟情的,臣弟,臣弟也不知怎么了,看不见她的时候,总是时刻惦记着...” “后来,臣弟与她共经生死。” “从鬼门关挣扎着爬回来,臣弟睁开眼看见她那一刻,就想着,握住她的手这辈子都不会再松开了。” 怀康帝神色动容,:“你们成婚仓促了些,京中还有这许多血腥。” “没事的,皇兄,臣弟是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半生都混着血腥气,至于夫人,她说过,只要臣弟在,她就不怕。” “好,就凭这一句,她就没白费你的这番苦心。” 怀康帝看似释然的一笑,他拍了拍周重邛,:“快回去歇着吧,朕等着你们成婚那日的喜酒。” “对了,让淮儿留在宫中陪朕几日吧。” “好。” * 时间如流水般一日日的过去,如今京中风声鹤唳的紧张气氛被渐渐冲淡,转而被秦王府娶亲的喜气所覆盖。 恭候府,禾丰院内 外院灯火辉煌,内院雕梁画栋。 便是临近秋季,院内也不见半点残花败叶,俱是一片繁花似锦,欣欣向荣之态。 如今是日落时分,院内值守的人却无半分懈怠。 青鸢跟在陆凤霜的身后,她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院子不禁暗暗感慨。 六姑娘到底是不同了。 陆凤霜一进院就有人去通禀,她才走到院中,屋门就打开了。 陆燕芝站在门口,满脸掩饰不住的欣喜。 她蒙在眼上的绸缎已经取了,灯火下眼中宛若蕴着光。 “大姐!” 陆凤霜的脚步停了下来,她抬头看向陆燕芝,鼻子酸酸的应了一声,:“诶。” 见陆燕芝提着裙摆就要下台阶,她身后跟着的丫鬟已经紧张的抬起了手。 陆凤霜紧走两步,伸手扶住了陆燕芝,:“慢些。” 陆燕芝紧紧的抓着陆凤霜的手,一眨不眨的看着人。 若说之前陆燕芝蒙着眼时是哀婉凄柔的美丽,如今伤愈后她的眼睛漂亮极了,看着人仿佛含着绵绵的情意。 陆凤霜被看的忍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燕芝。” 陆燕芝幸福的蹭了蹭陆凤霜,:“大姐好久没来看我了,我一动,满院的人都担心的不得了,我就只能老实待了。” 这番模样的陆燕芝,和她的这句话叫陆凤霜险些落泪。 她...她不敢来见陆燕芝。 她有愧。 从一开始,就是她一定要带了陆燕芝去见所谓的世面。 可她带了人出来却没护好,叫陆燕芝一次次的被羞辱,一次次的被伤害。 她顾全了大局,可谁来顾全陆燕芝呢? 如今虽然看似结局美好,可陆燕芝受的那些伤害就能当作不知道吗? “对不起,燕芝,对不起,大姐对不起你。” 陆燕芝微愣后抱住了陆凤霜,:“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大姐。” 她轻轻的拍着陆凤霜的后背,:“大姐的心意我也知道,你也是不想我囿于这四方方的宅院浑浑噩噩的过一日是一日。” “我们不需要拿别人的错误惩罚亲人。” “你看我如今可威风了,等后日我成了亲,就能更威风了。” 陆燕芝笑嘻嘻的说着,:“若不是大姐带我出去,我怎么会认识秦王呢,大姐还是我与殿下的青雀呢。” 陆凤霜也是一时悲伤难抑,眼下哭出来,又亲眼看着陆燕芝面色红润的模样,那颗日日被凌迟的心总算肯放过自己。 屋内,两人说着话,夜色渐深,丫鬟已经看过来好几次了,陆凤霜起身要告辞时,衣角被人拽住了。 一回头,就听陆燕芝可怜巴巴的说道,:“大姐你回去吧。” 陆凤霜点点头,转身要走,衣角纹丝不动,她回过头,又听陆燕芝故作坚强的道,:“我没事,大姐,你回去吧。” 还走什么走,陆凤霜使劲揉了揉陆燕芝的头,:“有个小尾巴,我往哪里走,我看我今晚就留在这得了。” 本来是一句戏言,但看着陆燕芝猛然亮起来的眼神,陆凤霜沉默了片刻,笑着问道,:“我今晚想试试六妹妹的新院子,不知六妹妹肯不肯留人?” “留!” 说完,陆燕芝马上就屁颠屁颠的去张罗了,仿佛都能看见她屁股后面兴高采烈摇晃起来的小尾巴。 洗漱完,两人躺在了一起。 生平第一次和他人一起睡的陆凤霜,那点不自在很快就被陆燕芝那掩不住的兴奋所替代。 直到她看见陆燕芝鼓起的小腹。 陆凤霜的眼神黯了,这个孩子… 她,她不敢问。 一只手伸了过来,抓着陆凤霜的手按在了肚皮上,陆凤霜吓了一跳,但很快,她就在陆燕芝的絮絮叨叨中平复了下来。 “他|她挑嘴得很,天热,稍微有点晒一晒得东西就不肯吃,他不吃就不吃吧,非闹腾的我也不能吃。” “大姐现在摸起来竟然是硬的唉,我之前一直以为会是软的...” 陆凤霜含笑静静地听着,后来渐渐地,陆燕芝就没了声音。 满室的馨香,身旁是安稳的呼吸声,陆凤霜今日哭了一场又放松了下来。 一直到快睡着的时候,她听见陆燕芝低低的悄悄的像是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大姐,后日成亲,我...我其实,是有些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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