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用膳的时候,春红忍不住笑着夸了一句陆燕芝,:“姑娘如今用饭用的可真好。” 这几日陆燕芝截然不同的精神头叫春红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了回来。 听着春红哄小孩子般的语气, 慢慢洗着手的陆燕芝脸上有些红,一旁的周重邛忍不住低着头笑了笑。 好像听见了点什么声响, 陆燕芝连忙放慢了动作,竖着耳朵, 悄悄扭头偏向了周重邛。 见状, 周重邛不动声色的收声,一派稳重的模样。 看着眼前的场景,李公公侧过头无声的笑了起来。 这世间男女之间的情爱,无不过就是她进一步,他退一步, 她退一步, 他再进一步,这样的时刻,有人不屑一顾, 有的人却求而不得。 而李公公看着他家殿下拿捏住了与新夫人相处的分寸, 并乐在其中的模样也觉得高兴。 殿下清苦了那么多年, 常伴风雨与血腥的孤独一人。 如今有人叫他挂心,叫他生出恼怒和欢喜, 叫他变得有血有肉也是一件好事。 这人到底笑没笑?表情冷不冷?陆燕芝看不见, 暗自琢磨又没个头绪。 那日被连惊带吓,骤然清醒过来后的陆燕芝总算又活在人世间。 这几日, 她惦记的是婚事, 前些时候脑子和纸糊般的半点不记事, 婚期到底在什么时候来着? 陆燕芝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肚子, 她的肚子微微有些鼓。 这么点分量,若说是吃多了撑起的肚皮也没人怀疑,可陆燕芝却能觉出来,有个小不点落在了她的腹中。 那些日子的不适,也是他|她在努力的提醒自己,可她没有经验又是个粗心的母亲,差点失去了他。 看陆燕芝摸着肚子陷入了哀伤,周重邛心也提了起来,这些日子陆燕芝的情绪变化的很快。 而藏太医再三叮嘱,陆燕芝这胎怀的并不安稳,又还是前三个月,除了身处的环境要安稳外,还要注意心情,最忌情绪跌宕过大,乍悲乍喜。 周重邛拿捏着分寸,斟酌着激起了陆燕芝的斗志却不敢过分。 这段时日陆燕芝虽然话不多,但为了这个孩子,连医治眼睛的药都不肯喝,若是再出现什么意外,他和她都遭不住。 “夫人。” 陆燕芝回过头,脸上还带着柔婉的哀伤和茫然,周重邛强行忍住了担心,声音听起来很平稳,:“我与夫人婚期将近。” 看陆燕芝听见这个话题霎时就打起了精神,周重邛紧紧握住的手松开了些,他示意李公公扶着人过来。 “我们也不能一直待在这猎场,如今我伤势好转,夫人也得在侯府备嫁,再有三日,我们就得启程回京了。” 陆燕芝在床榻上摸索到周重邛的手,闻言,她满是担心的握着他的手问道,:“殿下,您的伤势怎么能经得住劳碌奔波?如今好不容易情况好转,若是加重了伤势可如何是好。” 周重邛摸了摸陆燕芝的头,:“可是这事确实是拖不得了,圣上赐婚的日子就在一个月后,前几日宗府的人就到了猎场。” 周重邛没有说这个时间是他特意向怀康帝求来的,他需静养的时日还长,但陆燕芝的身子确实是耽搁不得的。 那日梨园的情难自禁造就了一枚又甜又酸的果,这个果子得周重邛自己咽下去,他咽的心甘情愿。 那日若他不愿意,凭十个陆燕芝也别想近身。 “宗府送来的吉服是红色,灿若红霞,若你穿上一定很好看,那日我的夫人必定是最好看的夫人。” 陆燕芝轻轻的靠在了周重邛右侧的胸膛处,埋着脸不想叫他看见自己没出息的神情。 周重邛顿了顿,伸手揽住了人,:“你佩戴的首饰我叫他们重新做了,分量轻了许多,剩下的那些我都叫他们融了给你打了许多金镯子,若有不喜欢的,等婚后,叫他们重新给你做。” “府里给你设了绵禧堂,但夫人一般时候还是与我同住,府里还有把绿绮琴,等回去就放在你的屋内...” “我弹得不好。” “无妨,后院有处赏景园较为空旷,夫人只管在那乱弹琴就是,保证没人看见。” 好端端煽情的氛围被一扫而空,陆燕芝差点绷不住气笑了,她连忙忍住,用略带哭腔的声调说道,:“殿下待我这样好,好的我有些害怕。” 若说陆燕芝对周重邛没有好感甚至没有喜欢那是不可能的。 但她怀着功利心接近周重邛,总是在朦胧的喜欢和她在自欺欺人的错觉中反复横跳。 但有一点,对于嫁给周重邛,她是真的会在睡梦中笑醒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陆燕芝又开始动起了自己‘聪明’的歪脑筋。 她得对自己这几日前后矛盾的行为做出个合理的解释,不能变成他心中的刺。 眼下氛围正好,就见陆燕芝装腔作势的开始了,:“我的身份卑微,承蒙殿下不弃。” “听闻殿下受伤的时候我被吓得魂飞魄散,只恨不能立即飞到殿下身边。” “苍天保佑,您醒了过来...” 她像模像样的吸了吸鼻子,:“我又惊又喜,又痛又懵一时魇住了,浑浑噩噩这几日,幸亏殿下又救了我。” 陆燕芝这腔调听得周重邛眯了眯眼。 夫人又开始作妖了。 他的夫人不能闲着,若是无所事事的闲着,脑子里总会琢磨些旁人想都想不到的地方去。 明明叫人又气又笑,却被她的甜言蜜语又哄得心头发软。 周重邛心里定下了主意,不紧不慢的对陆燕芝说道,:“这次回京后我们就完婚。 “等回去我会先去宫中向陛下谢恩,我的伤势还没好会坐着轮椅进宫。” “夫人就不必一同前去了,回府去好好静养,若是听得我伤势的种种流言,不必挂心。” “对了,夫人最好成亲前养好眼睛,等成了亲,夫人就是秦王府的女主人。” “要主持中馈,祭祀受封,府中的人情往来,府库管理,店铺、庄子的经营情况,大小管事的任命、敲打,账目流水...” 等等。 陆燕芝听着周重邛嘴里吐露的东西就开始脑袋发懵。 你温暖的嘴里是怎么吐出这么冰冷的话的? 她看小说的时候,男女主不是只需要甜甜蜜蜜的撒糖亲嘴就行了吗? 怎么还有这些东西?这叫她怎躺平的混吃等死? 只要一想想国公,不,秦王府的面积和构造,复杂的人情往来,哪怕不是全部,陆燕芝都开始觉得缺氧。 救命! 陆燕芝那假模假样的悲伤随着周重邛的叙述渐渐变成了真的悲伤。 帐外,周记淮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当清楚地听着周重邛承诺将内宅的一切权利都要全数交给陆燕芝时,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沉默的收回手往回走。 “公子,”紧跟着的张南神色焦急的唤了一声。 之前张南听到这位新夫人的种种流言时还不屑一顾,觉得那不过是女儿家的小打小闹。 不过一个庶女,心机再深沉能有什么用? 不过就是费尽心思向男人争宠献媚的手段,与大局无半点干系。 可陆燕芝结结实实叫张南见识了一个貌美煞人,心机深沉的女人耍起心眼来能得意到什么程度。 最初陆燕芝误打误撞唤醒国公时张南也心存感激,但很快,这些感激就被焦躁替代。 国公爷醒来这几日的做派看的张南发慌。 瞧瞧吧,明明身份低微,可却哭哭啼啼的敢叫国公爷明媒正娶。 在国公爷心最软的时候,爆出自己怀孕。 叫国公爷既心疼又不舍,便是自己伤重都舍不得将人挪出帐,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时时照看。 如今还未过门,就哄得国公爷将府中的一切尽数交付,疼她疼到骨子里。 若叫她再生下一个男孩... 这府中还有公子的立锥之地吗? “公子,我们不能在这么等下去了,您要尽快拿定主意啊。” 见周记淮不发一言的往猎场去,张南急的发疯,:“公子!” “好了,张南,这件事公子自有主意,你不必如此着急。”吴默见张南愈发没了章法,伸手拦了拦。 “怎么能不着急?” “若是为妾,她生的那般模样,还要防着她心大,更何况她是国公爷,不,王爷明媒正娶的正妻。” “她大着肚子入了王府,十月一过,这都不用等十月就会有一个孩子呱呱坠地。” “她还能生,一个,两个...娇妻幼子在怀,王爷还能记起公子吗?” “那你说要怎么做?” 吴默被他说的也有些烦躁,:“没一个正经主意,光在这危言耸听。” “那日公子就不该去宫中求药,王爷已经醒了,何必为一个外人费心?” “公子来回奔波,却连一句多谢都没得到,要是那日...”张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翻在地。 “父亲是我的血脉至亲,他孤身一人数十年,如今好不容易娶亲,这是喜事!” 周记淮的目光冷硬如刀,:“我不希望再从身边的人口中听到任何一句不是。” “公子!” 张南捂着脸虎目含泪,他不怕周记淮动怒,也不怕被打,可他最怕的就是周记淮一步退,步步退,被逼的无路可走。 “公子若是生气,只管动手打我,便是打死我,张南也无半点怨言!” “可有句话,张南便是死也要问清楚——” “您是不是也对她动心了?!” 这句话宛若石破天惊,吴默被吓的当场跳了起来。 他左右看了看,幸亏张南还没昏头,在这空无一人又广阔的猎场才说这话。 可这话,他就不该说啊!!! 陆氏女可是国公爷下了聘,请了旨,明媒正娶过门的妻子,若是这话传出去,那还得了? 惊怒过后的吴默一脚揣在张南的身上,:“我看你就该打,脑子发疯就自己去死,不要拉上公子一起!” 张南一动不动的挨着打,对吴默的话也置若罔闻。 他跪在地上,抬着头死死的盯着周记淮的眼睛。 “公子往日从不和其他女子接近,便是苏家小姐和陆家小姐与公子堪称青梅竹马,公子也从无半点逾矩。” “可那日,您抱着她从京城一路疾驰到了猎场,不假人手。” “她跌跌撞撞进大帐时,是您伸手扶住了她,她跪倒在地时,又是公子亲手扶起了她,她趴在床榻边哭的时候,您的目光不曾从她的身上移开,她晕过去的时候,也是您,抱住了人。” 听到这的吴默已经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他看看周记淮,再看看跪着却不肯低头的张南,不自觉张望起了四周,随后他慢慢的倒退了两步,再退两步,直到听不到人说话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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