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也端起来喝了两口,舌尖在齿缝间砸砸,喉咙里隐约有股甜味,说实话他尝不出真假,三百多买个老许心情好,就当这是自割腿肉。 “哥,你别生气嘛,我说说而已。”他主动开口给了老许一个台阶下,试图让两人之间的氛围有所缓和。 “哼,我看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老许仍然维持着一种拒绝谈话的姿势,不过神情倒是松懈了下来,让叶知秋瞧见了一点希望。 他暗自叹下一口气,心里犹豫着要不要狠下心来,做一个揭人伤疤的歹人。 “老许,我知道……这件事可能会戳到你痛处,但是我还是要开口。” 叶知秋磕磕绊绊的将话说完整,用最平静的语气叙述这个让当事人不愿提起的故事,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描述,直白而真实。 似乎是过了好久,时间就到茶水变凉,久到叶知秋开口欲说些什么,久到他怀疑面前的男人有没有在听他的话。 老许的手上只剩个烟屁股,但却没有要继续下一根的意思,大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捻,露出来少许烟草,他干脆连忙放进嘴里嚼了又嚼。 “老许……” “你以为你是谁啊?”老许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带着点对于年轻人不谙世事的嘲弄与轻蔑。 “就凭你和那个小警察,你俩加在一起死都不知道咋死的,还上赶着给人家送命。” “真是无知。” 老许发麻的舌尖抵在上齿,一副不想多费口舌的模样。 天知道他多么想这些罪魁祸首得到应有的惩罚,儿子也能在上面安息,可是一个社会从它最公正最公平的地方就开始滋生腐败,从根部就坏了的东西,任凭谁来了也回天无力。 小时候他教导儿子有什么困难找警察,现在就连这些英雄也变成了帮凶,还有什么是值得信任的。 “我俩是没什么本事,但起码有行动啊,不会看着别人白白送死。” 叶知秋心里百感交集,无力且无助,为什么不能改变,国家迟早会惩罚这些人,早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有行动个屁!你知道那人背后的靠山是谁吗,纯属搁这放屁!” 老许一个屁接着一个屁的说道,略微粗俗的言语在这个淡雅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叶知秋干脆也放开了嗓子,今天这事必须要有个了结,他要的就是老许的态度,做还是不做。 “行,那我告诉你,”老许的音调降了下来,没有一丝顾虑的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如数告诉叶知秋。 “盛昌贷款公司是谢盛昌早年成立的,不过当时主要业务是做些海外代购,尤其是香港那片的,听人说每年假期都会招几百个大学生到香港以旅游的名义来批量代购,后来赚的多了,公司起来了,谢盛昌又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法子,干起了贷款生意。起初这借钱的利息还没涨到那么高,可能是那老不死的被臭钱熏昏了头脑,利息涨到原来的几倍,后来又借着私设赌场的名义让人往里面投钱,还不上钱的人就要遭受暴力催债。” “前两年因为别的地方发生了类似的事件而且在网络上发酵的很厉害,谢盛昌生怕上头查到自己头上来连夜给当时快要退休局长送了一箱子的现金,求他支个招,局长眼见自己就要置身事外了又来了个麻烦,干脆又把任职下一任也就是现在的张局长叫过来。” “三个人商量了一夜,天亮时谢盛昌才离开,再后来上头果然没查到这里,被暴力催债人越来越多,张敬张局长熟视无睹,我当时还只是上首都告状,还没上火车就被一群混黑的人拦下来,在小黑屋里面关了三天三夜,不给水也不给饭,除非写下保证书按下红手印。” 老许长长的吐出一口浑浊的气息,喉咙里紧到一口唾沫也咽不下的程度。 ---- 更新咯(努力码字中……)
第38章 37 === 这样的经历在叶知秋看来是有一点心惊胆战成分在里面的,他甚至怀疑老许是不是说轻了,混黑的,哪能那么容易就放人走。 还有张敬,这位警察局局长在多次罪犯的抓捕活动中因为领导的警员效率高,再难的案件上头要求多长时间内破案,张敬下达命令的时间要比要求的时间还要短,组里的不少人有时候饭还没来得及嚼完就被叫去开会,三个小时的会开完饭也凉了。 叶知秋在新闻上经常能看到这位局长从警厅出来,接受着地方台记者对于案情的采访,最后他总是要以一句话来作为结尾,“无论遇到再大的困难,我们警察都要坚定不移地维护人民的生命安全,把人民百姓放在第一位。” 声音铿锵有力,落在地上沉沉的,仿佛是人民心中的一根定海神针,地方台有一次对这位局长进行了一次专访,张敬回答了自己对于警察这个群体的看法,他是这样说的,危险是危险,但当看到亲人团聚或者是疑案水落石出,凶手得到相应的惩罚,我们做警察的才第一次体会到了所谓的使命感。 五年来大大小小的锦旗挂满了张敬的办公室,还有不少专门从外地来感谢这位领导的重大贡献,公众号上还专门腾出一个栏目,介绍了张敬曾经的功绩,浏览量高达几十万。 谁会想到这样一个公正不阿的人会跟本地居民最避之不及的恶势力悄悄勾结在一起,分摊着赃物,背地里干着草菅人命的勾当,表面上接受电视台的采访信誓旦旦的告诉观众,警察永远是人民身后坚实的保障。 多讽刺啊。 “好了,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你准备怎么办?” 老许话说也都说了,不管是知道的还是听说的,他都事无巨细的告诉了面前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叶知秋感受到一股莫名的烦躁,原本在他看来是最能相信的张敬早已在无形之中成为了别人的走狗,好不容易才在心里形成的对策这时候变成了一团团的乱绪,萦绕在他心头化不开。 不过比他更不好受的应该是裴想才对,裴想这个年轻小孩小心翼翼的搞着信仰那一套,视他们的张敬张局长作为前行的动力和模样,话里话外都是对这位局长的羡慕和仰望。 “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就是静观其变了。” 老许似乎是觉得他的话好笑,不自觉嗤笑了一声,“静观其变,说的倒是轻巧!” 叶知秋不想再跟老许多费口舌,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现在也看出来老许其实心中对这群人还是恨的,只不过这种恨在三天两夜的囚禁中转移到了另一个隐秘的地方,面对着他们,他装得像个没事人一样,回到家,一个人又将这些阴暗的情绪释放出来,有时候老许会想要是拿着一把刀把罪魁祸首都砍了,但又想自己要是死了,就没人看他儿子了。 这种想法还是仅仅存在了不到一秒。 该怎么做,怎么做才正确的问题始终没有得到解决,不过这给叶知秋提供了一个思路,像电视剧中演的向上级写举报信是不可能实现的,他叶知秋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毕业大学生,在学校里面连个党员都没能评上,更别说有什么政治话语权了,照老许的话来说,什么都不是,就是个屁。 裴想这两天安静了不少,叶知秋沉住气没告诉他关于张敬的事情,他怕这件事一告诉裴想,这人兜不住事。 马浩五月中旬回家请假了一个星期,说要帮他姐割麦子,还问叶知秋有没有兴趣来,来了的话给他从地里摘最大最甜的西瓜。 叶知秋正愁着王雪梅暗戳戳的施压,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到乡下放松放松心情,老许这件事情被他暂时先搁置在了一边,脑袋空空没有思路,他找不到关于这件事的切入口。 他有一个一个去找和徐涛一样发生过累类似事件的亲人或者是报案人,只有少数人还没有离开这里,其他大多数连夜搬离这里,更何况在所谓的少数人当中,没有一个人愿意正面回答叶知秋的问题。 他们见到叶知秋唯恐是那些人又找上门来,开口第一句就是“别问了,我什么也不知道。” 碰壁了十来次,没有一个愿意配合的,叶知秋才悻悻的走开。 “行,那我过两天就去,记得给我摘西瓜啊!” 叶知秋在电话的另一边口水都快要留下来了,他怀疑马浩这小子是故意的,在微信上哭诉着割麦子累得要死,在朋友圈里却美美发了好几天大西瓜,每一块的瓤都红透了,熟的多汁。 随后他又在手机上捣鼓了一会,买好去小县城的票才将滋着的大牙收回,王雪梅正巧端着一盘子切好的西瓜从厨房里出来,见儿子坐在沙发上对着手机傻笑,喜连忙上眉梢,“哟,跟哪个小姑娘聊天呢,这么开心。” 叶知秋没搭王雪梅的腔,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敢,一但聊起这个话题,王雪梅定是要当面看着他让他同意本地的五六个相亲群的邀请,盯着白瓷盘里的西瓜挑了块看起来不错的,咬了一口,没什么甜味儿。 “我都说了吧,下次让我去挑,我挑的可比这个要好多了。” 叶知秋嘴上抱怨着,身体却很诚实,一块接着一块拿,没两分钟王雪梅一块还没吃完,垃圾桶里就多了好几块属于叶知秋的西瓜皮。 王雪梅深知儿子这幅德性,瞥了他一眼,欲开口说些什么,叶知秋却胡乱不清的开口了。 “对了妈,我辞职了。” 第一遍王雪梅没听见他说什么,又抽出一张纸带给他,叶知秋擦完嘴后才清楚的说了句他辞职了。 王雪梅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叶知秋权当妈妈被自己突然没工作这件事给吓到了,连忙安慰她说道:“不是我不想干,是这公司不适合我,而且好多同事都不干了,我留在那也没用。” 他深知王雪梅是个怕有一天突然没钱的人,她从小就给叶知秋灌输生活要精打细算,万一突然那一天没钱,妈妈只能养活一个人,而你就要到工厂里面去打工,每一次他听完这话就觉得自己一定要好好学习,长大挣很多很多的钱,不至于让他们母子俩流落街头。 后来叶知秋才知道王雪梅在骗自己,不好好学习就去要饭,她整天把这句话挂在嘴边,路过的邻居见了都要说一声这母子俩打得可真激烈,母亲在后面拿着棍子追,儿子在前头做着鬼脸跑。 不过现在一想,王雪梅当时说的也没错,她跟叶涛离婚后收入的主要来源就成了流水线上的工人,每天早八晚八,一天除了吃饭得干满12个小时,就这样一个月母子俩满打满算能攒够两千块钱就算是好的了。 叶知秋十来岁的时候,肯德基刚在市面上流行起来,他跟着一群同学进到人家店里,每个人身上带着下一个星期的生活费,几个人像指点江山一样在菜单上点这点那的,吃饱喝足付钱的时候,叶知秋跟另外的三个同学跟傻了眼一样,最后那一个星期叶知秋仅靠着十块钱硬是生生挨到周五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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