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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秋前几次还感到新鲜，觉得自己老爹对自己还算不错，心里还在默默给他从负开始加分，几次之后，他感到很无聊，几乎每个星期六叶涛都要带他来。 有一次他看见叶涛半光着屁股从房间里面急急忙忙的出来，裤子半挂在腚上，皮带也没记，就这样慌忙的出来，几分钟后他拽着叶知秋的胳膊，二话不说就拉着人往下跑，狼狈至极。 余光中，叶知秋透过隐隐约约的门缝看到一个女人，凌乱的发丝紧紧贴在她的脸上，他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女人长什么样，就被叶涛拽走了。 后来，他怎么也想不通叶涛怎么会找上那个女人，听王雪梅说叶涛跟人好上的时候，女人不仅结婚了，还带着个两岁的儿子，女人丈夫不知道从哪听到这件事，二话不说拿刀就往宾馆的方向走。 那刀，只有平常切肉的时候才用。叶涛整个人哆哆嗦嗦的让叶知秋自己先回去，王雪梅问了就说自己出去玩，玩累了才回来的。 自己则躲在一楼的储备室里，时不时探头出来看捉奸的丈夫走了没，最后还是宾馆的工作人员来打扫卫生的时候，他才双手发抖，抓着人胳膊，追问着看没见三楼拿刀的男人，工作人员一眼就看出来这人是什么货色，但生怕涉及到自己，硬着头皮上了三楼，却没看到拎着刀的男人。 俗话说好事不出名，坏事传千里。 叶涛这么多年“尊老爱幼”的行为没人看见，出个轨被人传得人尽皆知的，各路说法都有，这件事自然就传到了王雪梅耳朵里，王雪梅二话不说，一张离婚协议递到叶涛手上。 后来王雪梅在闲聊的时候说起这件事，说那女人其实来找过她。 就在这件事情发生的前几天，眼泪汪汪的跪着求她让她放过叶涛，见状无果，才故意让自己丈夫知道这件事，好跟丈夫离婚。 王雪梅想不通叶涛有什么好的，这个女人恨不得把自己家弄散也要跟他在一起。 女人姓姜，自打那件丑事发生后，丈夫跟她离了婚，孩子也被丈夫家的人带去抚养，不过她跟叶涛再一起也没多久，叶涛就出门了，一年才回来一次，回来要么喝个宿醉，要么提着一大堆新玩具和零食，在王雪梅门口等着。 叶知秋曾经认为叶涛是个不会爱人的人，王雪梅跟他在一起肯定是被迫的，不是自愿的。 偶然间他才明白一个道理，要是没有父母的相爱，他在七岁之前是不会被爱包围的。 原来他不是不会爱人，只是爱得烦了，腻了。 “你好?” 手机传话筒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只是一个简单的问候，却感到女人用了全身的力气说这两个字，似乎光是开口都十分费劲儿。 前些年他听到这声音的时候还只是沙哑，类似于石砾滑过磨砂纸，她几乎每个月都要打电话过来询问: 他去看过你们没有，他总是不回家。 打电话他也只是敷衍我，马上就回。 见到他了，麻烦给我打个电话。 叶知秋对于电话中声线的变化感到一丝惊讶，随后清了清嗓子，轻声开口道: “姜阿姨，我是叶知秋。” “是你啊，怎……是有他的消息了吗？” 女人的声音一下子豁亮起来，少了几分虚弱气，不过依然能让人有种即将要消失的错觉。 “对，我看到他了。” 叶知秋直接说出了他是在哪里看到的叶涛。 女人前些年似乎还在执着于自己能让叶涛好好回来跟她一起过日子，两个人就在这附近随随便便找个活干，下班早的话，她还能给他做上一顿饭。 她执着了几年，隐隐约约是从去年开始，叶知秋再也没有接到过她的电话。 “算了，随他去吧，我跟了他这么久，也算是累了。” 女人在电话里叹了一大口气，若有若无的，断断续续的，似乎是累了。 “您手机上有他的电话吗？” “我找他有事。” 叶知秋不再纠结于这种叹气声背后的缘由，只是突然觉得当初这个破坏一家三口的女人是个可怜人。 她的儿子已经有了别的妈妈，她的丈夫也早已成为别人的丈夫，唯独她自己还抓着一根浪荡成瘾的稻草，她花费了十几年的时间来照顾稻草，不过最后没能结出麦粒。 “有的，我记在本子上，他应该没换号码，等会我发短信给你。” 女人说完后，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恨不得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 “不好意思啊，没什么事的话就先挂了。” “嗯，麻烦您了。” 叶知秋面无表情的结束了这次对话，“您身体还好吗？”这种话他说不出口，尤其是在她面前。 王雪梅并不知道他和姜阿姨在私下联系着，要是知道了，叶知秋免不了一顿说教。 因为他知道王雪梅恨那个女人，恨她拆了一个完整的家，恨她谁不选偏偏选了自己的丈夫。
第24章 24 === 几分钟后，短信的提示声跟着到站声一起响起，叶知秋看了一眼，默默跟小时候记忆中的那串数字叠加在一起，以前王雪梅怕他在外面玩被人拐走，就让他记下爸爸妈妈的电话号码。 每天都要提一次，这是王雪梅每天雷打不动的规矩，直到叶知秋顺利的说出了十几位数字号码，王雪梅才放心的放他在外面耍。离婚后，王雪梅把家里一切有关叶涛存在的痕迹都抹去了，那个时候，智能手机还没有流行起来，只能在电话本上记上姓名和号码，她连电话本都没有放过，先把其他人的电话抄一遍，再把旧的电话本丢掉。 叶知秋隐约知道家里发生什么事了，离婚对他来说是件高兴的事，因为愿望实现了。 他曾扬言报警抓他爸，原因就是他爸对他妈不好，可是转念一想，他妈是不是还爱着他爸。 叶涛离开了，王雪梅伤心怎么办。于是叶知秋便在王雪梅面前想方设法装作一副对于这件事情毫不在意的样子，在王雪梅看不到的地方再偷偷打公共电话给叶涛，他想让他爸回来，回来安慰安慰王雪梅。 电话一接通，“爸”还出口，对面就传来了女人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他联想到了那天在宾馆看到的女人，莫名奇妙的愤怒让他下意识的挂断电话。 愤怒过后则是无尽的羞愧，对王雪梅的羞愧，他竟然想让叶涛回来，回来继续惹王雪梅生气。 他想他就不应该打这个电话，叶涛这时候说不定在哪个女人的床上。不过可惜，浪费了两块钱，得攒一个星期才有的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两串数字像永久的烙印一样，烙在他的记忆中，后来叶涛换手机号码了，叶知秋没过多关注，数字的印记也就渐渐淡忘了。叶知秋发现叶涛的手机号只是后面几位变了，前面的还跟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将这串新的手机号添加到联系人中。 另一旁的马浩似乎也有心事，他在担心自己刚刚的表现是不是不太好，万一没通过怎么办，到站后才反应过来，提醒身旁的叶知秋下车。 “想什么呢，怎么不继续你的前女友史了?”叶知秋将视线转回马浩身上，语气不由得上扬起来。 “历史历史，都过去了。”马浩颇为谦虚的摆了两下手，重拾起脸上的笑容，此刻心事重重的他顿时感到轻松了许多。 马浩一见到马薇薇，心里有天大的事情也被这一刻的喜悦给冲走，面试发挥不好的事情早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叶知秋看到姐弟重逢的温馨场景，想到马浩在医院抱着马薇薇毫无生气的身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他是第一次见马浩哭得那么伤心，高中的时候就算马浩被人打得鼻青脸肿，龇牙咧嘴的自己给自己上药，再疼，眼睛里面硬生生没有掉下来一滴泪。 大学被人家分手，也只是一个人在操场抽了几个小时的烟，头天活蹦乱跳的拽着叶知秋出去玩，叶知秋以为是小时候的经历锻炼了这种性格，后来才知道这人的外壳有多坚硬，内心就有多脆弱，姐姐的死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或许是通过这件事情，叶知秋才模糊看到无坚不摧的人原来也有脆弱的一面。 突然眼睛一酸，叶知秋低下头，伸手胡乱往眼上抹了一把，沉默的把门关好，识趣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会躲过的，一定会躲过的，4月1号不出门不就好了，他只好压下心中的恐慌焦虑，内心暗自期许着只要躲过4月1号就好了，马薇薇就不用死了。 重活过来的叶知秋看似是拥有了能够改变每个人命运的机会，没人知道到底能不能改变，叶知秋自己也不知道。 叶知秋恍惚着走出了东风社区，看着熟悉的街道，突然想起来王雪梅就住在前面路口不远处的居民楼里，心里纠结着要不要去看看，毕竟前天晚上，王雪梅还忙里偷闲的打电话告诉他有个相亲大会，问他要不要参加。叶知秋的回答是: 暂时不要，公司很忙，没空。 这样的回答在王雪梅看来并不是理由，更像是借口，于是王雪梅直接给他下了通牒: 要是让我看见你在街上乱窜，下一次不通知，直接带你去。 叶知秋思前想后，迈向王雪梅家的步伐最终还是转了个弯，心想着就这么贸然回去，王雪梅正在兴头上，肯定会逼他去相亲，倒不如再等等，等王雪梅忘记这件事再说。 随后走进了一家饭店，这家饭店的炒菜不错，特别是厨师熟悉各个地方的家乡菜，他准备在这里约叶涛谈谈。 半个小时后，一个胡子拉碴，看起来满脸倦容的男人走进了这家饭店，此刻还没到中午，只有稀稀散散的几个人埋头吃饭，他的目光在这几个人身上停留，不到一秒，便找到了角落里显眼的目标。那是他的儿子，他正要犹豫着要不要打声招呼，感受到对方投来的陌生视线，他的嘴像是被胶水粘住了，死死的张不开，硬要张开的话会变得血肉模糊，于是他干脆把嘴闭上了。 “坐。” 叶知秋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从他模样的变化中惊讶过来，叶涛就拎着一瓶白酒递到了他面前。两人相对而坐，除了刚才弥漫在空气中的一句“坐”，没人再度开口，直到服务员来了才打破这种怪异的氛围。 叶涛像是如释负重一般接过服务员手中的菜单，点了几样在他看来叶知秋喜欢的菜后又把菜单递给了对面的人，似乎是在确认他的口味到底变了没有。 叶知秋接过菜单看了一眼，又在菜单上划了几个凉菜，这才递给服务员，顺带说了句: “麻烦给我们接一壶水。” 然后，叶知秋将视线转向对面曾经的父亲，曾经的混账父亲，盯了几秒后，缓缓开口道: “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男人像是获得大释一般，在自己儿子面前的那股拘束顿时消散了几分，他的双手在桌子底下来回交叉着，“还好，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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