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 木盒中的东西一目了然,放在最上头的是一个新年红包,福幼院的小朋友人手一个小红包,魏游的大朋友没道理去羡慕别人。 压在红包下的是一件和田玉首饰,江盛看清后一愣,变出尾巴又缠着被子翻滚了一圈。 魏游端了汤圆进门,江盛已然等候多时。 他将汤圆放在桌面上,快步走过去:“怎么坐在这里发呆?” 云哥儿让开身,魏游挺拔的身姿与江盛薄红的脸一同出现在铜镜中,镜中的魏游后撤一步,视线对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江盛道:“试一试。” 和田白玉发冠安安静静躺在木盒之中,下一秒,一只修长的手点在它的尖端,然后整个拢在手心拿了起来。 “会重吗?”魏游看着镜中人问。 “不会。” 固定的玉簪别入发冠,江盛垂在膝盖上的手指缓慢蜷曲,忽的不敢看魏游。 魏游站在他身后,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双黑沉的眼从微微吹动的额发下直盯过来:“原来知道束发的含义啊,自此之后守身如玉……嗯?故意坐着等我来为你束冠?” 江盛仰起头,两人四目相对。 耳廓染红却没移开视线:“是啊,不乐意吗?” 魏游呼吸微滞,眼底的笑意渐渐蔓延,应了一声“乐意至极”后,倏然俯下身。 云哥儿迅速低下头,虽然自家主子被王爷揽在怀里看不清神情,可刚才镜中惊鸿一瞥的余影还是令他面红耳赤。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主子。 含羞带怯,面若灼灼桃花。 在他的印象里,主子是清冷不可攀的雪莲,是拂面不留恋的春风,为黎民百姓思愁,从不为儿女情长停留。 可如今,雪莲化残雪,春风绕枝头,一颗桃花心绽放芳华竟是这般模样。 该劝说的,王爷并非一个好归宿。 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半年来,他们将王爷的一切作为尽收眼底,竟说不出半个不好之处。 对内,王爷忠贞不二,为王君散后院十三人,成亲后再无任何花天酒地。 对外,王爷一心为民,从不仗自己的身份做劳民伤财之事,反而协力东岭做了不少利民的举措。 如此痴心又贤明的王爷,就连当初被拖进小黑屋鞭打过的下人都忍不住动心,更何况是自始至终被宠在蜜罐里的王君。 可他又是王爷。 云哥儿免不了担心,情郎薄情,一时宠爱不知能贪欢多少年,到时候三妻四妾,主子又如何能承受这份苦楚。 如今,王爷连一个傍身的孩子都不愿意给主子。 一个由浅入深的吻,大雨初歇后江盛的脸贴在他的手掌上,呼吸沉重,魏游替他顺了顺背,调笑:“怎的这么久了还学不会换气?” 江盛自以为恶狠狠瞪了魏游一眼,在魏游看来就是邀请自己再把他吻窒息的勾引,幸好顾及还有两个哥儿在,收敛了些:“走吧,吃汤圆。” 江盛的腿还软着,为了找回点面子打发魏游先去吃。 好一会儿才走到桌前坐下,慢慢吃起来。 “这回不喝避子药了。” 江盛的声音很小,魏游坐在他的身旁听得很清楚,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把勺子里的汤圆放回碗里,转过头认真问:“决定了?” 江盛被他灼热的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 过了半晌,他才嗯了一声,然后推脸龇牙,“不许看我了,吃汤圆!” 魏游没有立刻转移视线,等把人脸看得红的能掐出汁来,他才揉了揉江盛的脑袋,不管云哥儿脸上如何惊涛骇浪,低头把汤圆塞入口中,缓慢咀嚼。 原来讨喝避子药的是自家主子,不是王爷啊? …… 钱塘。 知州府内,一人接过管家呈上来的年礼。 “老爷,这是您让人盯梢的胭脂铺的新东西,名叫蜂蜜柚子茶,一罐五两银子,量不多,只有胭脂铺的老顾客才能够买,深受世家妇孺的喜爱。” 蜂蜜柚子茶? 彼时升官成为钱塘知州的陆知运端详着桌子上金黄色的玻璃罐,沉吟:“查到出自何人之手了吗?” 管家如实道:“并无,可东西并非建州产的,据说是东岭饶州地界的新奇物。” 陆知运让人取勺泡茶,小饮一杯。 “甜而不腻,清香润喉,怪不得深受后院佳丽的喜爱。”陆知运放下茶杯,淡淡道,“可我听说,王爷在饶州。” 大荆只有一个王爷,那就是皇六子,瑞安王。 管家心头冒汗,他是去盯梢蜂蜜柚子茶了,可却不敢将之与王爷联系在一起,只当是巧合罢了。 管家张口想说什么,陆知运挥手:“罢了,你下去吧。” 肥皂、玻璃、水泥、羽绒服,现在又出蜂蜜柚子茶,还有私下里他们不知道的点子,假以时日,瑞安王一人便可富可敌国,到时候他真的愿意安安分分待在东岭这个贫瘠的地方,当一个闲散的王爷吗? 不。 陆知运不觉得。 身为皇子,哪一个没有再跨一步的野心? 如若放任瑞安王在东岭成长,等他招兵买马暗自壮大,那时候再想控制怕是比登天还难了。 扫除三皇子成就大业路上的障碍,是他们这些幕僚该做的事。 陆知运眼神一黯,拿起这罐蜂蜜柚子茶进了书房,磨墨铺纸—— 三皇子亲启。 …… 温泉庄的银子提前付了,秉着节约的原则,魏游和江盛在温泉满打满算泡了三天,至于剩下四天,因为七天中包含的四天是年前的日子,白白浪费了。 等年初四,魏游带着新的书画敲开了谢老家的门。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真情实感劝说了一番。 什么惠及天下黎民百姓,成为新式学院的领头人,开创历史先河之类的,有什么说什么。 可谢老无论如何不松口。 魏游言辞恳切:“谢老所思又怎知学生们所想?年轻人朝气蓬勃,更愿立功建业。既无法相互认同,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本王不强求谢老入新学院,可日后新学院和福幼院招夫子,希望谢老莫要阻拦。” 谢老不语。 “想必谢老已经从周大人那知晓了水泥一事,”魏游在他蹙眉时露出一个友善的浅笑,“还望先生慎重。” “王爷威胁我?” 谢老怒目而视,魏游神定自若。 气氛凝重成团。 两相交战,就在江盛以为谢老要暴走打人时,谢老率先妥协:“我有两个要求。” 魏游正经了几分:“您说。” “第一,”谢老视线落在看戏的江盛身上,“我要收江盛为徒。” 江盛:“……” 老顽固还没死心呢! “不行!” “没问题。” 两道声音森*晚*整*理,魏游和江盛对视一眼,江盛全身上下都在叫嚣—— 不行啊,他是个冒牌货!学习就穿帮了啊喂! 魏游朝他安抚地笑了一下,对谢老歉意道:“不过夫郎在钱塘落水,大夫说受了刺激,许多事都记不得了,希望先生对他不要太苛刻。” 比如写字如狗爬,画画如涂鸦,就希望谢老不要太计较了。 江盛则一脸茫然,他还没想明白魏游的说辞,谢老那边已经点头同意了。 “第二。” 魏游静静等着,可谢老一直未开口,反而看着无比扭捏。 “第二?” 谢老战术性假咳:“王爷每月送两副字帖来,学无止境,希望王爷明白老朽的苦心。” 这讨字的理由说得冠冕堂皇,魏游极力忍笑:“本王谨记。” 送人出门时,谢老随口提了句:“那个蜂蜜柚子茶还不错,家里夫人喜欢的不行,要是还有,就当拜师礼送几罐。” 魏游理所当然应下。 困扰了一路,等上了车,江盛终于忍不住发问:“怎么说我失忆了呀,我在钱塘明明……” 魏游出声堵住他后面的话:“不曾受惊吗?那为何夫郎半年未碰书房的文房四宝,是嫌弃其模样丑陋并非玉石所制?” 江盛哑然。 半晌才闷声道:“是受了惊,曾经不少事都忘了。” 之后几日魏游都不得空闲,他在琢磨着建新学堂。上回江盛说的开办一个学堂的事他没有听过且过,而是认真考虑后觉得可行,如今在饶州招夫子一事不是阻碍,这件事就轻松了一些。 不过这事急不得,还是先考虑福幼院招夫子的事。 循序渐进,不怕他们不喜欢只怕没人愿意来了解,等这些年轻的秀才接受福幼院的课程安排,对此有认同感,再谈开办学堂的事也更容易些。 而且饶州缺钱,开办学堂少不得倒贴钱,单靠蜂蜜柚子茶的生意是不够的,魏游又找了当地的水果琢磨着做水果罐头拿出去卖。 当然,也是时候让建州的水泥厂开到饶州来了。 初八,福幼院、衙门口和城门外都贴了告示。 “福幼院招先生。” “我看看,讲学先生?什么意思?” 城门口围了一群人,城卫临时充当话事员在一旁敲锣告知。别看官学中秀才上百人,可饶州百姓能认字者寥寥无几,一旦张贴新告示还需有人在一旁念一遍,再解释一遍。 告示写的不难懂。 福幼院招先生,报名者可以是读书人也可以是有一技之长者。招收的夫子须得秀才起步,单单这一项整个饶州就没多少人符合要求。 所以百姓将目光放在第二项上。 所谓有一技之长者,可以是绣花精美的绣娘,可以是厨艺精湛的厨子,可以是懂得医术大夫……只要福幼院愿意招录,就能得每月二两的月钱。 要知道在饶州,一份月供五百文的活已经算不错了,月供破一两的普通百姓凤毛麟角。 “二两银子啊!” “我瞧见那五香面馆的罗厨子登记了。” “罗厨子月供有二两吧?怎的想不开要离了面馆另找他处?” “这有啥,你没听清刚城卫大人说的话?福幼院每逢五天休两天,且活从巳时始至申时终,多安逸,同样的钱比在面馆累死累活舒服得多了。而且福幼院是王爷开的!就那个救了整个沧林的瑞安王,绝不会做坑蒙拐骗的事。” 魏游的名声在饶州极好,一听是瑞安王招工,甭管选不选的上,报了名再说。 不少沧林的人挤不进去,还急得不行。 这名单人多的—— 刘和德傻眼了。 原本他们是打算一个个接触的,可如今这势头哪里来那么多精力,于是一个上午那公告下就多了一行小字——闹事者杖责二十。 才制止百姓疯狂的行动。 一技之长的招聘任务交给刘管事操办,一头爆热一头萧条,秀才报名的人寥寥无几,大多还在观望之中。
120 首页 上一页 66 67 68 69 70 7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