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了一个时辰,护卫手上大包小包,可江盛的兴奋劲一点儿没减。 “店家,写春联的红纸有吗?” 来者是客,更何况江盛的衣着打扮不似贫苦人家,店家态度极好:“有的有的,这位夫郎要什么款,挂轴、贴纸都有,这些都是蜡染烫金的红纸,您瞧瞧,需要几尺?” 江盛听得云里雾里,一脸茫然。 魏游缓步到他身旁,一一挑选。 店家取的红纸应该是店里最贵的红纸了,印花为祥云,喜字还有单纯的洒金,比起京城繁多的图样少了许多。 像是什么福星高照,龙凤呈祥,宫廷彩绘的花样都不曾见着。 魏游食指点在祥云款式上:“这个吧,四处街门,一处学堂,一处仓库,住房内外屋也贴。” 江盛在一旁瞪大眼睛,这么多啊,他还以为对联只要贴在大门就行了。 魏游默算:“共写十四副,两副七言喜字挂轴,其余的都算在祥云长卷中。” 福幼院住房分了四处,一处是魏游他们住的别院,一处是孩童住的院子,还有一处是夫子的居所,剩下的是下人住的院子。 魏游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店里的人能听见。 十四副? 店内的客人朝他们看来,眼里满是殷羡,这是饶州哪家的贵公子来买对联了。 “好嘞,一副七言对联约需一丈纸,十二副便是十二丈。” 店家算法透明,也好让客人安心,他们不是乱收钱。 “公子,一长卷红纸共十五丈,多余的三丈……”店家小声说,“我瞧着您和夫郎是来买年货的吧?若是再购一些灯笼纸花,这三丈便送了您。” 魏游看了他一眼。 纸贵,蜡染的红纸更贵,三丈十米,单卖能卖三两,光是灯笼窗花可赚不回来。 可这人瞧着脸生,他应该没见过。 “你见过我?”虽是疑问句,可语气却十分肯定。 店家瞧了一眼魏游,又瞥了一眼店里的其他客人,压低声音道:“王爷慧目,草民媳妇是沧林山部落人,当初沧林地动,若不是王爷提醒,岳父岳母怕是凶多吉少。” “老人家没事吧?” “受了惊,祸福相依,老丈人多年的腿疾反而好了不少,还得多亏王爷。” 魏游笑了笑,没有拂了他的好意。 杂货铺里东西多,那对联纸不错,可其他的就不怎么入眼了。 “真的不回建州?建州过年比饶州热闹的多,王府也比福幼院大,庙会也更热闹些。” 两人挑选过年用的红灯笼和窗纸,魏游盯着江盛不满意花纹图案的模样,突然问道。 “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事。” 江盛拿起又放下,这些窗纸没有建州的精美,他好不容易挑了一张剪成两条鱼的,可红纸有些陈旧,于是又放了下去。 他们采购比较晚,好东西差不多都被挑完了,剩下的挑挑拣拣,拿了几个灯笼,又买了两刀写福字的纸。 付了钱,江盛和魏游又在街边小贩处逛了一会儿。 身后有推车经过,车上的一根杆子容易打到人,魏游拉了江盛一把,顺道换了个位,让他走到里头。 “不喜欢热闹一些的地方?” 江盛不假思索道:“喜欢啊,可你在哪里,家就在哪里,对我来说去哪里过年都是一样的。” 魏游一愣。 小神仙的嘴真的是越来越甜了。 糖吃多了,不过,亲的也多…… 魏游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蜷曲,望着江盛快走的背影弯了弯唇角。 江盛跑到一处小摊处,移不开眼。 等魏游靠近,他一手拉着魏游的袖口,一手指着某处:“这个,这个鱼,好看又有寓意,买吗?买吧?” 语气倒像是在撒娇。 魏游被他明媚的笑容晃了一下神,最后关头还是找回了理智:“你想买多少?” 小贩起身道:“鱼好啊,年年有余,这位夫郎,鱼窗花一套十二张,原是六十文一套的,夫郎瞧着面善,若是喜欢,五十五文拿去。” 价钱和先前的店铺差不多。 江盛点点头,拉着袖口仰头看他。 身前身后人群穿梭而过,魏游在他的眼中只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像是山间处的一汪清泉,捕捉了天上的月亮。 周围嘈杂的声音小了些,江盛回神,许是注意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拉拉扯扯不妥,他松开魏游的衣袖,却没移开视线。 “多买点,沾沾喜气,来年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魏游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江盛的腿:“要是我不喜欢鱼呢?” “你不喜欢鱼?!”江盛陡然拔高音量,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 可他是人鱼,鱼占半边,魏游不喜欢鱼,那魏游是不是也不喜欢他的鱼尾巴? 这怎么行! “鱼很好吃的,有营养,肉香嫩,长得也可爱,还会吐泡泡……”江盛绞尽脑汁,极力推荐鱼的各种烧法,魏游差点没绷住。 长得可不可爱魏游不清楚,不过“吃”,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真不喜欢啊?” 说不清为什么,江盛喜欢和魏游有共同喜好,可魏游真不喜欢鱼,他除了难过外也没有强迫。 江盛偏过头,忍痛割爱。 魏游忍俊不禁。 “笨,钱在刘管事身上,你也是主子,喜欢就买,无需经过我的同意。”魏游屈指轻敲他脑门,又对摊贩说,“年年有鱼,确实不错,来一套吧。” 摊贩心思灵活,知道主事人是谁,朝魏游极力推荐,“这个双鱼窗花是我家媳妇做的,她原在建州的绣房待过,不仅是鱼,十二生肖都能剪,公子要不要再来一套?” 魏游兴趣不大,反而是江盛问:“魏游,你属什么呀?” “属虎。” 跟在身旁掏钱的刘管家手一顿,心里狐疑,王爷不是属龙吗?又在寻王君开心了? 那就冤枉了,魏游是真不知道原身是属什么。 江盛就更不清楚了,他开开心心付了钱:“老板,再来一套虎!给你一百一十文。” “好嘞,”一连卖出两套,小贩嘴咧得更大了,“鱼和虎,您收好!” 小贩是真的心情好,以往客人都是买两张,买四张,买一套的极少极少,这一次出摊等于接了一天的量,因为这两位大客户的喜欢,周围几人蠢蠢欲动。小贩看在眼里,心情好,话都真诚了不少,所以在魏游和江盛走出了一段距离还能听见身后小贩主的欢送声。 “下次再来啊!” 大街小巷挂满红灯笼,年味越来越重。 在饶州第六次降温时,迎来了旧年的最后一个夜晚,除夕夜。 此前魏游已经将买来的红纸写满了对联和福字,江盛自告奋勇与一群小朋友张贴在上,很是热闹。 大伙都喜欢魏游的字,连谢老也不例外。 福幼院与官学离得近,只隔了一条街,年前的几日总能见到穿着官学儒袍的夫子和学生从大门口路过,起先被福幼院的护院逮着还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后来去的次数多了,脸皮厚起来,赶都赶不走。 魏游听说此事,乐呵了一阵。 前些天江盛没有头绪谢老喜欢什么,这不是上门明示了? 魏游派人送了几幅书画,邀请除夕夜一聚,谢老去了周存那里没来福幼院,不过让人送了熏肉和自制果酒,还对他的书画做了些点评。 谢老被贬,原身是那根导火线,可终归究底,还是朝廷内的党派之争,谢老是中立派想要独善其身,可独善其身哪有这么容易,也不知道惹了谁被一竿子打死。 一众门生罢的罢,贬的贬,还让原身背了这个黑锅。 浸淫官场多年,谢老不可能不清楚里头的弯弯绕绕,所以对魏游除了一开始的针对外,破冰其实不难。 魏游想得通,江盛就单纯了许多:“这老头固执归固执,脾气还挺好的嘛,你害他沦落到这个地步,几幅书画就收买了,要是谁陷害我,再送几颗珠子,我肯定不会轻易饶过对方。” 魏游来了兴趣:“嗯,那你怎么办?” “有便宜不占白不占,收了再说,讹他几回再接受道歉。” 几个小萝卜头坐在不远处,竖起耳朵听他讲话,一听这话,噌得一下往他这里看,眼睛在烛光中闪闪发光。 魏游汗颜,轻捏他的耳垂:“大朋友教坏小朋友。” “哪有?” 江盛转过头去,小萝卜头们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你看吧,我说话声音轻着呢,他们可没听见,没听见就等于我没教坏他们,你这是诽谤,帮我剥虾我才不生气。”他为自己谋福利。 可等江盛转过身,那群小萝卜头又往他这头看,小手轻捂着嘴巴,被魏游抓个正着后又一本正经低头吃饭。 小滑头。 魏游没有呵斥这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能这么开玩笑说明这段时间江盛与孩童相处融洽,江盛性子跳脱,可一路走来没多少玩伴,今与这些心思单纯的孩童打成一片,魏游乐见其成。 “要虾?还是螃蟹?我只剥一样。” 江盛面露纠结。 在这个阖家欢乐的日子,桌上的伙食前所未有地丰盛,清蒸鲈鱼,红烧肉,红烧猪蹄,佛跳墙,炖鸡,明虾蟹煲,还有各色素菜,共十二道。 除夕这日魏游自起床起便不得空闲,皇家祭祖繁文缛节多,就算魏游清减了不少,走一遍过场也花了一个上午,午后他进了厨房就没出来过,时间全花在清蒸鲈鱼,佛跳墙和明虾蟹煲上,不过等王府的厨子学会了,他又能无事一身轻。 最重要的还是江盛爱吃,魏游甘心情愿。 魏游净手后问道:“选好了吗?” “能都要吗?” 亮晶晶的眼睛我见犹怜,魏游笑容灿烂,在江盛弯起眼角时吐出两个字:“不能。” 江盛撅起嘴巴:“……螃蟹。” 与魏游两人同桌的只有福幼院的两位夫子,留有美髯须的男子名叫柳钟承,另一位额间有淡红色孕痣的哥儿名叫向容,此时向容用桌下的胳膊肘捅了捅柳钟承。 柳钟承转过头:? 向容眉间轻挑:看前面。 柳钟承疑惑:眼睛怎么了? 向容眨眨眼:剥螃蟹看到没? 柳钟承担忧:长针眼了? 向容咳了一声:学着点。 柳钟承恍然大悟:得风寒了! 眼神交流片刻,柳钟承低声道:“阿容,你得了风寒多吃点清淡的,这个猪蹄我帮你吃了吧。” 向容:“……” 狠狠咬了一口猪蹄,心想算了,自家的榆木脑袋不开窍,就算明说,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可能做这些举动。 一对夫夫总有其相处之道,舒服就好。 一锅明虾蟹煲去了一半,都进了魏游和江盛的肚子,魏游替他剥螃蟹,江盛就给魏游剥虾,一来一去,吃了不少。
120 首页 上一页 64 65 66 67 68 6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