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靠近城门口,魏游见到不少熟人,丞相夫妇来了,覃老将军也在,皇上和三皇子身边的贴身侍卫立在一旁,魏游朝他们点头致意。 马车无法停留太久,出了京门,人影被留在原地,看不见了。 原本跟着云哥儿叽叽喳喳的江盛停下动作,没了最开始的新鲜劲,多了些离别的忧愁。 江盛扒着小窗探出头,视线范围内只剩下车马和士兵:“魏游,日后还能见到爹娘吗?” “这样危险,”魏游拽他回来,“无宣召,我们无法返京。” 江盛的精神肉眼可见萎靡了下去,虽然只和原身爹娘相处半天,但他是真心喜欢他们。 头一回见他丧气的模样,魏游见着新鲜:“等日后岳父告老还乡,你可以邀他们来封地玩。” “那岂不是要再过十来年。”这么久,他都忘记新爹娘长相了。 “丞相离京难,你哥江少卿若是被委派京外任务,这事好商量。” 那也行。 得了宽慰,江盛注意到某人放在他腰际揩油的手,快速蓄力狠抽,后者早有准备,撤得快没打着。 车内的人全当眼瞎没看见。 两天后,众人抵达塘沽港。 “那便是我们此次要登的船!” “好大啊,首尖尾宽两头翘,和河流里的平底船完全不同,目测长二十丈有余,我可听说一艘能载重一万石,容纳五六百人呢!” 二十来艘大海船将港口填得满满的,晚霞映千里海面,景色壮观,前往东岭的大部分人没见过这气派的场面,连带赶路两日的疲惫都轻了不少。 “你瞧那个朝我们看的船员,只露了半个头,光船上的挡板,和人身高持平,更别说整个船高了。” 船体大,排水多,把港口的海水都挤上来不少,打湿了一大片地面。船工见他们队伍浩荡,匆匆往船舱跑。 不一会儿,一名打着赤膊肌肉遒劲,满脸胡渣的汉子从船上下来,走近了才发现,这人高的出奇,就算是一米八几的魏游在他面前都显得有些娇小。 目测身高两米开外。 汉子打量了一番队伍,视线定格魏游身上,不卑不亢行礼:“大福商运柘庆锋,参见王爷。” 魏游第一次听到这个姓:“zhe?哪个zhe?” “木石为柘,东岭有柘树,树皮灰褐色,有长刺,可养蚕可治伤,位于东岭西北部饶州地境。”柘庆锋解森*晚*整*理释详细。 面相老实心思灵活,魏游不由高看了他一分:“你是此次海运总负责?” “我……” 柘庆锋张嘴未说完,远处来了人,高声喊:“王爷,您来了!” 与柘庆锋相反,这位大腹便便,油光满面,跑了没几步汗擦的比水还多,从笨拙的身形看比柘庆锋更像是大海商。 他挤开柘庆锋,朝魏游行了礼,语气热切:“小的是本次东岭海运的总负责陈富,王爷路途劳累,小人准备了晚宴,请王爷移步驿站休息。” 果然。 “陈总事考虑周到。” 魏游只夸了一句,陈富脸上堆满了笑,交接的事由刘和德和覃洐去办。 一行人跟着陈富离去,第一个看到队伍的船员五郎踢飞一块石头,忿忿:“呸,拍马屁精,出力躲的远,功劳抢第一。” 柘庆锋掸了掸身下蹭到的泥灰,淡淡:“陈富这人对下面虽苛责,处事到底比我们圆滑会做,东岭商盟派他当负责无可厚非。” “不过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全靠一张嘴。”最讨厌这些官绅,没一个好东西,五郎恨恨道,“我瞧这王爷也不像是个好的,跟陈富一路人,或许还不如那东岭八大族呢,老大你提饶州根本无用,这些人又怎会关心平民百姓。” 好官少,更何况不知疾苦的王爷,再看看吧。 柘庆锋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回海船:“走,趁着天未黑,多搬些货。”
第12章 驿站不大,外头却布置了不少桌椅,他们人数多,为尽可能提供更多饭食,陈富直接在外头搭了几个简易灶,同时开烧,一时间香气四溢。 不是面子工程。 陈富引了魏游一行进入驿站内,一桌子菜满满当当,还有舞女乐师伴食。 原身大概很喜欢这排场。 魏游沉默地吃完:“东岭百姓疾无粮,陈家若是富足,可多花些心思在这一块。” “王爷仁慈,”陈富也不恼,且听着他话里因铺张浪费的责备,“王爷心系东岭,乃是东岭百姓百年修来的福气……” “东岭情况如何?”魏游打断了陈富的长篇马屁,给江盛夹了一块猪肝。 被人扔回他的碗里,又夹起一块小鱼干。 陈富没注意到他俩的小动作:“小人心忧,却也不知具体如何。” 他解释:“我等离开建州时适逢三月回南天,虽未碰上山洪涝灾,却是隐隐有预感,今年水气水雾十足,回南天天气持续了半月有余,气候反常,却不想雨势如此急骤。” “大福海运难道不是从东岭出发?” 陈富摇头。 “台风来势汹汹,停泊船只怕是无法出东岭,况且空闲海船需行驶两月才可抵达津沽,来不及。” 还是得去了东岭才知当地情况。 “二十艘海船,十艘刻着‘陈’字,其余十艘刻有不同姓氏,大福海运并非一家独有?”魏游沉默了一会儿,把傍晚观察到的不解之处问出口。 陈富一愣,倒是小瞧了这位瑞安王的观察力。 “不能说?”魏游又问。 “这哪是什么秘密,”陈富反应过来,笑道,“王爷好眼力,也不瞒您,此次海运负责的海船、船员均来自东岭海商联盟,对外统称大福商运。陈家在北空船最多,占了大头任命总负责,其余的船均是联盟他族所派。” 古代历史上徽商、晋商连成整体发家致富,单打独斗在这里难以生存,特别是东岭本就不富裕,又与江南海商竞争,内部虽有斗争在大方向上还是抱团取暖。 魏游想起那位魁梧的汉子,问:“柘庆锋也是?” “他有些特殊,”陈富见魏游有些兴趣,知无不尽,“柘家非东岭汉八族人,乃是东岭本土部落柘部落首领的儿子。” “部落?” 穿越跨度大,要不是经历过京城短暂几日,他还以为直接让他从现代到古代再到原始社会。 “是也,东岭山区现存不少部落人,现都入了汉,却保留旧称,”那和现代少数民族异曲同工,“柘庆锋虽是部落出生,却未待在部落,而是带着部落的年轻人造船行商,是商盟少有的非汉人。” 魏游点点头:“倒是有魄力。” 不管是古代现代,白手起家是最难的。资金、技术、人脉等,困难重重,更何况是古代,士农工商,虽说大荆商人政治地位与工持平,却也是比农户低一等的。 一旁的江盛也来了兴趣,不过他的关注点与魏游不同:“居然真有部落?那他们岂不是有图腾,是蛇吗?据说图腾绘制在脸上,怎么不见他有图腾?柘既是木字旁,说明柘部落不善水,怎的跑来当海商了?” 江盛的问题一串接一串,陈富应接不暇。 “王君所问柘部落内部的事,小人便无从得知了,”魏游虽未介绍他,但一行人的态度不难猜其身份,陈富自然哄着,“若是王君好奇,我可唤他来解闷。” “那算了。” 等下回遇上他自己问。 晚间,他们在驿站休息,饭后陈富邀他登船观赏一番,体验豪华船舱入睡的乐趣,但无奈,魏游踏上船逛了一圈,整个人难受的紧。 晕船,是意料之外,只能忍着。 古代比不得现代,交通发达,飞机几个小时就到了,这儿科技落后,走远路只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坐车,一种是坐船。 此次目的地是东岭建州,从南到北路途遥远,特别是东岭一带山路难走,快马加鞭二十几日,坐车少说四个月。 古代水路又分为两种,一种是河运,一种是海运。 大荆国虽有人工开凿的大运河,但与京杭大运河贯通南北不同,大荆国的运河从京城始发,绕路内地西州,再往终点钱塘去。朝廷规划建设京塘大运河,但由于边境战乱,被搁置了。 再说到了钱塘,还得改换交通,统共四个月是免不了的。 他们肩负赈灾的使命,自然是越快越好。 满载海运只需三个月,是最快的运输方式,由于是近海海运,减少了许多不可控因素,大荆国的海运发展算是不错,海船建造、指南针、海运专业人士均得到发展,大荆国事中没有跨洲航海的记载,南北海运的记载却是有的,而且已经发展了不小规模,江南和东岭有不少大海商。 因此朝廷才敢放他们走海运。 魏游靠着床边缓和恶心感,偏生有人幸灾乐祸。 “哈哈哈哈,魏游你居然也有今天!气我遭报应了吧。”江盛拍打着薄被,笑不停。 魏游揉了揉眉心,无奈摁下他的手,把笑得抽搐的某人拖上床:“笑够了就睡吧,太过活跃小心夜间失眠。” 珍珠黑眼咕噜转了个圈,江盛听从魏游的劝说,乖乖地躺下。 等身边的呼吸逐渐平缓,他轻手轻脚掀开被子,把被子轻轻放在一旁,绑紧身体像是做贼一样,缓缓起身。 大海啊,我的故乡~ 终于又可以解放鱼尾巴抽鲨鱼了! 大海我来了! 大概是他太过兴奋,脚下一重,不太牢固的床发出嘎吱的声响,吓得他赶紧确认魏游的情况,发现没醒,才敢继续往外爬。 他睡在里头,下床必须翻过魏游,黑暗中,江盛屏住呼吸,手撑在魏游肩膀两侧,右脚试探着跨过去。 找到着力点了。 江盛心中一喜,身体重心往外往右侧偏,准备收起左手和左脚。 可下一秒,他右脚姿势不对又承受够了大半个身体的重量,猛的一扭,脚脚踝一痛,整个人失去重心,右边膝盖和手肘子一下磕在床板上。 发出一声巨响。 完了。 江盛缩着脖子想当个鸵鸟,但头顶的视线逐渐灼热,逼得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抬起头。 果不其然,魏游已经醒了。 月光衬着他漆黑的眼眸,平添了一层暖玉的光泽,而魏游自己,用这双布满星辉的美眸扫过两人暧昧的姿势,视线定格在他胸前的小脸上,弯了弯眼角。 即使是黑暗中,魏游也能察觉到江盛脸颊滚烫的热度。 没有半点被吵醒的不快,笑声伴着胸膛的震颤:“我以为地震了,夫郎好精神,半夜不忘演一回采花贼的戏码。” 江盛:“……” 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 “你又装睡?”江盛气愤,这人怎么总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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