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游微挑眉梢。 江盛厚着脸皮眨眨眼:“那什么,我按摩手法好,相……夫……”相公、夫君这些词他实在是喊不出来,“咳,王爷温书累了,按肩是臣妾该做的。”他是断不会承认这是想要心虚讨好对方的。 魏游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说不出来,像是发现了新奇有趣的东西,江盛被他盯得背后发毛。 两人安静对视,久到江盛手心手背都出了汗,魏游才退一步抽回自己的手,任江盛不太熟练地按摩。 江盛原本因为做了未遂的事有点心慌难安,但被魏游一如既往的态度感染,卸下了警惕。 “这揉肩力道够吗?” “再重点。” “这里经脉酸吗?” “按按。” 手指按过的地方又酸又爽,但正因为这种酸爽,让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等江盛渐入佳境,魏游开始回想先前的那一幕。 他没有江盛猜的那样,假睡。 今日早起加上喝了不少酒,对再强健的体魄来说,都是一种负担,写字写累了趴一会儿睡着了不假。 只是他的睡眠质量一般,微弱的声音就能打扰他,所以在江盛推门而入时,他醒了,原本想瞧一瞧他蹑手蹑脚想做什么,没想到发展超出预料。 回想起那仓皇失措的眼睛,魏游闭了闭眼。 “脖子后用指骨关节刮几下。” 江盛:“……好。” 你是大爷你说了算。 “脑袋上用指腹轻轻打转。” “……好。” 感受着手下适度的力道,魏游有些复杂道:“你心挺大的。”如果是他,袭击未遂后不会这么平静地往对方面前凑。 说完,他觉得脑袋一痛。 江盛撤了手劲,赶紧补救:“手劲没收住。”这人不会后知后觉发现他的意图了吧? 魏游抓起他心不在焉的手放在肩膀上,他非金刚石做的脑袋经不起霍霍:“继续揉肩吧。” 揣着一颗不上不下的心,江盛一按按到了饭点,下人来叫,他终于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逃离了这可怕的书房,生怕后头有鬼在追他。 魏游坐在椅子上,不放过江盛离开时凌乱的脚步,没了面对江盛时的淡然,漆黑的眼底浸了墨,让人瞧不出一丝情绪。 等到再也看不见江盛的影子,魏游才冷声道: “来人。” 刘和德根据指示很快查明了事件来龙去脉。 起因是原身狐朋狗友送的三位哥儿妾室,撺掇一位近期被打的女子闹到江盛面前,人证和身上的鞭痕物证俱全,结合书里的描写,江盛信了。 才有书房的举动。 魏游坐在太师椅上听着刘和德汇报,沉默不语,他倒是没想到好心遣散后院还能牵扯出这么多事情。 等刘和德说完前因后果,他手指轻点了一下扶手,问:“因为嫉妒,私下找王君故意展露鞭痕,让本王和王君产生间隙,好取而代之?” 刘和德点头称是。 “怎么,鞭子没打够?他们倒是自信,脸皮比本王还厚。”魏游冷笑。 这话刘和德可不敢附和:“那王爷打算如何处理?” 魏游反问:“你觉得呢?” 刘和德忖度他的心思,摸不透,说了自己的想法:“既然做了,那便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奴才认为不若将四人杖责二十,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魏游不意外他的做法,能把人送来王府,送人的纨绔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原本的钱和恩惠没了,日后不知会怎么样。 但杀人未遂和杀人了是有区别的。 魏游没告诉刘和德江盛是打算杀他,否则这四人怕是活不了,毕竟这里的人命不值钱。 “照你说的办。” 魏游语气平淡,眼底没有半分怜悯,刘和德看着心惊,总觉得又见到了瑞安王早先的模样。 “三个主谋打完送回去,至于被怂恿的那位,罚完给予五十两银子,逐出府,其他人明日出发前全部遣散。” “是。” 他愿意给予他们力所能及的帮助,甚至将瑞安王搜刮来的银两全部赔给他们也无妨,但更多的,抱歉,他不是圣父。 至于江盛其人…… 外头天色暗堂,魏游收拾完桌案,迎着星光往外走。 一个真想杀人的凶手,拿的武器不可能随意挑选,至少是一把趁手锋利匕首,而不是临时起意,找了块砸不死人的砚台,事到临头还犹豫了。 他挺好奇。 一个想杀他的,各方面不像丞相亲儿子的人,还能带给他多少“意外惊喜”。
第11章 农历七月二十六,黄道吉日,宜出行,前往东岭的日子定在这天。 “手脚麻利点。” 朝霞未出,瑞安王府已经忙碌起来,下人们进进出出把行李搬上马车,几位管事忙里忙外,时不时催促几声:“动作机灵点!这些个珍贵的书画和墨水别混在一块儿,路上洒了漏了为你们是问!” 府里的劳力不知来回了多少趟,身上的长衫改换短打,汗巾挂在脖子上,背后、手臂上全是搬箱子留下的红痕。 不过大伙心情都不错。 出发前,他们其中大部分人将离开王府重新分配,而跟随队伍去东岭的,将奖励三年年俸,双方对此都算满意。 “王爷,您歇着吧,这些让下人们来就成。”刘和德见日头起来了,劝说魏游回屋,让一旁的人接替手上任务。 魏游避开手,不喜欢半途而废:“等这些核对完,先前没吃早饭的都去了吗?” 伙房饭做的分量不够,大部分空腹上阵,魏游见了,让他们分批轮流去吃,自己接替原本的管事。 “王爷仁慈,都问了一圈,吃了,只剩下最后一批刚去的,”站了一会儿,额头发间冒出细密的汗渍,刘和德擦了擦,心想天气实在热的慌,“王爷您往这儿挪两步,堆高的箱子后阴凉些。” 日头不算高,两米高的大箱子后落成一个天然的庇荫处,容得下两三人。人刚纳进阴影处,魏游听到对面有人叫他的名号,声音不算大。 “……天没亮就出发了,说是王爷下令的,我原是伺候九夫人的贴身丫鬟,亲眼见着抬了五百两真金白银离开,听说还讨了一处庄子。” “真允了?” “这还能是假的,除了那四位贪得无厌的,被罚一顿赶出府,其他人都有。” “我要是没记错,九夫人是上回江公子惹恼王爷被拖进刑室抽了一回吧?如果我是九夫人,别说挨一顿抽,挨三顿也值了。” “你是花容月貌倾国倾城不成,王爷看的上你才行。” 大小不一的箱子留了几条光带,魏游透过缝隙看清人脸,没记错的话,是留下一道去东岭的两个丫鬟。 刘和德脸色不好,想出面训斥,魏游摇了摇头,制止了。 那头无所察觉,羡慕中带着渴望:“王君真是好命,独得王爷喜爱。” “不见得,都说王爷疼爱王君,亲自陪人回门,还遣散后院。官人的好多半是不长久的,哪个没三妻四妾。” “那也比嫁个粗鄙的下人,过着卑躬屈膝的日子强。” 原九夫人丫鬟警告:“香月,瑞安王不是你能肖想的,不要做些多余的事。” “我也就随口一说。”那名叫香月的丫鬟满不在乎眼底打着什么主意。 两人走远了,魏游问:“王府里议论主子如何处理?” 刘和德心里犯苦,上回警告过居然还有人存着这心思,上位者追责时往往第一问候的不是惹事的仆人,而是管理者,这是想害死他。 “掌嘴二十,罚一月俸,做一月苦役。” 香月年纪轻轻调往库房这个肥差,是因为她是另一位管事的远亲,有所福照,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安安份份倒也无妨,哪知道自己不争气,刘和德毫不留情。 魏游嗯了一声,淡淡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平日我不管这些,不代表我默许。” 最后一笔核完,他把册子递给一旁的人,拿毛巾擦擦汗:“云麾将军那边如何了?” 接过毛巾,刘和德跟着他往屋里走:“云麾将军副官来报,已将赈灾款从国库取出,等王府这儿准备好,通知他一声,便可启程了。” “他速度倒是快。” 内寝安安静静的,魏游环视一圈,问:“怎么不见王君?” 一旁的贴身小厮来福道:“原本是又睡了过去的,云哥儿让王君去核算嫁妆,便起了,奴才这就去唤。” 魏游说了声“不用了”没再多问。 四位夫人被罚和遣散后院的事传得快,一个晚上府内无人不知。 “您是没瞧见,那三个以为王爷喜欢哥儿,被抓时还捯饬自己,准备过两日去王爷那碰碰运气呢。”江盛身旁,云哥儿眉飞色舞说了一堆,脸上的笑容自始至终没下去过,看得出来是真心为主子高兴。 但江盛开心不起来。 他花一个晚上说服自己是正义一方,结果这四个人不是想为自己报仇,而是心怀鬼胎利用他,好坐上王君的位置。 挺讽刺的。 皇帝不急太监急,后院那些人心满意足拿了赔礼和承诺离开,反而他一个局外人满肚子想为他们打抱不平,到头来人家不领情还觉得多管闲事。 “主子,王爷为主子做了这些,主子不若表示一下?”比如夫人那本册子什么的……云哥儿的脸烧红了。 云哥儿不知道书房的事,但遣散后院的事,让他原本对王爷的偏见少了些。 江盛耳朵一动。 不管是这段时间照顾还是书房内的愧疚,他确实该表示一下,江盛别扭道:“怎么个表示法?” 云哥儿知道自家主子脸皮薄,不好意思明说:“主子不妨想想王爷为何这么做,最缺什么,自然知道该做什么了。” 江盛意有所思。 两个哥儿对视一眼,心想这事该是成了,自家主子内敛但既然已经成婚,这事无法回避,如今王爷还未有子嗣,多添个一儿半女傍身,也能有所依靠。 天色大亮后,街坊间行人增多,浩浩荡荡的队伍从瑞安王府出发,想低调都没法子。队伍出了内城沿主道往外城走,大人小孩纷纷避让,又忍不住偷瞧。 云哥儿掀开布帘一角,新奇惊呼:“主子你瞧,街道旁全是人,连阁楼的上的人都探出头为咱们送行。” 好奇心不分朝代,更何况这回走的是京城顶级恶霸——瑞安王,京城老百姓无人不送了一口气。 魏游与江盛同乘,掀开的帘子角露出魏游辨识度极高的脸,原本高兴的人群表情惊悚,其中一位中年妇人和怀里七八岁的娃笑容骤失,藏进人群不敢多看一眼。 魏游:“……” 比起送行,他们估计更愿意为自己送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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