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画面顿时扭曲起来,将他卷进无边黑暗。 【换他……】 什么? 亚尔曼的声音断断续续,沈朔努力去听,却怎么也听不清。 最后那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彻底消失。 沈朔惊醒了。 他醒来时天光已然大亮,沈朔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鼓如擂,震得耳膜生疼。 “呼……” 小狗贴着他的耳朵,睡得很香,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沈朔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伸手摸了摸小狗的胸膛。 光滑的,温暖的。 没有伤口,也没有疤痕。 应当是在做梦吧。 可沈朔的心还是止不住的下沉,梦境是潜意识的虚幻表达,他是否在濒死之际,跟着少年去过那片雪原? “呜嘤……” 亚尔曼被摸了两把,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怎、怎么……啦?” 从黑夜到白天,不过才过去短短几个小时,而少年已经可以说出成句的话了。 虽不知亚尔曼之前是因什么进入假死状态,但雌虫拥有强悍的生命力和自愈力,伴随着少年苏醒,很显然,他的心智正在慢慢恢复。 只是不知道记忆是否也在如期恢复。 沈朔望着他:“亚尔曼,想起我是谁了吗?” 如果说刚醒来时亚尔曼对世界的认知相当于一个刚出生的婴孩,那么现在应该有个五岁了,语言和理解能力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沈朔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他却听懂了。 一边呼噜呼噜,一边蹭他的脸颊表衷心:“嗯!” “是、最喜欢的。” 沈朔对他的表白无动于衷,指着自己说:“是沈朔。” “知、知道。”亚尔曼搜肠刮肚的往外吐形容词,“shen、沈……朔!!” “最重要的!” “要好好、放在……”亚尔曼的尾巴曲起,尾巴尖尖指着自己的心口,“放、放在这里的。” 沈朔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了胸口,神色晦涩难懂。 他又想起了梦境中亚尔曼从心口喷出的血。 沈朔问:“亚尔曼,你到底做了什么?” 沈朔告诉自己那是梦。 可是他却无比清楚的知道,如果能有办法让自己活下去,亚尔曼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沈朔心口像堵了一团棉花,不知名的情绪在他心口发酵满涨,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呜?” 亚尔曼神色懵懂,眼中尽是茫然,他不明白雄虫怎么忽然就不高兴了。 “做了、什么?” 沈朔闭了闭眼,即使明知他什么都不记得,却还是问:“为了让我活过来,你做了什么?” 沈朔说完这一句话,那些堵塞在心头的情绪都像是找到了出口,一股脑的宣泄而出。 那是从未有过的陌生情感,沈朔感受到一股酸和涩。 他不适的皱了皱眉,捂住心口,怎么会这样…… 情感障碍症的存在让沈朔足够冷静淡漠,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shen、沈、朔!”亚尔曼攥住他的手,有点着急,话说得磕磕绊绊,“我、错、错了。” “尾、尾巴给你玩……”小狗抬了抬屁股,让尾巴可以完全伸出来,“不、不生气……” “……”沈朔望着扭成麻花的尾巴,又看了眼少年紧张的脸。 原来自己在生气啊。 沈朔平静的想。
第55章 沈朔最后还是没能得到答案。 亚尔曼的心智在慢慢恢复,但很不幸,记忆却没有。 沈朔无论问再多,亚尔曼也回答不了,只会拿水汪汪的眼眸神色无辜的盯着他瞧。 沈朔心里堵着,便更沉默寡言。 亚尔曼神色惴惴,小狗的尾巴一甩一甩的,塞进沈朔手里:“不、不生气了……” “给,你玩……” 谁要玩尾巴。 沈朔面无表情的把白尾巴打上了死结。 讨好失败的亚尔曼:“QAQ” 沈朔起身想要洗漱一下。 火堆一直没有熄灭,水咕嘟咕嘟烧了一夜,已经见底了,只剩一汪小水洼。 沈朔掀开门帘往外走。 亚尔曼原本就惴惴的瞅他,见他一动,l立刻屁颠屁颠的跟上去了。 小狗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知道雄虫在生他的气,虽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仍旧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对。 见沈朔俯身捧雪,立刻嗷呜一声,把他的手挡回去:“我、我来!” 亚尔曼想让他开心。 捧了满满的雪放进锅里,又提了两只冻兔子,想烤给沈朔吃。 然而石锅卡在火堆上,暂时没有烤兔子的位置,亚尔曼无处下手,放下也不是,烤也不是,一时间犯了难,不知如何是好,偷偷拿小眼神去瞥沈朔。 “……” 沈朔面无表情的想,为什么越来越傻了? 雪慢慢化了,平静的水面冒出几个小水泡。 沈朔稍微洗漱了一下,回头看到亚尔曼还傻兮兮的站着,挥手让他过来。 亚尔曼眼睛一亮,噔噔噔跑过来,眼巴巴的看沈朔。 “呜?” 怎么啦? 沈朔把冻兔子扔进锅里煮,毕竟大早上吃烤兔实在太油腻。 然后把毛巾糊在小狗脸上,给他擦了脸,又教他刷牙,因为没有牙刷,只能简单的漱口。 亚尔曼不知是开窍了还是怎么,学的又快又好,跟昨天简直判若两人。 洗完脸,亚尔曼又捡了两块石头,乒呤乓啷的敲。 沈朔没制止,就这么冷冷淡淡的看着锅,不知在想些什么。 亚尔曼从前还聪明时就猜不透他的想法,如今傻了,更猜不出来了。 有点慌,干活也愈发殷勤。 亚尔曼把昨天没劈的柴劈了,刚凿好的两个小锅……也可以称之为碗,献宝似的捧到沈朔面前。 “嘤QAQ”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沈朔接过碗,盛了汤和肉给他,神色还是冷淡。 小狗捧着碗,脑袋都耷拉下去了:“呜……” 到底怎么了嘛。 亚尔曼很难过,饭都吃不下了。 想哭。 沈朔正在和那碗肉汤做斗争。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炖煮,肉炖的很软烂,入口即化,但实在没什么味道。 沈朔皱着眉,正想一饮而尽,就听到身后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一回头就看到亚尔曼捧着碗,泪花子不住往下落,下雨似的砸进汤里。 沈朔:“……” 又发什么疯。 亚尔曼像是读出了他的潜台词,嗓门都变大了,嗷嗷的说:“shen……朔!” “不、和我说话!” 沈朔说:“我不喜欢说话。” 这是事实,沈朔生性冷淡,不是什么多话的人,可能一个星期也说不了十句话,从前总是亚尔曼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如果不是亚尔曼傻了,他也不会像昨天那样话多。 然而小狗却摇头:“不、不一样。” “就是、不想,和我说话。”亚尔曼傻了之后心思敏感,磕磕绊绊说到这里,又开始想哭了。 他现在就相当于一个五岁小孩儿,想哭就哭了,眼泪嗷嗷掉。 “坏、沈、沈朔。” 沈朔一顿,意味不明的道:“我坏?” 亚尔曼边哭边说:“坏。” 沈朔望着他,心说万一有一天亚尔曼恢复记忆,会不会羞耻地一头撞死。 “哪里坏?” “生气了,难哄。”亚尔曼掰着指头罗列他的罪状,“不理我,最坏。” 沈朔动作一顿,意味不明的抬起眼:“不理你就是坏了?” “嗯。”亚尔曼的勇气就那么一点,气势很快就弱了,但他心里估摸还是这么觉得的,怂哒哒的点头。 沈朔也点头,他并不生气,只重复着事实:“我一直这样,你是今天才知道吗?” 亚尔曼的眼泪收住了:“……” 沈朔平静的说:“我永远都会这么坏。” 在那彼此相伴的十年间,不搭理亚尔曼就是常态。 他一心只想着回家,抗拒这个陌生世界的一切。 他不知道雌虫会不会难过,但也记得那双灿金色的眼睛黯淡过无数次。 仗着自己没有喜怒哀乐,沈朔就可以对他的难过视而不见。 “我不理你,也不要你。”沈朔擦去他的眼泪,墨玉似的眼眸闪烁着亚尔曼看不懂的神色。 “我让你众叛亲离,生命垂危……这么坏,你还待在我身边做什么呢。” “就、就待着。”亚尔曼捧着碗挪过来,语气却倔强,“你别、难过。” “我、我陪你。” 沈朔看他一眼:“我没有难过。” “有。”少年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看上去滑稽极了,却很认真的说,“我说错话了、不伤心。” 这一刻少年好像又不伤心了,也忘记了那些怨怼和指责,只单纯想告诉雄虫自己的心意。 “沈朔不坏,好……” “所以我、喜欢。” 小狗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承受那些莫名其妙的冷暴力,可小狗想让他开心。 沈朔注视着他,就问:“哪里好?” 他自己都想不出来。 他不是好孩子。 从生下来起就一副要死的样子,成日病怏怏的,不知让父母担心受怕多少年。 也不是好伴侣。 从缔结伴侣仪式的那刻起,对亚尔曼就只有利用。 从未有一天以真心待他。 沈朔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自嘲。 好在哪里呢。 然而亚尔曼憋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好、好看。” 世界最好看。 “……”沈朔心中的酸涩被少年插科打诨冲淡了,怔愣过后忍不住翘起唇角。 “肤浅。” 黑发黑眼的雄虫有着乌斯娅平原遍地不寻的美丽,莞尔一笑的模样像极了冬去春来时,枝头绽放的第一抹新绿,让人心动无比。 亚尔曼都看呆了,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要跳出胸腔。 “笑、笑……了。” 沈朔的笑意立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因为少年已经看到了。 两行刺目的红从少年鼻子里流了出来。 沈朔:“…………” 亚尔曼晕晕乎乎的摸了一把,看到一手的红色,神色顿时变得惊恐无比:“沈朔,我流血了!” 沈朔:“………” 真是受够了。 十分钟后,沈朔终于把残局收拾好。 亚尔曼像个犯错的小孩,正在面壁思过。 雌虫的自愈力发挥作用,已经把鼻血止住了。 不过怕他又飙血,沈朔还是用布团堵着他的鼻子。 沈朔忽然问:“亚尔曼,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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