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易觉头疼,抬手打断了老板娘殷勤的介绍,说道: “我们俩真不是那种关系,也没可能成为那种关系。” “那你们二位是什么关系呢?” 老板娘好奇问道,接着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猛地缩回了已经伸出去的八卦脑袋,捂着嘴道: “哎呀!瞧我问的!太不知礼数了!你们二位就当我这老婆子多嘴、多嘴哈。” 孟易觉和季星成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决定在这里把这个误会解开,毕竟如果不出意外,他们是要在这里住几天参加弥望节的,万一每天出门都被人用那种眼光看着……孟易觉是不介意啦,怕就怕季星成会羞愧难当当场客栈顶楼一二三跳。 于是两人深吸一口气,同步说道: “兄妹!” “母子。” 季星成不可置信地转向孟易觉,只觉得自己脸部肌肉都僵硬,结果就看到孟易觉那一脸淡然的模样。 什么人,会,一脸淡定地说,他们两个,是母子啊!!! 季星成现在只想两手覆面,别让任何人看到他难堪的样子。 “啊、哈哈,是、是这样啊……” 那老板娘明显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尬笑了两声,也不知道回答什么好。 倒是九九,镇定非凡,一看就是早习惯了孟易觉这种骚操作了。 它大尾巴一扫,跳到台上就张嘴说道: “房间呢?你们在这块儿这么久还没定好?” 直把老板娘吓了一大跳: “哎呀妈呀!这狐狸还会说话了!” 九九一脸“看什么看,没见过世面啊?”的模样看着老板娘,迅速在客栈柜子中掏出了还剩余的钥匙,交涉了一下后,扭着小细腰就走了。 孟易觉紧随其后,大有小弟风范,只剩下季星成一个人站在原地暗自神伤,暗暗念叨着自己什么时候变成儿子了、明天会不会变成孙子这样的话。
第061章 木镇 那老板娘所在的镇子名叫木镇, 是长明与周边地区的交界之处。虽说距中心区域的长明山有些距离,但也是被划在长明范围之内的,是而他们也有着过弥望节的传统。 那些不愿意再向前走或是志不在寻仙的人们, 多半会选择在木镇去体验弥望节。 到了木镇以后, 孟易觉是无论说什么也不肯继续走了。 她的说法是, 如果季星成想要参与弥望节活动,那么在木镇, 也就是那个蛮八卦的老板娘所在的镇子上就行了;如果季星成是想要比武招亲抱得美人归, 她也不会帮季星成作弊、代打, 那么季星成带她去步家也没有意义。 一句话, 要走季星成一个人走,她孟易觉反正是铁了心了要在这镇上和老板娘一块儿待几天。 季星成无奈, 偏偏孟易觉这逻辑也没有问题,他也劝不动他, 所以他也就只好陪着孟易觉在这小镇上无所事事。 有一点那老板娘没说错,那就是的确, 在弥望节快要到来的这个日子上, 很多外乡人都会专程跑到长明这地方来凑个热闹, 虽然季星成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过来参加比武招亲的还是过来参加弥望节的就是了。 毕竟修仙者又不会在身上贴几个“我是修仙者”的大字, 他也就辨不出来,那些个如他一般拿着剑的,除了可能是剑道修仙者, 也有可能是人间兼职斩妖除魔的侠客。 这几日人多,孟易觉基本每个白天都闷在客栈中,只有晚上才出来溜达溜达。 登上木镇周边的小山丘, 黑天之下,可以看见的除了脚下星星点点的人间烟火, 便是远处云雾经年缭绕的长明山。 小镇已经开始为一年一度的弥望节做准备了,柔和的灯光就如同点点星辰被洒在大地上一般闪烁着,从远处看起来,总让人有种美轮美奂的感觉。 相较之下,远处的长明山就没有那么有生气了。 或许是阵法的作用吧,长明山那一片黑沉沉的,叫人看不清里头到底有些什么。 孟易觉双手合拢,在掌心吐出一口温暖的气来宽慰自己被夜间低温拂得稍有些冷的手。 晚上降温很快,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夜晚登山,这也就是为什么孟易觉会在这个时候选择登上这座其实并不高的小山丘。 不过为着求一方安宁罢了。 季星成和九九被她打发出去逛夜市了,也只有这片刻,她能稍微安静下来。 一个人的时候,脑子里总爱想些有的没的。 孟易觉并不害怕想起步思帷。 她也并不渴望想起步思帷。 所以她很自然地想起了步思帷。 她曾经因为步思帷八年未曾来找过她而心生不满,此刻与步思帷相隔五年未见,她却莫名其妙有种轻松的感觉。 老实说,她和步思帷之间隔了太多层纱布了,那些阻碍将她们的关系搅和得就像一滩烂泥,无论再怎么努力也只剩下混乱。 步思帷的族人、她的宗门、孟易觉的家人、孟易觉的期限、即将迫近的阴影,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孟易觉的懦弱。 这些无不在阻碍着她们二人彼此靠近。 孟易觉很轻松就能知道,即使她不想承认,就算比起原世界线的季星成,她也不会是一个更好的伴侣。 人活一世,所求无非是一个安心感。 孟易觉无法带给步思帷安心感,而步思帷也无法带给孟易觉安心感。 她们在一起,终究只会彼此蹉跎。 为了不让那一天到来,孟易觉果断地结束了她们之间正在发酵的关系。 趁着孟易觉还没有陷得太深。 她尽力不让自己去想步思帷的心情,不让自己去想那些未被说出口的东西。 时间会冲淡一切,她一向坚信着这一点。 这世界,从来没有离了谁就不能转的道理,她一向也坚信着这一点。 所以步思帷会忘却的,忘却一切。她会按照世界为她划定的路线去走,她有着一切,离开了孟易觉,她只会变得更幸福。 杯中残酒已冷却,如同冰块一样,原来入喉有多烧灼,现在便有多冰凉。 孟易觉却几乎被辣出了泪水。 她对着圆月,举起盛着清凉酒液的酒杯,却又像是觉得这行为有些太傻了,自己不禁摇头笑了笑,将剩余的酒液全部洒在了地上。 弥望节的河灯里,该放上什么样的愿望呢? 是了,就祝步思帷幸福好了。 她笑出声,酒劲已经冲上了脑袋。 五年来,她第一次这么高兴。 一想到生命中乱麻就将被扫除,她就快要没有心理负担了,她就觉得——无比欢欣。 —— 云深之处,有身影在房间之中枯坐。 步云天推门进来。 哪怕已百年未有进益,步家的家主仍然保持着威风凛凛的样貌。 他方口阔鼻,威势与严苛塞满了每一条岁月的痕迹;身躯高大雄伟,走起路来的气势较很多后生也不遑多让,处处体现出上位者的威严感,甚至较付询也更胜一筹。 他走到女儿面前,高大的身躯完完全全挡住了灯光,将步思帷整个人拢在了影子里。 男人就这么沉默地伫立着,一言不发,他一向是这么做的,与女儿交流甚少,但他相信女儿是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的。 但很明显,步思帷没有。 她也沉默地坐在床榻之上,别说像以前一样对着父亲行礼了,就连头也没有抬一下,就像完全无视了眼前这座小山似的身影一样。 步云天的火气在心中冒了出来。 “你逃走了,为什么?” 他冷冷地开口道。 “我不想嫁人。” 步思帷的声音很低,如果仔细听的话还带着些许的颤抖。 “为什么。” 步云天的眉皱了起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问“为什么”,以往,当女儿说起这些话时,他只会脸色一变,斥她任性,从来不想了解她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就算到了后来,他将女儿关起来,他也从未探望过这个一直让他很省心的女儿。 直到这次,步思帷打晕了守卫,逃了出去。 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或许的确该换个对待孩子的方法了。 “我不想为他人生儿育女,我想要继续修炼。” 步思帷抬头,惨白的脸上带着的是步云天很少看见的执拗。 “你成亲了以后照样可以修炼。” 听见这话,步思帷也不过又一次低下头,惨淡地笑了两声,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成亲之后照样可以修炼?笑话,她自幼跟着娘亲长大,又怎能不知后宅之中,女子都如折翼之鸟,只能缓缓断绝生机,又何来继续修炼一说? “思帷,听我说。” 步云天尝试着放缓自己的态度,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和自己唯一的女儿闹得太僵。 “你的天赋并不奇绝,继续修炼也可能会如同我一样无所进益,我们家族已经面临危急存亡之际,你需得产下一个有天赋的子嗣才可能将家族从颓亡之势中拯救回来。” 他的女儿一向明事理,必然不会对他这老父亲的谆谆教诲充耳不闻。 可惜的是,这一次,步云天想错了。 步思帷猛地将头抬起,那张向来恭敬的嘴中吐出的,却是一句又一句伤人的话语: “天赋并不奇绝?难道没有天赋我就不能修炼了吗?!为何要牺牲我一人去拯救家族?!家族颓亡难道不是因为疏于家风管教,让那些纨绔……” 带着粗重剑茧的手掌沉重而又迅猛地挥下,“啪”的一声响起,女人白净的脸颊上,火红的巴掌印瞬间鼓起。 步云天被气得就连脖子上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 “你在宗门,你师父就是这么教你的?!我送你读的那些书都白读了吗?!” 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着,步思帷抿紧嘴唇,努力不让眼睛中的泪水流出。 她缓缓地将被打偏了的头转了回来,那双眼睛死死盯着暴怒的父亲。 步云天愣住了。 在他印象中,女儿很少直视他的眼睛,更别说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了。就像在他印象中,女儿一直是乖巧听话的,就连一句“不”字也不会说,即使是在艰苦的训练,她也能咬牙抗下来。 那天,产婆告诉他,这是个女孩的时候,他其实内心是无比失望的,后来,这种失望也延续到了对待女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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