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在野这个人,也不知道是因为孟易觉请客, 还是因为平常就这样, 反正就是撒开了蹄子地喝, 一坛接着一坛, 一点休息的余地也没有。 他自己喝也就算了,他偏偏还要拉着孟易觉一起喝,这要是放在孟易觉生活的那个时代, 估计早就被打成酒桌文化糟粕了。 更糟糕的事,喝就喝了,他酒品还不好!喝完了又是大哭着缅怀那些离开了自己的猫猫狗狗, 又是要拉着孟易觉拜天拜地结为自己的异姓兄弟,最后给孟易觉搞得忍无可忍了, 一榔头把喝大了的男人给敲晕了过去,人这才消停了下来。 “那就早点休息吧?” 步思帷轻松地抱起她,孟易觉听话地搂住她的脖子,看着她的侧脸,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孟易觉终于又一次回到了床上,但她却说什么也不愿意放开搂着步思帷脖子的手。 “怎么了吗?” 一双剪水秋眸望着她,微蹙的眉头间是隐隐的不安和担忧。 “没什么。” 孟易觉摇摇头,但是仍旧没有将手放开: “只是在想,” 她用手指点了点原先时不时就会灼痛步思帷的那一点,那是她之前在接吻时种下的灵力印记。现在,那枚灵力印记就像离开了电源的电子产品,因为缺乏持续的灵力供给,已经停止了工作。 “你知道我给你种了灵力印记,对吗?” 美人的眼睑垂了下来,她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唉……” 无情道长叹了一口气,将脸埋进步思帷的胸前: “那个印记……就快要不起作用了……” “既然……咳,我是说既然,你可以接受我在你身上种灵力印记的话,那……” “我的意思是……” 每说一句话,她的脸就红上半分,好在步思帷看不到她窘迫的模样。 孟易觉说话很少这么结结巴巴,至少步思帷很少看见过她这么结结巴巴。 东扯西扯了半天,孟易觉那被酒精所麻痹了的大脑这才如同反应过来了自己根本不需要这么羞怯了一般,直截了当地对她的肢体下达了命令。 无情道猛地抬起头,揪住步思帷的领子,恶狠狠地说道: “我有个礼物……不对!是惩罚!对你偷偷跑出去这件事的惩罚!你不接受,也得接受!” 步思帷低下头,便看见那人整个人红了个透彻,就连紧紧抓着她衣领的手指都泛着红色。 她没有错过孟易觉脱口而出的“礼物”二字。 所以,和孟易觉恶劣的态度正好相反,笑意一下子荡漾在了正被人“威胁”着的魔族昳丽的面容之上。 她看着孟易觉,眼睛中如同落入了星子一般,闪闪发亮。 “别这么看我,怪恶心的。” 孟易觉别别扭扭地推开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她递出那一方物件来。 “……只是暂时性的,等到我气消了,就给你换成手环……” 孟易觉闭着眼睛,脸上热成了一片,就连吐出口的念叨都粘腻、牵连在了一起,变成了不自信的味道。 可是还没等她说完话,手上那并不重的项圈便被人所拿起。 孟易觉惊诧地转过身,只见魔尊纤细白皙的脖颈上赫然是刚刚还在她手上乖乖呆着的那个东西。 步思帷垂眸,指尖轻抚那个“装饰品”。 金属的微凉,皮革的粗糙,此刻正耀武扬威地圈禁着她的生命,她却…… “不用,就这个就好。” 她没有说谎,她的声音中俱是满足,无论是谁,都听得出来。 红色的魔力从指尖泄露出来,勾住那一方细细的项圈,步思帷缓缓俯身,将魔力所制成的绳索绑在孟易觉的手腕上。 即使在阴暗的地宫之中,仍旧比春风中的桃李还要娇艳的女人靠近她的脸颊,缓慢而坚定地在她耳旁说道: “就算是这样……也行——” 或许是酒的作用?也可能是步思帷身上气味的作用?孟易觉的大脑就像沉沦进了湖底的深处一般,朦胧、迷幻、什么也无法思考。 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和步思帷热烈地吻在了一起的,应该不是她主动亲吻上去的吧?她一向害怕这种感觉。 就好像生命被他人的唇舌纠缠在一起的感觉,胸口变得沉闷,大脑因为缺氧而变得飘飘然,就连心脏,也会因为莫名其妙的快感变得好似不再属于自己了一样。 但是她记得步思帷半骑在她身上时的样子。 美人衣衫半解,唇角不知为何沾染了半点鲜红,颈间带着冷质的项圈,让她看起来如同被谁人豢养了一样,她自上而下地看着孟易觉,媚眼如丝,然后俯身而下…… 是什么东西那么灼热?简直到了疼痛的地步。 是步思帷用来绑住她双手的魔力?还是她紧紧握着她手腕、仿佛一不留神有什么东西就会从指尖溜走了的手。 孟易觉简直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就像是个绮丽的春梦,让人……头晕目眩…… 嘭——! 正压在孟易觉身上索取着爱意的女人被猛地推开,孟易觉颤颤巍巍地坐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被染上了和对方相同颜色的唇。 血……的味道? 她看向步思帷,对方的表情没多少变化,但不知怎的,孟易觉就是从中看出了委屈。 “血……” 孟易觉有些欲言又止: “我是不是……不小心咬到你了?” 严格来说,应该不能算是不小心,因为谁让步思帷太心急了,孟易觉下意识就咬下去了。 “嗯?” 不知道是陷入了什么奇怪的状态之中的步思帷这才感觉到嘴中的疼痛感和血腥的味道。 “没事。” 比起这个,还是继续和孟易觉交缠在一起更重要。 但孟易觉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多亏刚刚步思帷来了这么一下,孟易觉现在酒都被吓醒了大半。 “才不是没事吧!你突然亲上来干嘛!” 她恼羞成怒地冲着步思帷喊道,当然,那其中还包含了少许因为自己咬了人家而萌生出的心虚。 “嗯,对不起。” 步思帷的道歉一向是从善如流的,但是身体又一向都是诚实的。 她站了起来,又靠近了孟易觉的唇。 “等等、等等!” 孟易觉捂住了不断逼近的那人的嘴,拧着眉看向那人不明所以的狐狸眼。 “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做这种事!” “那现在可以吗?这种事。” “啊?!” 孟易觉根本就不可能想到步思帷会一点脸也不要,直接就这么说了出来,因此着实给她吓了一跳。 “那肯定是……不可以啊!” 听到毫不留情拒绝的步思帷立马沮丧了下来。 “……但是,如果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可以……也不是,我就考虑考虑。” “什么?” “星倾,在哪里。” 孟易觉终究还是没有忘记这个问题。 星倾。 听到这个问题以后,一直表现得十分积极的人蓦然沉默了下来。 暧昧的氛围瞬间荡然无存,唯有寂静存留。 步思帷欲言又止的样子很难不让人感觉气不打一处来,孟易觉刚刚回到修仙界的时候她就是这副样子。 什么都想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把所有的言语都背在自己的背上,就连一字一句也不愿意摆到亲密之人的眼前。 无形的隔阂好似又出现在了两人之间。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想知道你是不是把它丢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孟易觉刚刚还沾染着情/欲味道的脸庞瞬间冷却了下来。 步思帷会把星倾丢掉——这当然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就连郑在野也清楚这件事情,孟易觉不过是在说气话罢了。 她转过身去,就连一点边角也不留给步思帷,免得自己看到她那个态度就让人烦。 明明现在她们在善魂集合的旁边,步思帷的状态应该是稳定的!明明她都已经回来这么久了,步思帷应该能够相信她了!可是步思帷偏偏就……! 还是什么东西都想瞒着她…… 一开始的时候是这样,药鬼那时候也是这样,现在……仍然是这样。 这难免不让孟易觉感到有些……失落。 不管是什么理由也好,她都不希望步思帷将自己推开。 她不想……让步思帷独自去面对那些滔天巨浪,那样,太残忍了,就算自私如她,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星倾……” 就在这时,魔尊终于张开了口: “就在我这里,如果你想看的话,我会拿给你看。” 就在她……那里? 可是,她身上明明,什么也没有? 那会是……在哪儿? 孟易觉的心头突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第125章 自厌 剑。 一抹锋刃, 一闪寒光,一柄冷冽的金属,一团火热的血液。 君子的风雅, 武者的暴力, 刺客的卑劣, 囚者的疯狂。 剑。 该用什么去定义剑? 很美丽,也很冷漠;很优雅, 也很残忍。它有双刃, 不经意间便会划伤剑者的血肉, 吞噬剑者的生命, 所以即使它从不离开剑者的身躯,无论白天, 或是黑夜,都与剑者相伴, 为剑者扫清所有障碍,为剑者收获无数爱慕, 剑者却仍然—— 对它睁着自己的警惕之眼。 思齐宗曾有一位已然飞升的剑痴在天雷滚落前大笑着同远处的弟子留下了自己最后的一段话:只有完全对杀人利器敞开心胸之人, 完全将杀人利器当作自己的人生去爱的人, 才能真真正正地拥有剑。 是以那日他从灵魂中抽出长剑三尺, 面对着汹涌咆哮的天雷,毫无惧色,待他去后, 千里阴云一瞬消散,霎那间,天光万顷。 —— “你疯了。” 孟易觉很平静, 纵使她现在脸上还带着酒后的晕红。 纵使所有人都和她说,步思帷疯了, 可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一刻那么认为过,在她的心里,步思帷从来没有改变,她只是……背负得太多了,以至于被云雾遮住了面容,让所有人都没办法看清她了而已。 但是就在这一刻,就在如同星河一般的星倾又一次出现在孟易觉面前的那一刻,孟易觉不得不承认。 步思帷,真的疯了。
150 首页 上一页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