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儿终究是受不了东厂的酷刑,自己张了口。 可她做下的一切,没人能替她原谅。事情皆因她而起,就该因她结束。 匕首下移,来到金儿的喉咙,武英柔拖着她的下巴,看着抓狂的冷刀,再次笑了,“你得看清楚了。” 没等金儿反应过来,那把锋利的匕首就割破了她的喉咙,腥红的血喷了出来,如泉涌般,她张着口,合不上了,血湿透了她的衣领,灌了进去,鲜红一片。她睁着眼,看着那把匕首上的血,倒在了地上,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血飞溅在武英柔的脸上,她没有擦去,故意刺激着冷刀,“你徒弟的血,可真热。比这个夏天,都还要热。” “不!” 冷刀怒吼出声,他要杀了武英柔!他要杀了这个贱人! 可他的双腿双脚如同灌铅,沉重的抬不起来。 只能眼睁睁的、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他的亲生女儿死在他的面前…… 第65章 割裂 “哎呀赵总,您终于醒了!”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我们快担心死了,还好你醒了。” “大老板给你批了假,让你好好休息呢。可别太拼命了。” 是刺鼻的消毒水味,是熟悉的面孔,是耳熟的声音。 赵希看了好半天,脑子里还是混混沌沌的,像塞了一团浆糊般。 是梦吗? 是梦吧? 娘娘呢? 赵希看着整个病房,却没有找到她想要看见的人。 不知是谁的电话响了起来,赵希被吓了一跳,她的眸子动了动。看见她的助理黄雅思从包里掏出手机,点了点屏幕跟她说:“刘总的电话,我先出去接一下。” 再看着公司里员工的衣着、发色,指甲油的颜色,香奈儿的包,还有病房里的陈设,是那么前进,又高科技。 她忽然有了一种割裂感。 这种割裂感她无法形容,只是觉得很难受,心脏很难受。她反而不太适应了,分明是她该适应的环境,也是她一度在梦里梦到过的场景。却这样令人难以消化。 赵希拔掉针头,从病床上起来,冲进卫生间。将门关的死死的。 洗手台上的那面镜子是长方形的,是那么的清楚,她看着自己、看着自己那张脸。不是十六岁,也不是二十六岁,而是三十六岁的那张脸。是和桑葚一模一样的,却也被岁月沉淀了。 她不想确定,她不想承认,她只想回去! 门外传来拍门声,随后便是此起彼伏的担心。 “赵总您没事吧?您开开门!” “听得见吗赵总?您先把门打开,您的手都流血了!” “……” 赵希扇了自己一巴掌,两巴掌、无数巴掌,直到脸颊有肿的痕迹,她才停了手。她确定了,她回来了,她回不去了。 垂下手,打吊瓶的那只手背还在往下滴血。赵希麻木了,不觉得疼了。 也好、也好。 在紫禁城,她过的那么压抑,见了主子们还要下跪,自称奴才,她每跪一次,都觉得痛苦。她觉得自己是没有自尊,没有尊严的。她自是不愿意的。可在那个地方,她只有机灵点才能活下来。若不是娘娘、娘娘。 赵希打开了水龙头,低着头,缓缓的蹲了下来,她抱着自己,低声啜泣着。 出院后,赵希回了一趟孤儿院,她去看望了院长,又给孩子们带了些东西。之后,她才开车回了自己的家。 是她这么多年在深圳这个城市打拼下来的,那一套一百二十平的大平层。 房间整洁如新,没有想象中的落灰,植物也没有死掉,鱼缸里的鱼儿还在活奔乱跳,日期也没有变化,时间是下午五点钟。外面的车水马龙,更没有变过。 无法想象,她刚才上来的时候,竟然被一开一关的电梯吓着了,赵希不由苦笑,她是真的快要成为古人了。 赵希才想起来,她只是昏迷了一天一夜,而不是那漫长的十几年。她是一个现代人。 她上网搜索了所有的资料,查遍了图书馆,没有大越,没有赵邝,更没有她的娘娘…… 唯一存在的,或许是永寿宫,是紫禁城。也就是现在的故宫。 赵希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去北京。 买好机票,收拾了行李,机票是第二天晚上七点半的一趟,在大兴机场落地,她的内心忐忑不安,仿佛去了,就能再看见娘娘。 时间总是很快,总是不够用,赵希连早餐都没胃口吃,打车去了故宫。如今虽然不是旅游季,但□□前还是游人如织。她检了票,踏进了入口。午门。 似曾相识。 何等熟悉。 赵希没有去别的地方,只去了永寿宫。她抬头看,永寿宫那三个字旁边,多了一串满文。永寿宫没有开放,她进不去,只能看着上锁的宫门,透过那唯一的门缝,往里面看。想象那棵海棠花,想象那双交四菱花扇窗。想象那明黄的琉璃瓦顶。 赵希站在永寿宫宫门前,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来往的游客都觉得这女孩子奇怪,也有人驻足看了看,一个女生上前,从包里找出一包纸巾,递给了赵希,“姐姐,给你纸,别哭啦。抱抱你。永寿宫暂停开放哦。再等等吧。” 女生轻轻抱了抱赵希,想安慰赵希,又不知道怎么说。 赵希只是摇头,她手里攥紧了纸巾,对那个女生道了声谢,然后就匆匆的离开了。 女生看着赵希离开的背影,心里感叹,这个姐姐好漂亮哦,身上也香香的。 回到酒店,赵希没有吃晚饭,只是一个劲的往喉咙里灌酒,一瓶接一瓶,直到差点吐出胆汁,她才停了下来。她捂着胃,在床上躺下来,头晕目眩的。她闭上眼睛,多么希望一睁眼她还在娘娘身边。 可是天总是不遂人愿,赵希醒来,还是在酒店的床上,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嗡响个不停。她接了电话,唇畔挂上官方的笑,客气说着:“吴总,好久不见,嗯,对,我最近在休假。没在深圳,好,回头咱们见……” 寒暄客套了一番,等着那头挂了电话,赵希才把手机放下。 她靠在床头,觉得浑身无力,叹息了又叹息。 为什么回不去了?为什么?娘娘在那边过的怎么样?现在的大越又是怎样的?娘娘、有没有想过她? 赵希敲了敲脑袋,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了,从床上下来,拉开窗帘,外面的光芒刺眼,阳光很明媚。 她洗漱完,换了身衣服,拿上相机又去了故宫博物馆,去了永寿宫。她拍下长街,拍下永寿宫,拍下太和门,拍下东华门、西华门,午门,又去了王府井,北海公园,一切都大变样了。 东厂的具体位置在哪里呢? 她每天又是从哪里进去上值的呢? 从前,这里总是马蹄阵阵,如今,是飞驰而过的汽车。 终是回不去了。 赵希断了再想回去的念想,她控制自己,警告自己,逼迫自己承认现实。那或许只是她昏迷时期做的一场梦,一场那么逼真的梦。她不能再欺骗自己了,不能再欺骗自己了…… 休假的这一个月,赵希都在北京度过,她几乎每天都去故宫,除了闭馆的时候,剩下的时间她都在。 临近五一,北京的游客多了起来,赵希也买好机票,回了深圳。 来到家,她换了拖鞋,放下行李箱,连灯也没有开,把自己摔进了沙发,她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补了几天觉,赵希接到公司通知,她该去公司上班了。 扣下手机,她失眠了。 她很困,可眼皮却沉不下来。 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没办法了,赵希吃了片褪黑素,这才得以睡着。 闹钟是早上七点响的。 赵希睁开迷迷糊糊的眼,关掉了闹钟,她又睡了几分钟,就这几分钟她又梦到了与娘娘在一起的时候。 可,还是梦。 起床冲了杯咖啡,赵希的手机响个不停,全是工作上的事情,她瞥了眼,挑了几条重要的回复了,厨房烤的面包也好了,她对付着吃了点,一边打电话一边在衣柜里挑衣服。 深圳气候不怎么变,这个时候很热,赵希去公司基本上都是正装,衣柜里是清一色的西服。她穿了白衬衫,配浅色那不勒斯西裤,她紧了紧腰侧的巴黎扣,在镜子前照了照,补了个口红,确定没什么问题后,赵希拿上公文包出了门,乘电梯到地下车库。 她开的是一辆沃尔沃,开着很舒服,价钱也不便宜,赵希换的新车,每月还需还车贷。将公文包扔在副驾驶,她系上安全带,驶出地下车库,往公司的方向去。 一路很安静,赵希放了首歌。 You and I together,we play games to get along,我们跨过千山万水经历困难险阻才能在一起, Jilted by forever,wide-eyed beauty far gone,我永远被背弃,而你眼睛睁得大大的装无辜, But you\'re not there,and I don\'t even care,我甚至不关心现在你在不在这儿, I won\'t even say goodbye,我甚至连再见都不想跟你说, No,I won\'t even say goodbye,是的,我甚至连再见都不想跟你说。 “shit!” 赵希骂了句,立马切了歌,可她的眼睛却起了水雾。 是啊,她甚至连再见都没有跟她说,她对她连道别都没有。 赵希踩重油门,不想再回忆了。 本来半个小时的路程,十几分钟就到了。识别了车牌号,杆子起来,赵希开进了车库。她放下车窗,将车倒进了停车位。就在她准备下车的时候,忽然感觉头有些晕沉沉,眼前的一切烂的稀碎,冲她而来。她倒在方向盘上,闭上了眼睛。 第66章 原来 她感觉眼皮酸痛,慢慢的睁开了眼,两行眼泪滑落在枕头上。 耳边说话的声音如雷贯耳,她被吓了好大一跳,急忙的想要拾起身,却发现怎么都起不来。浑身疼痛的滋味令她很难受。她抬起灼烧的眼皮,看向说话的人,有他的义父曹济周,还有言丙,还有……娘娘。 她摇摇头,苦笑了声。 梦? 又是梦? 这样的梦还要折磨她到多久? 她又闭上了眼睛,接受这是梦的现实。 却有温热的泪滴打在她的脸颊,桑葚怔了怔,拿手擦去,她再次睁开眼,娘娘的面孔倒影在她的瞳孔中,如此清晰、如此真实。 她颤声,伸手去抚摸,那种触感像梦又不像是梦,她已经不敢相信了,便试探的问:“娘娘、是你吗?” “是我、是我!是我啊。” 武英柔握住桑葚的手,在她怀中躺下来,感受着她再次跳起的心脏。 桑葚突然就没了心跳,吓坏了他们,怎么叫也叫不醒,脉搏也没了跳动,就在太医总管下跪,说自己无力回天的时候。武英柔不信,她守在桑葚的跟前,寸步不离。她不信她就会这样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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