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好啊……” “哈哈哈哈!” 皇贵妃大声又放肆的笑了起来,她笑的心肺都在颤动,她捂住胸口,疼的厉害,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知叶只是看着,冷冷的看着。 明提最后再看了一眼皇贵妃,转身离开,离开了这个恶心至极的皇宫,也离开了这个为奴为婢的龙潭虎穴。 当天晚上,皇贵妃所在的殿中烧起了大火来,这个时候,皇宫是最冷清的,几乎每位主子都歇息了,只有守夜的奴才,巡逻的侍卫还没闭眼。可奴才看见了在冒黑烟,也没有去禀报皇帝。经过的侍卫置若罔闻,任由大火燃烧,不理不管,没有人去救火。 知叶站在门外的台阶上,看着那扇关闭的门,目光冷冷。 水缸中有水,她没有管,她不会浇灭这场大火。 她恨这场大火! 皇贵妃痴痴的笑着,她手机还捏着点燃床帐的蜡烛,她的床头,还放着六福的画像。她不愿再受这样的折磨了,她要放一把火,她要烧了自己,烧了一切,烧了所有。 她走在冰凉的地砖上,扔掉了蜡烛,她捧着六福的画像,如痴如醉的呢喃着。她是爱着六福的,深深爱着的。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对她与六福的孩子?为什么? 皇贵妃抽噎起来,蹲在了地上,喉咙中吸入太多浓烟,她又咳嗽起来,慢慢的被烟雾所笼罩。她白的发,在火光中分外明显。 火势越来越大,烧起了殿中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浓浓黑烟飘向上空,皇贵妃被火焰包裹其中,那火舌像张口血盆大口的蟒蛇,吞噬掉了她,慢慢的将她点燃,烧去她华美的衣衫,烧尽她的血肉,烧干了她的骨头,烧焦了她手中的画像。变成了飞舞的粉末,飘落在殿中的每个角落。 她焚烧了自己。 这场大火持续的久,但没有影响到别的宫去,等救火的侍卫来时,皇贵妃被烧的连骨头都没有剩下。 太后本就睡不好,心情也低落,如今又出现了这样的事,太后就头疼的更厉害了,她揉着太阳穴,看着被浇灭的黝黑门扇,问:“怎么回事?” 知叶跪在地上回答:“皇贵太妃得了失心疯,自焚了。奴婢没能拦住。” “自焚了?” 太后惊讶的看住知叶,不敢相信,不敢相信皇贵妃会自焚。她是清楚皇贵妃什么性子的。宁愿苟活着,都不愿意死。 知叶再次回答:“是的太后,皇贵太妃确实是自焚了。” 太后捻动佛珠的速度越来越快,她身后站着的各位妃嫔也都在窃窃私语着。 当时,那漫天的光光,惊醒就不少人。 谁知道,竟是皇贵妃自焚了。 太后沉沉的叹了口气,天空砸下雨珠来,她抬头看了看,无力喃喃着:“清明时节雨纷纷啊,天又下雨了……” 妃嫔们哀悼起来,有人还哭泣了两声,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也就这样了。 第57章 清明 明提在得知皇贵妃自焚的消息时,她还在给自己的弟弟缝被褥,那银针穿过褥子,刺破了指腹,血珠子渗了出来,一滴一滴的打在布料上。 她怔了好半天,也难过了好半天,一口气仿佛喘不上来似的,她心里头难受的紧。 等到回过神来,滴落的血迹也都干掉了。 她沉沉吐出一口气,看着外面的风雨,眼眶通红,掉了眼泪。 原来今日是清明。 明远从外头推门进来,冷的打了个颤,屋内也有些许潮,他穿着襕衫,个子修长,他搓了搓手,又捏了下耳朵,唤了声阿姐。 明提已经沉浸在失去皇贵妃的悲伤里,耳畔的声音听不着。她只是痴痴的看着窗外,回想起与皇贵妃的曾经,曾经的点点滴滴。 明远皱着眉,走上前来,看着明提脸上的泪痕,他担心起来,柔声问着:“阿姐,你怎么了?” 明提放下针线,揉了揉眼睛,“我无事,可能是有什么东西钻进眼睛了。” 明远轻轻拍着明提的肩膀,“阿姐……” “没事。” 明提又擦去眼泪,从榻边起身来,看住明远,笑了下说:“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可打点好了?” 她强忍泪意,还有鼻尖的酸涩。 明远乖巧的回答说:“嗯,阿姐,都打点好了。” 明提问:“可是供职翰林院?” 明远再颔首,笑的露出两颗虎牙来,“嗯,阿姐,是翰林院。你也能放心了,爹娘也能安心了。” “好,好……” 明提伸出手,抚上明远的脸颊,她抚摸着,眼眶还是那般红。这么些年,为了明远可以安心读书,她在宫里头手段狠辣,收受贿赂,攒了不少银子。就是为了日后给明远打点。这个世道,不是你成绩好,就能做大官,一路过来都需要不少的打点,不少的银子。打点好了,日后才能有更多的机会。 明提深知此道,所以她比任何人都要盼望明远考取好功名。好在明远也争气。 明远吸吸鼻子,看着姐姐一年比一年多一岁,他就越发愧疚,愧疚自己没有做出点成绩来。如今供职翰林院,他就能好好的孝敬姐姐了,发自心底的说:“阿姐,日后弟弟来养活你,你再也不用那样辛苦了。” 明提为他所付出的一切,明远都看在眼中,疼在心里,所以他拼了命也要读出个成绩来。不能让姐姐所受的辛苦委屈白费。可他看到的辛苦,只是明提的冰山一角。 他们姐弟二人是一起受过苦的,姐弟情深。 在缠绵阴雨中,明提低了低头,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她只是觉得心空了,空了好大的一片。哪怕是听到明远入职翰林院,她也没有那么开心。明明她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明远,为了明远日后的仕途。 可诚然,她一点也不开心,也开心不起来。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街上多数都是篮子里装放着香烛纸钱的百姓,他们有的面色凝重,人也无精打采的,有的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富贵一点的就乘坐马车去祭祖烧纸,平头老百姓要么是走着去,要么是乘驴车,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小雨飘着,武生坐在马车里头,携家眷去了武夫人的坟上。 武夫人葬在鸣山,乘马车过去至少要一个时辰,还得上山。武生握了握拳,又松开,他始终低着头。 他作为家中长子,却是最懦弱的一个。 他母亲的死明明可以避免,明明可以阻拦,但是他没有。因为他太听武忠的话了,甚至连同自己的分辨能力都没有了。武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会去反驳,也不会反抗,更不会有一个字的忤逆。 每次清明,他都无颜去面对自己的母亲。 哪怕只是一座坟包。 武生的妻子刘氏安慰道:“都过去了。” 她揽住武生宽厚的肩膀,眼底极尽温柔,她出身名门,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与武生一见钟情。别人都说他粗旷蛮横,一身蛮力,不会懂得疼人。也没有人看好这桩婚事,只有她自己知道,武生是怎样的人。他也只娶了刘氏一位正妻。 这次的事情也多亏刘氏在背后劝说武生,才让武生捡回了一条命。 武生吞咽着唾沫,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情绪。他恨自己。 可这世上后悔不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善待家人,保护好家人,不再重蹈覆辙,去赴武忠的老路。 细雨如丝,纷纷扬扬。 带有冷意的风吹来,武英柔觉得落下的泪也结了冰,是那么的冷。 入宫多年,她从来没有来看过母亲一眼,她甚至不知道母亲被葬在何处。她是个不孝的女儿。 看着面前的墓碑,看着那上面的名字,她鼻尖酸涩的紧,心底像是在翻涌无尽的悲伤,掀起了曾经所有的记忆,令她无声哭泣。 桑葚解下斗篷,披在武英柔身上,又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是那么冰凉,她柔声说着:“她不会这么觉得。因为她很爱你。你被禁锢在深宫中,连长街都走不出去,她都知道的。如今的你自由了。母亲泉下有知,也会为你开心的。” 夏清撑开了纸伞,打给武英柔,雨滴拍打在纸伞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武英柔点点头,她看了一眼墓碑,又去抬头看桑葚,将她的手握的更紧。 “女儿也有了能托付一生的人,母亲,您会为我开心的吧。”她笑了起来,唇角的弧度还是透着些许悲伤。 她多想母亲还活着,这样就能看到她们在一块了。 夏清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他几次欲言又止,直到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心中警铃大作,手来到腰部,准备随时拔刀,当看到是武生与家人后,他这颗悬着的心才慢慢放心。但是他不敢掉以轻心。 走上前来,武生唤道:“妹妹。” “你也来了。” 看到桑葚也在,武生扯出一丝笑来,泥土的潮气从脚底往上蔓延着。 桑葚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刘氏看到武英柔就下意识的行礼,“见过娘娘。” 武英柔忙扶住刘氏,摇头说:“嫂子无需多礼,我如今已不是什么娘娘了,只是一个平凡的百姓。” 刘氏点点头,不知怎的,心中酸楚,一阵湿热也涌上眼眶。她拿绢子擦了擦,又看了看立在原地的桑葚。 她没见过她,但知道她。 她觉得桑葚一路走来,实在太过传奇。女扮男装从一个小太监摸爬滚打、刀口舔血成为东厂提督,后面竟然又是太后的女儿,当今的九公主。真真是坎坷曲折的人生。 这事要是落在她头上,她都不知道这一步步该怎么走。到底要有多大的决心才能完成这一切。 但其实更令刘氏好奇的是,她们又是怎么在一块的。 她也没听武生提起过,她之前问过一次,武生还是沉默缄言,似乎是不想提及此事。所以刘氏也就不问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 当初她也是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了武生。武英柔和桑葚都是一样的,不顾一切,想与自己爱的人在一起。 武生说:“到家中吃个便饭吧。” 武春驻守边关,回不了京,现在就只有他们兄妹两个了,他想的是彼此常来走动,到底还是亲兄妹。 武英柔颔首:“嗯,哥哥。” 武生脸上这才有了难得的笑意,不知道是不是岁数上来的原因,武生越发清瘦了,但人看着还是精神的,现在也不用日日上朝,他在吏部挂了个闲职,每日不是去上值,就是在家中陪陪夫人孩子。 这样的日子,倒也安逸,武生才觉得生活有了意义。 比起常年带兵打仗,一去就担心自己会不来,日思夜想的还是家中的妻儿,每一分都过的战战兢兢。如今再也不用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起码现在的武生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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