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柔知道桑葚在担心什么,她握住桑葚的手,柔声说:“别担心那么多了,不管任何事,总会有解决的办法。什么都会迎刃而解的。” 苗兴也点点头,“娘娘说的极是。什么事总会有应对的法子。你如今身在病中,就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养病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曹济周,第一时间有消息,我就会来告诉你。” “嗯,辛苦表哥了。” “哪里有什么辛苦不辛苦,我们得把事情弄明白了。”他看了看桑葚,眼底慈爱,“我先找趟范照玉,你好好的休息。” “嗯,表哥慢走。” 苗兴风尘仆仆的离开,顺贵将门关上,他脚步轻慢的走了过来,也皱着眉头。 曹公公竟然没死。 曹公公也是他的大恩人,听到这个消息,顺贵心里头是开心的。他还没有当面好好的谢谢曹公公。倘若日后能见着曹公公,他肯定要给曹公公磕个大响头的。 桑葚微微叹息,“何处才是我们的容身之地呢?” 一步错步步错。 可是她不后悔自己所做的每一个决定。 “何处都会是我们的容身之地。只要我们在一起。” “娘娘说的极是。”顺贵弯低了腰,看着桑葚说:“殿下,您能带着奴才一起走么?奴才想伺候殿下跟娘娘。” 顺贵眼神真诚,这也是他一早就在心里做好的决定。可迟迟没有说出口。今日借此机会,他总算说出了口,就算被拒绝也没关系。他继续留在宫里头,等到了出宫的年龄,他还是会第一时间去找殿下。 这样的恩情,他无以为报,就算是做牛做马,他也在所不惜。 桑葚看着顺贵,点头应了。 其实将顺贵留在宫中,她也是不放心的。毕竟顺贵曾是与她最亲近的人,万一有什么事,可能会牵连到顺贵,保不准会遭遇什么不测。可是留在她身边,她起码还能保护顺贵。尽管她的武艺没有多么高超,但好歹也有点功夫。 至于范照玉与言丙,她就更不操心了。 这两个人,都是从死人堆里拼出来的,功夫都在她之上。就算遇到什么事,也不会有大事情发生。 “奴才叩谢殿下!叩谢娘娘!” 顺贵跪在地上,磕出了响声来,那眼泪一颗一颗的落,哭的伤心又高兴。 武英柔将人扶了起来,“快起来吧,你到底曾经还唤她一声干爹呢。算是半个儿子。同我们一起出宫,没什么谢的。” 顺贵吸吸通红的鼻子,拿胳膊擦了擦泪,点着头说:“奴才一定会好好孝敬殿下与娘娘的,只要殿下与娘娘不赶我走,奴才怎么都不走!打都打不走!” 桑葚笑起来,“你呀,快起来吧,地上凉。” “嗯。” 顺贵一边擦泪,一边从地上起来。 他刚站直了身子,窗户就被风吹的猎猎作响,门扇也嘎吱起来,摔打着,外头响起雷,天空中的闪电仿佛要穿透紫禁城。瓢泼大雨又落了下来,哗啦啦的像是天被挖了窟窿,暴雨接踵而至。 这是京城这么些年来最大的一场降雨,赵桢前些时日就发现这雨不对劲,便早早叫人加高河堤,又拨了些银子吩咐下去,在容易有水患的地方修补、建筑,以防万一河水漫过河堤,造成水灾、时疫,还有损失。 赵桢的决定很明智,这一吩咐下去,当地官员就立即去办了。 连下这么几场大雨,京城也没什么大事。 因着暴雨的原因,路上连行人都没有,有的商铺关了门,台阶上的雨水都扫不及时,一双长靴踏在水洼中,她戴着一顶斗笠,披着蓑衣,落下的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滑落,她压低帽檐,转身进了一个小巷子,甩掉了后面的尾巴,她又从另一个门中出来,往一户看似富贵的人家去了。 敲开门,她从门缝中轻盈的挤进去,当门关上的那一刻,她露出的凶狠的目光。 进到屋中,隔绝了外面的雨声,她脱下湿透的蓑衣,摘下斗笠,金儿那张脸越来越清晰。 “师傅,安同死了。什么线索都没能带出来。现在我们必须派个人再进宫去,杀掉那三个臭阉人!” 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端起茶杯,他长的虎背熊腰,看着孔武有力,一看就是个习武之人。瞧着都不好招惹。胳膊都要比别人的粗一倍,他瞥了眼金儿,声音淡淡,“言丙最近在京城露面不少,先杀了他。再去做掉那两个阉人。你身后的尾巴可甩掉了?” 金儿回答:“已经甩掉了师傅。” 房檐上的探子像猫儿似的,听着两人的谈话,一动不敢动,从脸上滑落的已经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了。 第56章 焚烧 两人的谈话皆被房顶上的探子听了去,雨声太大盖过了离开的脚步声。 金儿跪在地上,抱了抱拳,朗声道:“师傅尽管放心,我必要他性命!他们杀了那么多我们多人,实在该死!” 被金儿称为师傅的人正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冷刀”,他咳嗽了两声,觉得膝盖有些发凉,喝了口热茶说:“可你上回与他交手,不是被打的节节败退么?你这一回可有什么信心?” 金儿咬着牙,目露凶光,狠声道:“他在明,我在暗。就是放支冷箭都能要他的命!” 一想到当时在宫里没能杀了那二人,金儿就追悔莫及。 冷刀说:“他虽然在明,可你知道又有多少人保护他么?当初杀李海德的时候,可费了不少功夫,他身边的武林高手,那都是一顶一的厉害。姓言的身边,谁知道又有多少人暗中保护呢?上回你没在宫里杀了他,现在机会甚微。” “徒弟知道,徒弟这一次必然要他性命!” “万事当心。” “是,师傅!” 金儿又抱了个拳,从地上起来,戴上斗笠,推开门走在了雨中。 天终于放了晴,桑葚的身体也好多了,她与武英柔去了御花园散步,她们又去看了万春亭上方的藻井。 今时今日,意义不同。 这或许也是最后一次看着这样美丽的藻井了。 桑葚也兑现了自己对阿单玉的承诺,派人护送了阿单玉与豫嫔回了草原上。在这宫中,谁又想永远的待下去呢。她们自从嫁进宫,连娘家都不能回。她们不是嫁给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嫁给了这冰冷的宫墙。 范照玉从外头走进来,阳光正暖,地砖上倒映出他颀长的身姿,他走到桑葚旁边,站定,双手塞进袖子里,开了口,“今日一别,或许就是永远。殿下此去,前路平坦。似锦繁花。” 桑葚收回眼神,看向范照玉,说:“有您这番话,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那是必然。”范照玉又笑起来说:“甭管是在哪,都有东厂的探子,他们就是见着了您这张脸,都会乖乖听话。您只要有吩咐,就是天上的星星都能摘下来。” 桑葚也笑,“范掌印所言有理。” 他们有许多要说的话,许多未完的话。 武英柔只是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她觉得范照玉对桑葚很亲近,但是这种亲近不会让人厌烦,甚至会觉得温和。 说笑了两句,范照玉的眼中似乎有了泪花来,他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鞋面,沉默片刻,他又抬起了头,他也看着那头顶的藻井,如梦似幻。 他说:“再见了。” 她说:“再见。” 清明的前一天,桑葚与武英柔同太后告别,坐上了去往宫外、通向自由的马车。 顺贵将几只小猫抱上了马车,夏清试了试马鞭,往后瞧了几眼,他坐在辕座上,恭声问着:“殿下,是否启程?” 桑葚掀开车帘说:“走吧。” 夏清点头,甩了下鞭子,“驾!” 马蹄踩着,车轱辘滚过,太后站在角楼上,望着那辆远去的马车,又抹了抹泪。她希望,她的永乐活的轻松,不要如她一般,这么的累。 竹沥握了握太后的胳膊,安慰起来。 宫中一抹血红的残阳被隐了下去,皇贵妃坐在殿中的宝座上,似乎已经病入膏肓了。她的双眸黯淡无神,一双手垂着,早已不复年轻貌美,是这宫中老的最快的妃子。 明提手里端着药碗,一勺一勺的喂着皇贵妃,她像是哄小孩似的,眼睛是那样冷,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是刺心的,“你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那么多未出世的孩子都是被你活生生给害死的。先帝还以为是他子嗣薄,其实都是你在背后阴毒算计。你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恶有恶报,这就是你我的恶报。” “今后,有的是伺候你的人。” “皇贵妃,你可得享受好了。” 明提的弟弟此次春闱成绩不错,明提也不用再当一个宫女了,她对皇贵妃也已经仁至义尽。 搁下药碗,明提站直了身子,就那么看着皇贵妃,要将皇贵妃的容貌深深的刻在脑子里。她年少时,就知道自己喜欢女子。她们那时候都是小宫女,她被指去了皇贵妃跟前做事。那时候,她多么庆幸,她多么仰慕她,仰慕她的知书达礼,仰慕她的倾城之姿,仰慕她的惊鸿一瞥。也卑微与她的凌厉骄纵,卑微与她的背后家族,卑微与她的主子身份。更卑微的是她对皇贵妃隐忍自卑懦弱的爱意。后来,她渐渐的成为了她手中的刀,沾满鲜血。再后来,她将这种爱变成了折磨的手段。 或许这种折磨能让她有那么一丝丝的快意,毕竟,皇贵妃是不可亵渎的圣女,她只是一个奴婢。可她偏偏就要亵渎她,玩弄她,她们一起变成面目全非的鬼才好。 她是自私的。 是极其自私的一个贱婢。 皇贵妃几乎是满头白发,她抬了眸,看住明提,颤抖的嘴唇半天只说出了一句话来,“明提,我待你不薄。” 尽管她不再年轻,也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可那张脸依然漂亮。美人在骨不在皮。 “您是待我不薄。我也待你不薄啊?”明提笑了起来,笑的自己咳嗽,她确实觉得太可笑了,“是我在伺候您,是我在伺候您!” 她抓着皇贵妃的肩膀,怒目圆睁,手上的力气极大。 “你疯了。”皇贵妃的眼睛里似乎有反抗的火焰,可是很快它又熄灭了。 “我早都疯了。” 皇贵妃别过脸去,不想再看见明提这张脸。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对她那样忠心的明提,竟然会背叛她。可笑、可笑啊! 她掉了两滴干涩的眼泪,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明提笑了两声,垂下了手看向门口,唤道:“你可以进来了。” 知叶从外面进来,走到皇贵妃面前,她的眸子血红血红,不停的咳嗽着,她极力控制着,冷冷道:“你还记得奴婢么?奴婢曾经在永寿宫当差,因为那场火,奴婢落下了咳疾,整日都要喝汤药。一遇到这下雨天,奴婢的嗓子连话都说不出来。如今奴婢来伺候您,娘娘可不要害怕。奴婢可不会一把火烧了你这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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