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丙说:“既然九公主都这么说了,你就出宫去吧。” “你记着,这条命是殿下给你的。” 他字里行间的森冷寒意,更像是一种威胁,威胁春榴出宫之后好好的做人,别再起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奴婢多谢殿下!” 春榴冲着桑葚的方向,重重磕了个头。 泪在眼眶打转,砸落在地上,春榴吸吸鼻子,她心中是感激桑葚的。若换了别人,她这条命根本保不住。 她是知道的,她什么都是清楚的。 十二岁进宫,现在也二十四了,十二年了,她深知自己这一回是活不下来的。可桑葚饶了她,还让她出了宫。这样的恩情,她无以为报,她所能做的就是日日为桑葚祈福。许愿她长命百岁,平安健康。 春榴磕头的姿势持续了许久,等她再次抬起头时,哭红了双眼,她颤声说着:“奴婢谢过殿下、谢过娘娘的不杀之恩……” 武英柔什么话都没说,看着春榴的眼神只有冷意。 此事皆因春榴而起,虽然她不是幕后主使,倘若她没有动歪心思,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言丙瞥了眼春榴,吩咐道:“带她下去。带那个刺客上来。” 番子颔首,又将跪在殿外多时的刺客押了进来,他身上是重重枷锁,吼破了嗓子,“放开我,放开我!” “你们这些狗阉人,都不得好死!” “你们都不得好死!” 刺杀桑葚的太监挣扎着,他终究还是没能逃出去。前脚有金儿的事情,宫门里里外外都派人仔细盯着了,金儿是钻了空子,才得以逃出生天。他跑到宫门,无疑是自投罗网。很快就被抓住了。 人被言丙一脚踹倒在桑葚跟前,瞧模样也挨了不少打,一张脸被折磨的像花猫一般,那一道道伤痕,真像是被尖利的猫爪子抓出来的。 “殿下,人带来了,尝了尝猫刑,还是不怎么乖巧。殿下若有什么话尽管问,反正他迟早是要死的。但是在死之前,或许还能有利用的价值。” 言丙才是个不给佛面不给僧面的人,任何人在他手里,都没有谈条件的余地。范照玉或许还会说说软话,扮个红脸,言丙就不会。 那太监死死的盯着桑葚,喊叫起来,“早知道我就该多捅你几刀的!你怎么还不去死!” 他像疯了般,什么话都从嘴里往出来冒,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可以杀了她!他恨自己的犹豫懦弱! 看着那个不知姓名的太监,桑葚的眼睛里没有温度,她给了他机会,但是他没有逃出去。她看着他,只是冷淡的说:“既然你如此痛恨东厂,那便去东厂做事吧。比起痛快的死去,当一个杀人的刽子手不是更好么?没有人告诉过你,我是睚眦必报的人么?” “佛口蛇心!狠辣无情!” “我宁愿去死!也不会去东厂那个地方!” 他欲一头撞死,却被钳制的死死的,连动也动不了。言丙怕他咬舌自尽,又在他嘴里塞了一团帕子,让他只能发出呜哇声,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桑葚坐的直了些,对言丙说:“拦着他,好好看着他,让他不要死了。” 言丙冷冷一笑,又在那太监脑袋上扇了一巴掌,“殿下请放心,等他到了东厂,一定会有专人好好的调教。嘴再利的人,去了那,都乖的跟只猫似的。微臣倒是要看看,他的嘴究竟有多硬。” 桑葚点点头,“劳烦言秉笔了。” “小事一桩。殿下尽管放心。” 言丙又笑起来,桑葚这个法子,着实比杀了他要折磨的多。这样的人都能净身入宫做刺客,想来在东厂做事应该也能得心应手。毕竟付出了这么大的努力,东厂需要的就是这样不惜一切代价的人才。 人被带了出去,言丙关心了几句,也就去做事了。 殿中瞬间寂静下来。 顺贵将元宵这一窝的小猫儿抱到桑葚面前,笑眯眯的说:“殿下,您摸摸,它可乖了。每天光是睡觉,吃完就休息了。是元宵下过这两窝里头,最乖的一只。” 他是想哄桑葚开心的,也知道桑葚喜欢猫儿,人有时候,看到这些毛绒绒的东西,会不自觉的想蹭一蹭,爱不释手的。 桑葚接来怀中,小猫儿真的很乖,喵了一声,就在她的怀中睡着了。 武英柔便说:“让我想起了巴特er小时候的模样,也是这样子的,小小的一团。不过巴特er很调皮,如今长大了些,两个人都按不住。” 她又说:“等你养好身子,我们就出宫去。” 桑葚颔首:“嗯,带着巴特er一起离开。” 武英柔含笑。 顺贵拍起马屁来,但也是真心实意,“殿下大富大贵!未来之路一定光明灿烂!” “你呀。”桑葚笑起来,想起她与顺贵的初见,那时的顺贵个子不高,长的清秀,一口一个干爹的叫他,声音脆生生的,稚嫩极了。如今,顺贵也长大了。岁月果然不会绕过每一个人。 包括她。 过了会,太监来禀,豫嫔与阿单玉来了。 豫嫔脚步如飞,看到桑葚那张白透的脸,不由蹙起眉头问:“可好些了?” “比前几日好多了。” “辛苦你们来看我。” “殿下说的这是什么话!” 当初得知此事,豫嫔可是担心坏了,与阿单玉经常过来瞧桑葚。看到桑葚还昏迷的样子,豫嫔就捏着帕子哭。她真担心桑葚长眠不醒。 武英柔看着豫嫔吞声饮泣的模样,到底还是不忍心,说:“让你们担心了。” …… 马蹄阵阵,卷起地上的沙石,迎面的冷风割来,将两只耳朵吹的泛红。 两匹马在官道上飞速而过,在明月下分外清晰。 “吁!”苗兴勒住缰绳,取下脸上的挡风面具,看着那一座荒凉的孤坟,上面的墓碑上刻着曹济周的名字。 他下了马来,与沈峰去挖了曹济周的坟,因为刚下过雨的原因,泥土潮湿,不好挖,两人挖了好半天,才看到骨灰盒。苗兴没有犹豫,连手上的泥都没有擦去,就打开了骨灰盒,沈峰拿火把照耀着,苗兴怎么看都不对劲,他皱着眉,胆大的尝了口,竟是面粉的味道。他一脚踢翻了骨灰盒,“奶奶的!竟然敢这样骗人,姓曹的估计他娘的就没死!” 第55章 暴雨 苗兴怒意正盛,将那假的骨灰盒都劈成了两半,墓碑都毁了,沈峰在一旁瞧着,皱紧了眉头,他将苗兴拦住,不解的问:“他为什么要制造出一场假死呢?他这么做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呸”了声,苗兴收了刀,目露寒光,“谁晓得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扮这场假死出宫,如今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快活呢。只是可怜了永乐,为他伤心了那么久。” “这个该死的!” 苗兴握紧了拳头,似乎有雨滴打落在手上,冰冰凉凉的。 沈峰抱拳说:“我这就发动人手去找曹济周,就是把天翻过来,也要找出来。” 苗兴鹰一般的眼神盯着沈峰,道:“掘地三尺都要把人给挖出来!不过,要秘密的去找,不得走漏半点风声。我倒是要问问清楚,他这么做的目的何在,那封信的意义又是什么。” 沈峰颔首,眼神坚定。 他也好奇怀疑,好端端的曹济周为什么要假死? 雨似乎是来了,山林中淅淅沥沥,冷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卷起地上的土腥气。 苗兴戴上防风面具,上了马,攥住缰绳对沈峰说:“先回去再说。” 沈峰点头,也快速上了马,两匹马一前一后,在狂风暴雨中疾驰而行。夜空中电闪雷鸣,打湿面具上的图案,马蹄踩在雨水中,溅起水花,两匹马又从官道上回去了。 暴雨持续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似乎有停的迹象,但是阴雨绵绵,持续个不停。 苗兴穿戴整齐的进了宫,他手上的护臂落了雨,衣袍上也沾染了几滴,一身潮气的进来,瞧见桑葚,他的眉间多了几分心事。 关于曹济周的这个事,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可早晚都是要说的,他也不想瞒着永乐。瞒的越久,事情就越没办法说清楚。所以他挑了个下午的时间就过来了。 苗兴眼神担忧,问着:“可好些了?” 桑葚的脸色好转不少,就是看着还是瘦了许多,她回答说:“已经好多了,太医说伤口愈合的很快,幸事是疤痕很轻。” 苗兴点点头,又问桑葚吃了没,又看看武英柔,问武英柔休息的如何。说来说去,就是没说到正题上。其实苗兴自个儿也在考虑,到底该不该说这个事情。 叹了口气,苗兴撩起袍子在杌子上坐下,坐了一会他又站了起来,他实在是坐不住。 “永乐,有件事情我得同你说。你要有心理准备。” “表哥请讲。” 已经没有什么事是桑葚接受不了的了。 苗兴在脑子里打好了草稿,诚实的说:“你的义父,曹济周,他是假死。他根本就没有死。我挖了他的坟,里面根本不是什么骨灰,而是面粉。” 听到这个消息,桑葚的情绪还是激动了起来,她因动作太大,牵扯了伤口,她低低“嘶”了声,忍着隐隐的痛问:“义父没死?” 苗兴颔首:“是的,他没有死,千真万确。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假死,为什么要演这出戏,意义在哪里?这都令人费解。只有找到他,一切才能水落石出。” 桑葚看了看苗兴,又看向武英柔,她也不明白,也不清楚是为何。说实话,她也想见见这位义父。 自从她来到这,曹济周就已经死了,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是知道曹继周对她的好。更清楚曹济周是真的把她自己的女儿疼爱。可是后来的事情,她是完全没有印象。只知道曹济周去世了,只留下一个骨灰盒。她日日祭拜,心中自然是伤心的。 可今天听苗兴这么一说,她的心情好像好了许多。 起码在这世上,曹济周还活着,对她好的人还活着。抚养她长大的义父还活着。 “现在可有线索了?” 苗兴摇了摇头,说:“暂无线索,不过锦衣卫已经去找了,东厂那边也派了人手去寻。就算曹济周藏在天涯海角,也都要把他给找出来。” 桑葚“嗯”了声,又问:“在宫中行凶的那个金儿找到了么?” “目前已经确切的找到了那个金儿藏身的地点,但此人谨慎小心,总是神龙不见尾,捉起来有点困难。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就不见了。不过永乐你放心,我肯定会在你们出宫前,扫除这些障碍。让你们无忧。” “劳烦表哥了。” 桑葚担心的就是那个金儿,还有言丙所说的冷刀,他们的目标是她,不会放过她。目前在宫中也并不安全,虽然范照玉已经带人搜过宫了,将可疑的人都捉去了东厂审讯。但是难保会有漏网之鱼。出了宫也不会是安全的。江湖中人,分散各地,有的人对她这张脸熟悉的人,有的人虽然陌生,但想要她性命的人也不在少数。真真是危机四伏。
61 首页 上一页 44 45 46 47 48 4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