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是不是就算分别多年,她依旧忘不掉路青雪的原因? 是除了韵月琴外,唯一让她感受过温暖的人。 生命中人来人往,有些人你自认为是很好的朋友,对她而言,你只是过客。可有些你认为是过客的人,却又把你当成了最好的朋友。 以前韵春觉得人都是以自我为中心自私贪婪的生物。受到一点攻击就想要反击回去;受到一点委屈就想要骂回去;受到一点伤寒就躲进躯壳再不出来…… 但现在韵春觉得,这些是勇敢,是自爱,是懦弱。 是复杂。 人性复杂,也因为它的多变才会构成世界。 可偏偏,韵春在路青雪的身上什么都没有发现。 路青雪就像是一片恬谧澹然的湖。 湖内有什么是看不到的。 能看到的只有表面。 雨打在湖面会激荡起圈圈圆圆的波纹,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可是当雨停下,湖面便又恢复了宁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它包容了雨的打击,包容了湖面在遇到事情时涌起的动静。 叶子落在湖面会随波逐流,湖水不会吞没它,只是当它调皮,任由它在水面上戏耍。 石子砸在湖中撞击起一片水花,就像是夯出了一道伤口,四溅的水珠是血。但当石头沉入湖中,湖面又恢复了原先的水波不兴。就好像是无论多大的伤对她来说,都不是问题,她不会放大悲伤博取同情,也不会随便向人展露伤口换取安慰。 她强大到能靠自己自愈一切。 同时也因为强大到懂得隐藏,让韵春看不到一丝缺点。 她一直在包容韵春。 也是这个认知,让韵春懊恼,她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变成路青雪这样?以温柔之力持身,能笑看世间所有。 怪不得路青雪还把她小孩子。 她是有点幼稚。 如此幼稚的她,在合住箱子的时候,盯着杂志封面看了许久。 看什么呢? 看她的十八岁,看她的辉煌过往,看……回不去的青春和无法预测的未来。 韵春想,这两年她努力了这么久,却一点结果都没有。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些是因为和公司的合约没有结束,公司打压她,她才没能接触到商务。可韵春也害怕,她怕合约结束,没有了束缚她的藤蔓,她如果依旧没能找到好的模特工作呢?那时她又该怪谁?还怪公司吗? 还是怪当初选择不被潜规则的自己?怪自己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去揭发老板搞破鞋? 不会。韵春才不会怪这样的自己。那时的她简直太酷了。 尤其是看着监控里老板被扇巴掌的时候,那时的痛快淋漓是肾上腺素都给不了的。 想到那个画面,韵春嘴角勾了下,指腹在箱子上摩挲,最后果断收回手。 怪过往才不是她韵春的风格! 怕什么啊! 她只会东山再起,而不是日落西山! 一直飘在旁边的路青雪,不知道小家伙想到了什么,眼里忽然升起了熊熊焰火。 斗志昂扬到让路青雪的唇角忍不住扬起。 她被感染到了。 忍不住出声询问:“在想什么?” 韵春闻声望向路青雪,看着她湖泊一般的眸,说:“你知道我是模特吧?” 路青雪:“嗯。” 韵春笑着:“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现在为什么不当模特了?”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和别人聊起那段过往。 秦星不算,秦星会知道,因为那时秦星是参与者。她那套设备就是找秦星要的。事情结束后,她跟秦星还一起看了好几遍视频。 然而韵春第一次的分享以失败告终。 路青雪回答:“我知道。” “你知道?” 韵春追问:“你怎么会知道?” 她诧异极了。 路青雪没有解释,垂眸妩笑,“如果你愿意把故事说给我听,我非常乐意倾听。” 又来了。 那种如湖水般可以包容一切的感觉。 如果路青雪是湖水,那她是什么呢?是雨水还是落叶? 反正不是石子。 她不会伤害路青雪。 不管她是什么,这种不论说什么都会被包容的感觉…其实说好是好,说不好也不好。 让韵春感觉自己是个跳脚小丑,蹦蹦哒哒的,路青雪坐在观众席含笑看她。 可能这么说不准确,路青雪不是抱着看她表演、看她笑话和出糗的心态对她说这种话。 更像是…关怀。 韵春决定换一个形容,就好像……好像…… 她的目光停在了门外的花圃中。 对。就是这种感觉。 路青雪就好像是种花的人,而她可以是花,可以是半空飞舞的蝶,也可以是采蜜的蜂。 而路青雪提着花洒站在竹栅栏边,弯眸看着她。 因此在雨水和石子间,她又多出了三个选项。 余光扫到路婉怡走了过来,韵春当下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看见身边的影子消失,韵春抬脚向外走。 出名对路婉怡说的第一句话是:“路阿姨,青雪姐喜欢比较时尚的衣服,下次烧纸时可以给她烧几本时装杂志。” 她没忘记路青雪说过,别人给她烧的那些衣服她不喜欢,她自己又懒得去商场,身上的衣服还都是自己变的…… 以至于那天她还看到了路青雪不穿衣服的样子…… 这句话还有别的意思:路青雪喜欢时装,所以才会囤大量的杂志,并不是喜欢她。 听到这话的路婉怡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多说无益,抿住了嘴。 而匿在房间角落阴影中的路青雪先是一愣,然后宠溺一笑。 原来有记下她说的一些话呀。 -- 路婉怡还说要把钱给韵春。 韵春拒绝了。 就在路婉怡坚持不懈要把钱给她的时候,韵春说:“路阿姨,如果你想让我以后来看你和路叔叔,就把钱收回去。” 路婉怡听到后拿着卡的手僵在空中,收不回伸不出。 “你…”路婉怡愕然,“你真的会来吗?” 她更想问的是——“你真的不怪我们吗?” 但这句话她没脸问出来。 也怕问出来不等韵春回答,她自己便先无地自容。 韵春咧嘴一笑:“当然了。” 她说:“你还是路阿姨,而我也还是我,虽然没见到路叔叔,但他应该也没变吧?” 韵春道:“我妈妈去世的时候,你和路叔叔也帮了我不少,我不会忘记的。” 提起韵月琴,路婉怡轻喃:“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从她得知韵月琴生病住院到韵月琴离世,前后不到五分钟。她无数次后悔过,如果和月琴时常联系,就能在月琴检查出病时,立刻能拿出钱治疗。而不是等到月琴过世,她才知道。 只因在没有联系的日子里,她还当月琴如最后一次联系时健康的活着。 她忘了,世事无常。 有时前一秒还在和你发消息的人,下一秒或许就会遇到意外。 她后悔却也无用,只能急匆匆赶回村子,参加月琴的葬礼。 韵春在离开前又给了路婉怡一个拥抱,这次带着路青雪的一起,她说:“青雪姐过的很好,我也是,所以你和路叔叔也要把日子过好。” 轻拍着路婉怡的后背,“如果……” 韵春停顿了几秒,说:“如果过年我不加班,我就会回来看你们,到时候阿姨你包饺子给我吃。” 路婉怡眼含热泪,笑着哽咽:“好…好。” 回去的路上,韵春一个人坐在面包车的后座,偏头望着窗外。 她保持这个姿势十多分钟了。 为什么不望着车内? 是韵春想看风景吗? 不是。 是因为路青雪坐在她的另一边,一直弯眸望着她。 路青雪的眼睛好像会下雨。 韵春不敢望过去,怕润物的雨丝淋湿自己。 更怕从路青雪的眼中看见被雨打透、心思全都暴露的自己。 她不喜欢过年,也不喜欢吃饺子。 那为什么还会对路婉怡说出那句话? 可能就是因为不喜欢吧。 喜欢的事情转瞬即逝,讨厌的事却能时刻记在心间。 她怕忘记,所以用讨厌的事情提醒。 让承诺变得不那么的随便。 等到了过年,她就会想起今天对路婉怡说的话。 而至于她为什么会承诺来看路婉怡两人,不是韵春多么多么大方,多么多么心软,多么的宽宏大量会不介意这件事。而是……她想到了路青雪望向路婉怡时的眼神。 就算路青雪嘴上说着没事,可她望向路婉怡的眼神骗不了人。 那是根本无法释怀的眷恋与心疼。 路青雪不说,可韵春看得出来。 她就想,既然路青雪这么包容她,那她代替路青雪陪路阿姨两人过个年……也没什么的吧? 韵春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心态有了转变。 路青雪说韵春可以代替她对路婉怡说几句话,韵春当时说‘那不一样’,可是现在,她居然主动地想代替路青雪和路阿姨他们吃饭。 路青雪看着韵春,眼眸弯弯,露着浅浅笑意。 她倒不好奇韵春为什么会转变想法,因为韵春一向嘴硬心软,改变主意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好奇的是,韵春为什么不看她。 怕她? 还是因为自己说明恋她,吓到她了? 又或者是韵春知道自己想对她道谢,不好意思了? 很有可能是这个原因。 反正不管是什么,韵春自上车后就不理她,可是她又能感觉到韵春心里在想她。 想她却又不理她。 小别扭。 路青雪完全不知道怎么哄。 这又不像小时候,给颗糖就能哄好。 况且现在也没有糖。 路青雪郁闷了。 在韵春眼里会下雨的眸,笑意转而低下,蓄满了乌云。 车厢里的温度骤然降低。 开车的人打了个哆嗦,以为是风吹的原因,就跟身边的人说:“窗户关着点。” 面包车,窗户得手动关。 那人也感觉到了冷,应了声关窗。还转头喊韵春,“春姐,你冷不?” 从昨天韵春给他们发钱的那刻开始,他们几个人都喊上姐了。 韵春视线从窗外收回,冲那人笑了下,“还行,要我把车窗关了吗?” “不用,你那的风吹不到我这儿,我就是说你要冷也把窗户关上,别吹感冒了。”那人道。 韵春浅笑:“好。” 待到男人回过头,韵春看向身旁。 韵春看见路青雪双手环臂坐在她身边,垂着眸不知道在恼什么。 其实温度降下来的瞬间韵春就察觉到了,她知道是身边人所致,但她不敢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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