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此刻,小财蹭了几下之后就乖巧地卧回她脚边,不吵不闹,给舒泉高压的神经留下一丝喘息的空间。 舒泉感受到了小财的体贴,很欣慰。 虽然小财是商初买回来的,但这一年多来一直都是她在照顾,一人一狗早就培养出了默契。 舒泉为自己倒杯水,喝水的时候听到脚步声。 郑彬在她屋外走来走去。 舒泉喝水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后背倏然绷紧。 她看向紧闭的卧室门。 试探的脚步声就在门口。 小心翼翼地挪到门边,她贴着门仔细听着,双眼眨都不敢眨。 脚步声带着某种琢磨中的目的性,慢悠悠地沿着卧室门边踱步,来来回回,窸窸窣窣。 汗水如蚁群,在舒泉后背上爬行。 神经几乎绷至极限,呼吸也快要消失的一瞬间,脚步声陡然靠近,门把就在她眼前被快速转动! 舒泉双眼睁圆。 眼前倏然出现陈幻对她的告诫——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舒泉猛地拽起桌面上的台灯,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劈头盖脸就要砸过去! “舒泉?!” 开门进来的商初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舒泉在看清眼前人的一刹那,猛然停下了动作。 “是你……” 商初万分不解地看着她,和她保持着距离,将门合上。 “不然呢?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我,只是……还以为……是郑彬。” 发了狠的双眼很快被慌张和不知所措填满,舒泉尴尬地将台灯放了回去。 “郑彬?人家好端端的怎么会来开咱们屋门?” 舒泉思考着要是商初继续追问,该怎么解释郑彬让她害怕这件事。 结果商初根本没有要追问,只是将背包和自己一块儿丢到懒人沙发上,揉着太阳穴闭着眼,换了个话题: “今天Fiona打我,你在干什么?” 舒泉的恐惧和疑虑被商初的问话打断。 她惊讶地说:“我、我在保护你啊。” 商初睁开眼,直视着舒泉。 “保护我就是杵在我们中间跟块木头一样?你是死人吗?不会摁住她啊,让我狠狠扇她!这还用我教你吗?” 面对商初的暴怒,舒泉双手紧扣着。 “可是,那样一来,事态会变得更加无法收拾……” 商初猛地坐直身子: “那又怎么样?都撕破脸了你还瞻前顾后个什么劲?一天到晚唯唯诺诺的样子,我还能指望你什么?没半点用!” 舒泉垂着头,像是认罪: “对不起,我知道了。下次我一定……” 话还没说完,商初就拿着浴巾去洗澡了。 “砰”地一声,关门声震天响。 舒泉被独自留在了昏暗的卧室里。 商初说的每个字还残留在耳朵和神经上。 像尖锐的刀片,刮着她刺着她。 屋外下雨了。 小财在轰隆隆的雷声中安静走来,舔舔她的手指。 一串眼泪滚落,舒泉马上将泪抹去。 . 今日昼时的S城只见长空不见云,热得陈幻衬衣被汗水浸湿,将碍事的长发扎在脑后。 这儿的公墓的确挺高的,一级石阶比普通的两级都高,难走。 但白境虞状态的确也不太对。 走到半山腰,陈幻往回看,见白境虞被远远落在后面。 下去找她,看她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眼神发直,光洁的额头上全是细汗。 陈幻正要开口,白境虞就像提前知道她要说什么,从她身边路过,撑着身子继续上行。 顶着艳阳,来到白境虞母亲的墓前。 从这儿望出去,S城几栋从地面上看刺破云端的地标建筑都变矮了。 盘旋交错的公路,像皮肤之下复杂又脆弱的血管。 白境虞很少跟人提及过世的妈妈。 陈幻之前对她的家庭状况一无所知,只知道她肯定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贵千金。 直到今日,站在白境虞母亲墓前,看到墓碑上和她相似的脸,才明白她妈妈已经不在人世。 墓碑很干净,看得出来时常有人来打扫。 白境虞将怀里的花放下后,开始烧纸。 别人来扫墓,多少要在墓前哭上一会儿,说上一阵子。 白境虞却是一滴眼泪不掉,一言不发。 带着火星子的纸灰被风卷起,弥漫在因火焰的热度而扭曲的空中,不断旋转着。 几片还未燃尽的纸灰飘飘荡荡,最后落在白境虞白皙的手背上。 陈幻见她手背被烫红了也无知无觉一般不知道躲,还在继续烧纸,心里叹了一声,蹲下来,抽了一大半的纸钱到手里,不言不语地控制着火势。再有火星子飘过来,便帮白境虞挥开。 纸钱很快烧完。 白境虞站起身的时候身子有些摇晃,陈幻拉了她一把。 白境虞拿出水果糖,含了一颗粉色的到口中,缓缓走到最外面,往远处看。 陈幻站在她身后,思索着要不要提醒她别靠那么外面时,听到她说: “陈幻,活了二十多年,有没有哪件事你以为过去了很久,可一旦想起它,它就会立刻回到眼前?” 白境虞的话让陈幻想起那个雨夜。 她来找白境虞,见最后一面的雨夜。 没脸说,白境虞挂着雨珠,仿佛在哭的脸庞,就是陈幻的刻骨铭心。 “那个画面,无论我想或不想,只要站在稍微高一点的地方,就会自动出现在我眼前。” 白境虞的眼睛被风吹得微微眯起。 她永远都不可能忘记那天。 俯视崇山峻岭,山窝里大巴的白色残骸,渺小得像几片被人随意撕碎的纸片。 口中水果糖的香甜和血腥味竟融合成了诡异的滋味。 她知道妈妈就在那,可她永远也找不到她了。 那个温柔的女人,她的至亲,和五十多个陌生人的破碎身体涂成了一片难分彼此的血肉模糊。 妈妈的生命永远停在白境虞八岁那年。 “就连葬在这儿的骨灰盒里,有多少是属于我妈的骨灰,又有多少是陌生人的,我根本分辨不出来。” 陈幻走上前,干燥的掌心贴上白境虞的额头。 “你发烧了。” 白境虞凝视着陈幻说: “这辈子有两个人一声不吭离开了我。一个是我妈,一个,是你。” 陈幻没说话。 “陈幻,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为什么要因为你难过?” 无论白境虞说什么陈幻都没回嘴,只牢牢地牵着她的手,不让一直在摇摇晃晃的她栽倒。 等白境虞骂累了,陈幻将她架下山,塞进车中,帮忙扣好安全带后,摸她的额头。 “温度又升高不少,都烫手了。” 白境虞靠在车椅上,原本闭着眼,听到陈幻的话费劲地睁开,没好气地盯了她一会儿后,到底没力气继续骂了。 迷迷糊糊间看陈幻在设置导航。 导航的终点是东三环,白境虞家。 “你睡会儿。”陈幻将车启动的时候说,“等到家了,我叫你。” 前段时间和紫山工业的周旋本就是一场硬战,耗尽了白境虞的精力和体力,她几乎是扯着自己的头皮硬撑过来的。刚回来白决就马不停蹄地送她一份“大礼”。 终于,连日的疲倦和压力终于化成了一场高烧。 烧得白境虞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 等她再有意识,发现已经躺在自家的床上。 衣扣半解。 白境虞目光从自己的衣扣,移到压着她的陈幻脸庞上。 陈幻哪里能想到,一路都因高烧昏睡的白境虞,居然会在节骨眼上醒过来。 陈幻立即直起身子,指着手里的毛巾自证清白: “我送你回来的时候下雨了,怕你淋雨烧得更重,这是在帮你擦身,别误会。” 白境虞烧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看陈幻对她避之不及的样子觉得很可笑。 “知道你不敢。” 在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白境虞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以为的轻蔑笑容,因为凌乱的长发和毫无抵抗能力的滚烫身体,变成了一种挑逗。 就连笑容都蒙上一层轻浮和勾人的色彩。 陈幻一只手撑在白境虞的身侧,原本撤开了些距离,在她这句话后,眼中闪过一丝火气,忽地伏低了身子。 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 白境虞笑容有点挂不住。 渐渐紧绷。 此刻无论是姿势还是力气的悬殊,都足以让陈幻能轻易控住着身下人。 没想到这身体的主人还敢寻衅。 陈幻一把扣住白境虞的手腕,另一只手随意一抬,将毛巾丢到床头柜上。 腾出的手指还带着毛巾的热意,沿着白境虞的腰往下行,向她大腿去。 白境虞没想到她真会这么做,扭着腰想要挣开,低喊道: “姓陈的!你……” “别动。” 陈幻的手没有落在她腿上,而是从容地路过,扯来被子,将她整个人团团裹住。 只能露出一双眼睛的白境虞:“……” 陈幻相当不怕死地弹了白境虞脑袋一下。 迎着白境虞想要生吞活人的凶狠目光,下床,拿起自己湿漉漉的外套,走到卧室门边。 “任人摆弄的病号还招惹我?” 陈幻嘲笑她。 “先退烧再说吧。” 这一夜白境虞睡睡醒醒,不太踏实。 一会儿梦见自己还在上学,上课上一半班主任过来叫她出去,她不明所以,看见满头大汗脸色比纸还要白的父亲白决站在走廊上。 一会儿又梦见她和白决在机场。 白决买了一罐水果糖给她,对她说,一会儿无论见到什么样的妈妈,都别害怕。那是你妈妈,永远都是。 让她不踏实的睡梦,还有来自陈幻的侵扰。 陈幻在她卧室里进进出出,还一直在找她说话,折腾得她口干舌燥,最后实在不耐烦,骂道: “陈幻,闭嘴。” 骂完之后,将自己骂醒了。 睁开眼,梦中的嘈杂全数不见。 窗户和窗帘将光与声隔绝在外,空气净化器被设置了睡眠模式,卧室中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略微沉重的呼吸声。 白境虞慢慢坐起身,头还有点儿痛。 看自己换了身睡衣,想起昨天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一场大雨,陈幻脱了外套罩在她头上,几乎将自己当成了伞帮她挡雨。 后来呢? 白境虞揉着刺痛的脑袋。 我和陈幻是不是还在床上较劲? 睡衣是陈幻帮我换掉的吗? 一系列的问题从白境虞的脑中呼啸而过,正在寻思是发微信给陈幻,这会儿直接问,还是下次有缘再见的时候云淡风轻地假装不经意问起时,陈幻本人就给了她第三个选择,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卧室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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