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弦微微点头:“不错,草原气候苦寒,火炕不适合他们,但方便携带的防风炉和驱寒的白酒,对他们来说可都是好东西。” “两位管事,劳烦你们过几日再辛苦一趟,这次我们售卖货物就不要真金白银了,我们要羊要马匹。” 羊和马是草原部族的立身之本,是他们最重要的财产。 若直接提出以商品换马,他们必然不答应。 不过如果提出换马被拒绝后,将交易目标换成羊,草原部族就有很大可能接受。 但一个草原部族中饲养的羊是有数的。 当他们自家饲养的羊不够数的时候,他们就会去抢夺其他部族的财产。 乡君府的位置太过不妙,苏义虎视眈眈不说,一旦苏义没了,北方的草原部族就能够南下,到时候乡君府首当其冲。 所以她们需要草原部族自己先乱起来,到时候他们就分不出注意力来袭扰南边了。 范春来第一次见识这种暗中影响草原部族的方式,不由得啧啧称奇。 但在惊奇过后,他还是很快就提出了自己对管理府兵的建议。 如今乡君府的府兵制度十分粗糙,随着府兵的数量越来越多,这种制度已经不合适了。 宁秋本打算由她来提出,现在范春来主动提出建议以展示自己的忠诚,宁秋就没有阻拦,只是将范春来提出的建议更加细化。 随后宁秋说到:“如今天下大乱,只要是打着勤王名号的势力,全都有自己的野心,我们也该展示出乡君府的野心,招揽能人奇士。” 如今管理乡君府的人手都是这几年期间宁秋培养起来的。 但按照她们的计划,这些人手显然不够。 余弦也知道这个道理,问到:“宁师有何建议?” 宁秋挑眉笑道:“自然是以千金买马骨。” 大司徒称帝的第二年初春,余弦亲自前往代州五安县,三请一位大儒出山。 大儒三请不久,余弦便不再请人,而是请书,抄录大儒藏书二百三十册,亲自带回右云乡,于乡君府不远处建立四方馆。 凡有志之士,皆可进入四方馆抄录藏书,借此选拔人才。 仲春时节,修养近半年的苏义再次发兵,攻打代州。 这一次,乡君府派出两万人手拒敌一线关外,后又奔袭奇妄山,差点攻下被苏义占据的上馆。 经此一战,苏义终于意识到他昔日没有看在眼里的小小乡君,如今已经成长为一块难啃的骨头。 初秋,苏义舍弃代州,以云州军攻打易州。 易州刺史求援乡君府,两方合兵,将苏义赶出易州,并占据了云州与代州、易州相邻的两县。 苏义控制的地盘第一次出现缩小。 冬季休战之时,乡君府奇袭云州,以天雷克敌,直接攻入云州治所定襄郡。 定襄郡和大半个云州回到了余弦的手中。 大司徒称帝的第三年,易州刺史依附乡君府。 余弦拿下了整个代州,将苏义彻底赶回朔州。 苏义与鲜卑部联手,于夏末发动攻击,欲绝云州、代州之粮。 然而草原部族内乱显现,因不满鲜卑部的盘剥和掠夺,众多小部族联合起来趁机攻击鲜卑王庭,鲜卑族被迫回援,却仍旧晚了一步,导致鲜卑部实力大减。 已经增长到五万人的乡君府府兵趁机反制。 你来我往的战斗持续了半年。 冬日之时,乡君府府兵攻入朔州,生擒苏义。 余弦和苏义之间持续了七年的仇怨,终于有了一个了结。 余弦没有放火把朔州刺史府烧成白地。 她只是用一把刀,亲自斩下了苏义的头颅。 自此,云易五州除胜州外,其他四州尽皆落入余弦的手中。 余弦也从一个小小的乡君,成为了掌控西北要地的西北王。 四年不间断地忙忙碌碌,足以让人忽视很多小事。 余弦收刀的时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宁秋已经不再与她并肩而立,而是站到了她的身后。 初春的风还非常凛冽。 余弦回头看了一眼,对上那双似乎永远冷静的碧色眼睛。 “你当初的说法,是骗我的,对吗?”余弦转回头,看着地上的血迹,轻声问。 宁秋淡淡的声音传过来:“欺骗与否,现在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不是吗?” 是啊,确实没有那么重要了,余弦心想。 七年时间,她从十四岁的流离孤女,成为了二十一岁的西北王。 七年相伴,即使余弦对宁秋有许多的猜测,有许多的疑惑,但在时间面前,好像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余弦吐出一口气,笑了笑,又轻声问她:“那你会一直站在我身后吗?” 回答她的,是宁秋笃定的声音:“当然。” 宁秋一直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她说她要把苏义拉下马,她用了七年的时间做到了。 她说她会一直站在余弦身后,余弦也相信了。 可余弦没有想到,宁秋失约的速度竟然这么快。 拿下易州后,余弦的势力区域就与东边的彭氏接壤。 大司徒称帝后的四年时间里,大司马与他隔黄河相持。 双方交战的次数比势力混乱、事情繁杂的云易五州还要多。 但两者之间迟迟没能分出胜负。 黄河天险难渡,两边的交战受限于地势,虽有胜有负,但胜负差距不大。 于是两边就都想要争夺东边以彭氏为首的世家支持。 大司徒想要和彭氏联手,合围大司马,来个瓮中捉鳖。 大司马想要借助彭氏的兵力,一鼓作气,渡黄河拿下大司徒。 彭氏对两边的招揽一直不远不近,没有表明准确地态度。 可等到余弦拿下朔州的时候,彭氏却主动抛出了橄榄枝。 彭氏在东边建立了许多坞堡,只要他们不动,即使西北的余弦、中间的大司马、北边的大司徒这三方势力全都落入一方之手,彭氏也有立身之本,有商谈的可能。 但彭氏并非没有野心。 大争之势,大争之局,大司徒可以称帝,他们为什么不可以? 但彭氏不愿与实力更强的大司徒和大司马合作。 而是选择了余弦。 原因很简单,余弦那“西北王”的名号,只是民间说法。 她一直没有自立为王,一直以勤王名号为先。 彭氏也是如此。 余弦本以为宁秋不会答应此事。 可当彭氏派出族长幼子彭岳晓前来代州拜访时,宁秋却主动提出,余弦可以与彭岳晓见面,与他商谈一番两边的合作之事。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条咸鱼 余弦以为那真的就只是合作。 彭氏占据的瀛洲和易州相邻,只是彭氏多年来都秉承着守内的应对之策,不会主动对别处发动攻击。 所以这几年来,双方的关系还算是不错。 乡君府的诸多商品也毫无阻碍地通过瀛洲售卖到彭氏的地盘上。 当然,彭氏的所谓守内之策,只是对瀛洲、齐州、青州、沧州等地之外,他们不会主动攻击。 实际上在他们控制的地盘范围内,早就经历了数次的整合。 如今的彭氏,算是东边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那些势力稍逊于彭氏的世族,要么被逼得断尾出逃,要么就已经彻底臣服。 彭氏将那里治理的如铁桶一般。 东边遍地都是坞堡。 无事之时,坞堡中堆放粮食,训练乡勇。 战乱来临,部曲府兵依靠坞堡防守,只靠着坞堡中积攒的粮食,就能够把敌人拖死。 彭氏掌控的地盘,比其他地方都难以拿下。 余弦心知这一点,所以她希望能够和彭氏合作。 即使无法将彭氏的地盘收入囊中,也要和他们维持和平。 现在还不到她们对彭氏下手的时候。 可当余弦第四次被宁秋安排着和彭岳晓会面的时候,余弦终于发现了不对。 他们见面的次数太多了。 商行中的偶遇,政事上的巧合,后来甚至还有一同踏青,共同参加曲水流觞。 在白塔寺见到彭岳晓的时候,余弦终于想通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这几年里,余弦也收拢了不少能人异士,其中也有一些寒门出身,野心勃勃,想要辅佐明君的谋士。 他们基本都是男子,看重血脉传承,不止一次提出要求余弦迎娶一名男子,好留下一条血脉的事情。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们想的不是让余弦生下孩子,而是想要她把乡君府的一切都传给商州余家的子嗣。 只是当初余弦的父亲余逸春被烧死,余弦自请封号守孝之后,她就把自己和大司徒对立起来了。 商州余家虽然还有人活了下来,没有随着大司空余沛的死而活不下去,但他们也不敢招惹大司徒。 即使余弦守孝的行为只是让自己成了大司徒眼中的一根钉子,不会危及到商州余家。 但余家失去了担任大司空的家主余沛,胆子立刻就变小了。 在他们看来,余弦的所作所为,等于危害他们的性命,他们怎么会和余弦交好,甚至把她迎回商州? 余弦也不愿意和这些人来往。 她从小生活在云州,认定的亲人就只有父亲余逸春。 逃命的时候没有得到余家的帮助,余弦对此并不记恨。 但她后来跟随在宁秋身边,对亲人的看法受到宁秋的影响,早就不再渴望那份遥远的亲情。 于是理所当然的,那些提出要余家子嗣继承余弦现在势力的人,全都被宁秋等人打断腿扔去送死了。 自那之后,这些人的说法就变了,变成希望余弦生育儿女,以传袭后辈。 好在这些年来,乡君府也培养出了不少女子。 她们中身强体壮者,进入女兵营,才思聪敏者,成为乡君府管事。 ——由于余弦一直没有自立为王,她手下的人,不管是谋士还是将领,其实都只是乡君府的管事,没有官职。 只是这些管事在乡君府是小管事,离开了乡君府就是县令、是郡守、是将军。 那些女子反对余弦在这时候生育的提议,认为这是在危害余弦的性命。 余弦也一直没有答应。 如今战乱未平,余弦不只是乡君府的主人,也是府兵的统帅。 这种时候,她怎么可能放任自己的军权落到旁人手中? 更何况,余弦也需要以身作则。 如果连她都去怀孕生子,那她好不容易花费四年时间,终于封赏的第一个女县令郎筠灵,又该如何自处? 这种事,不能退,退则无路可进。 可偏偏现在宁秋表示出了让她退的意思。 站在曲水河畔,听到彭岳晓弹奏的那首凤求凰时,余弦的脸色彻底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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