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乐遥得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表情都是空白的。 在她隔壁的叶渔歌虽然没有什么神情,却还是没忍住闭了闭眼睛,很轻地出声道,“节哀。” 她以为自己已经在牢中看惯了生死,但见到好友如此,才发现原来她的心也没有想象中那般冷硬。 许乐遥不吃不喝了好几日。 突然有一天才开口道,“我爹只是时运不济,本来圣人也要下旨让他回家养病,再等裁决的,他只是运气不好,没等到那日,对吗,渔歌?” 叶渔歌没出声。 假如她不是因为岐王的事情被抓进来,或许她也会像许乐遥一样仍然对坐在明德殿里的那人生出期待,因为世间规则本就如此,皇帝是公平、公正且仁爱的,倘若政令出了错,也不是皇帝的错,而是那些臣子蒙蔽了他。 可如今大宗的天子,绝不是会被臣子蒙蔽的人。 想到住在自己另一侧、之前常常以她与叶荣的对话换一些金银和佳肴的秀才,最近嫌弃不能从她这里再榨出好处时,说出的那些恶毒之语,譬如—— “嘁,你跟你那朋友就是纯两个衰鬼,你俩真的,要是哪天死了,埋一块我都担心弄坏了一地风水。” “你就不说了,神神秘秘进来的,你那朋友,嚯,案子交给岐王去办,那还有得救么?也不看看这是谁的朝堂,岐王失了圣心,即便查出她是清白的,她也别想出去了,那么多文臣站在宸极殿里,能让她一个武将按下去?” 叶渔歌表情冷淡,套了些话。 等到那管不住嘴的秀才说了很多岐王的事情之后,当天等岐王的人来、给许乐遥传旨的时候,她终于等到了这个除掉那颗眼中钉的机会。 她顺便给岐王的人告了个状。 然后那个秀才就被拉到了刑狱里,惨叫了很久,才没了声音,也没见狱卒再把他给送回来。 叶渔歌没什么感觉地想,她就是这样睚眦必报的人,不管对谁都是。 ……也就只有某个越来越蠢的小废物会觉得她是能救人的医者,对她露出那种天真又期待的眼神了。 …… 许乐遥绝食到人快不行的时候,被叶渔歌找人要了副针给扎醒了。 她疼痛不已、因为胃部空空在抽搐蜷缩的时候,糊里糊涂地问叶渔歌为什么要这样,反正自己就算被放出去,以后也不可能再参与科考,许家前程都断在她这里了,为何不让她就这样去跟父亲谢罪? “不知道。” 叶渔歌很冷酷地答,“总之不许在我面前寻死,我毕竟也算是个大夫,会救死扶伤,你寻死几次,我就救你几次,你若是想让我练练医术,我倒没意见。” 许乐遥:“……” 那一瞬间,她在想,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 从前她到底是为什么觉得这位朋友性格超好,还想把她引见给其他朋友的?要是那位叶影真见到叶渔歌的话,会被她这幅凶狠样子吓哭的吧? 许乐遥躺在那只能见到一点光的监牢里,神色恍惚地想起很多从前的事情,就这样一边奄奄一息、苟延残喘,一边在叶渔歌要人命的针法里,又奇迹般地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重新恢复了元气。 某天她又不想死了—— “不行。”她在夜里惊坐起,“我得等到圣人查清这案子,还我和我爹清白的那天。” 周围牢狱都空空,连狱卒都懒得守她们这片地方,叶渔歌被她那掷地有声甚至都要带回响的动静吵醒,面无表情地想,扎哪个穴位能让人变哑巴来着? 看在许乐遥刚走出丧父悲痛的事情上,她勉强心平气和地答,“你我不知道,但我不可能出去了。” “哦,”许乐遥压低了声音,凑到了她这边,扶着栏杆在问,“你究竟犯了什么事啊?” 叶渔歌不吭声。 许乐遥挠了挠脑袋,“我估计岐王很忙,也想不起我的样子……” 在这时,叶神医倒又愿意开尊口了,勉强将岐王为此案付出的话说了一下,得到了许乐遥惊诧的眼神,然后恍惚了半天,不知念叨了什么,又对她摆了摆手,“诶,你过来,我想起个秘密。” 叶渔歌不想搭理她。 许乐遥,“快点快点,是个你听完不会后悔的秘密,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叶渔歌再次深呼吸,心想她要是敢说什么无聊的事情,自己绝对要扎到她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她看似好脾气地凑了过去,甚至还配合地摆出了愿意聆听的样子,然后就听见许乐遥用气音问她,“你知道大宗朝立的时候,禁军这处监狱是谁家督造的吗?” 叶渔歌顿了一下。 她重新拉开点距离打量面前的人,然后就发现许乐遥开始整理囚服,装模作样地抚了抚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冲她矜持地点头。 ——没错,正是我们许家。 她面无表情,“那又如何?” 许乐遥清了清嗓子:“不巧,鄙人少时顽皮,不小心在祭祖的时候连烧八座坟,在被我爹娘拿着扫帚追的时候,从我爷爷掉出来的陪葬品里,看过这殿前马步军司狱的构造。” “你也知道,我们许家曾经押的是大公子,我爹我爷爷他们还畅想过我们许家当外戚、权倾朝野的那种日子,督造殿前马步军司狱的时候就思索啊,万一我们家太得瑟,以后得罪了皇帝或者新皇,要被关进来怎么办呢?” 叶渔歌没兴趣大晚上在这里听她的大宗版《一千零一夜》,拧着眉头,“说重点。” 许乐遥被打断,干巴巴地叙述,“下两层有一间暗室有密道能出去。” 叶渔歌:“……?” 她表情微妙了好半晌。 就在许乐遥以为她被震到说不出话的时候,叶渔歌表情复杂地接了句,“我开始好奇你的其他秘密了。” 那倒也没有其他的了。 许乐遥摇头晃脑了一会儿,倏然想到什么,“哦,有的。” 在叶渔歌以为她能说出什么关于逃狱的惊天计划之时,就听许乐遥用比刚才更神秘的语气说道,“是的,我有一个心上人。” “……” “她超可爱,以后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她应该是个中君,等我以后想办法追到她之后,我们生孩子还得靠你多努力——” 话语被一针消音。 叶渔歌看了眼天色,不管什么计划都不是这种头昏脑热的时候能聊出来的,于是面无表情地应: “睡吧。” “梦里什么都有。” 作者有话说: 小叶:你的那个心上人,该不会是我吧? * 都给我夸渔歌!虽然并不知道好朋友在肖想谁,但是她这个姐控已经当场替姐报仇了!(呱唧鼓掌 * 有留言咩? 没有不写二更了。 * 感谢在2023-08-12 22:21:59~2023-08-13 19:0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thy、慕荣长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崔 30瓶;知归处 15瓶;晋江第一深情、不太酷、EV 10瓶;@璇乂 5瓶;噼里啪啦、永远喜欢白井黑子、Ech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第四十三天 许家案逐渐接近尾声,在许懿去世、礼部尚书位置空出,由杨柏的人补上空缺之时,朝廷里逐渐有更重要的事情占据了群臣注意力。 今岁刚开春,长江一带雨水就比往年更多,导致汛期提前,偏偏在入夏时节,梅雨提前,赶上一场连绵的暴雨,导致江宁府一带遭了水灾。 起初报上来的受灾县只有五六个,等到朝廷按例拨了银子下去,等着苏、扬一带的通判将汛情快马加鞭送来时,却没等到应天府的消息,而是先收到了海州巡按的陈情,其中状告应天府五州勾结、瞒报灾情。 里面不仅提到长江下游决堤淹没的州县数目,甚至还提及因为这几州的通判互相包庇,又赈灾不利,以至流民四散,北上而去,不出半旬就能抵达永安城,其中又讲述灾民惨状,将近百万,无法想象这种情况是在当今明德天子的治下发生。 奏折字字珠玑,完全把江南一带受灾情肆虐的情况描绘出来,并且恳请天子派特使前往彻查此三州腐败蠹虫! 宸极殿上,沈景明震怒。 他先问杨柏和御史台,调去应天府的巡抚拿着朝廷的钱粮,都在做什么事?然后又问三司,各路转运使为何知情不报,再者,年年这些地方要钱修路拓宽运河,怎么今年下点雨就淹了? 工部、户部,又都是干什么吃的? 一整个早朝里,位高权重的各个摘帽的摘帽、下跪的下跪,宸极殿内人人惶恐,就连如今权倾朝野、掌枢密院的王旭尧也没逃过天子斥责—— 因为他和李延霖,就是当年在江南陪着天子进永安,在应天府一代起家的,这几个州县,都是沈景明曾经封王时的封地,等于他的第二个老家,现在自己的老家出了这么大的臭闻,天子颜面何在? 反正除了站着当挂件的岐王,满朝文武都在天子的两重恼怒下颤抖。 …… 朝廷先后派了两个特使前往调查江南水患一事,并且特赐天子的尚方宝剑,又有禁军相送。 结果第一个特使刚上运河,在半路上就遇到暗礁,船沉了,连带着船上的黑甲禁军都没回来几个,因为运河是汛期,水位涨的很猛,还汇聚了几条江河的水量,就在一夕之间突然暴涨,甚至让运河里好几家做水路生意的商户船队也一起遭了重。 第二个运使选择走的是山路,路上因为连绵的雨,遇到了山洪,在襄州附近还被流民给挡了路,迟迟无法抵达应天府。 沈景明看到邸报都差点气笑了。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就在七日后。 同样受到灾民冲击的江陵府有知州呈报,提及这些灾民似有组织,怀疑有民间邪.教势力策划,问朝廷是否要以武力镇压。 各地的折子如雪花片一样飞向朝廷,要钱赈灾的、陈情喊冤的、汇报灾时疫.情的,政事堂跑腿的侍者都顾不上喝茶,而明德殿则被笼罩在天子的低气压里,恐怖的乾元信香弥漫整个殿堂。 - “哈哈。” 江宁城,一处水榭庭院内。 唇角生红痣、有倾城之姿的漂亮女子听见来禀报的事情,将手里当零嘴的炒蚕豆碗放下,拍手鼓掌,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沈景明不是最擅长谋略么?区区一场水患,怎就难倒他了?”她再次捻起一个炒蚕豆,却随意抛着用来砸说话的人,带着盐粒的豆子打在对方脸上,然后又落在地上。 被她丢豆子的人没吭声,倒是本该随第一位特使抵达江南、却也一起消失在中途沉了的大船上的太医,宓云,此刻换下了一贯在永安的官服,还不太习惯地摸了摸自己的领口,同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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