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宁为玉碎(三) 听着外面的动静渐小了,时酒背着她爬了出去,莲花池石板上,她快没了力气,湿发黏在她眼角的泪痣上,含情眼该带的娇媚被英气所盖。 南栀知道动静,恰好追到了此处,见时酒脱了面具就这般出现在光天化日下。 她瞳孔一震,“殿下,可有受伤?”她看向旁边的阮倾竹。 “我没事,得尽快离开。”时酒一边说着戴上面具,面具罩着全脸,从不会漏出一点,毕竟这宫里不能见她的面貌。 南栀看看四周,然后说:“殿下把她扔这儿,你带着她会有危险,皇上的目标是她不是你,殿下你万不可暴露身份。” 仁宗帝的目的是控住阮氏,王朝不仅要武将文人能靠着笔墨改写千年传承,一世的贤主还是暴徒且都是笔下一墨。 不见血腥的万剑要的不是命,是身后唇舌口战能揪的万德。是千古一帝还是恶贯满盈,皆是一墨。 时酒犹豫了一下,喘着气道:“她不能死,陈恪在三王府给王妃办丧,皇帝借事来推这件事,若是太后失了权,那陈恪会立刻入主东宫。” “幽影暗卫和金缕卫刀兵相见,四个宫门被封锁,逃不出去的。”南栀早时便探好了位置。 时酒想想,“那便不逃,你把夏锦娘找来,我带她回画馆等你。”逃不出去那她只能带着阮倾竹回画馆。 画馆是她的地儿,地牢暗道,活在宫里这么多年怎么备了这些东西,金缕卫想不到她会带着阮倾竹去画馆。 密室里石壁上挂了不少字画,微弱的灯光从墙角的铁环上悬挂着的火把中投射出来,字画不见天日却保存的完好。 她一直没发现自己手臂受了伤,她咬着白巾将伤口缠了起来,这密室是师傅造的,为了存点宫里的经传,有的已经是孤本。 这密室里有一小榻,时酒挪了桌子才让阮倾竹躺上,她发稍冰凉,火盆的竹炭刚点上也未烧红,她系着腰带,感觉到身后的人动了。 转头见阮倾竹醒了,阮倾竹闷声咳嗽两声,胸腔疼得厉害,时酒自然清楚她灌了不少湖水,“总算醒了。”她系好腰带转头含笑看着阮倾竹,悠悠问:“怎么谢我?” 阮倾竹坐在床榻上打量四周,密室常年阴暗,即使焚了香也能闻到淡淡陈腐味儿,阮倾竹低下头看自己的衣裳,她没穿外套,反倒是时酒的衣服。 她顿时惊愣抬眸看着时酒,时酒说:“我换的,你衣服湿了。” 阮倾竹想想是这个理,但她贴身的衣服全换了,想起便觉得难为情,她喉间滑动看着时酒,而目光很自然的投向地下,小榻边上扔了一堆白布上面带着鲜血。 她顿时明白时酒受伤了,她试着发声,今天她能发出声音自己都觉着奇怪,“谢。”她就说到这儿,那声儿又没了,这声音软而轻像是山涧滴落的清泉。 “你能说话?你再试试。”时酒眸中掠过一道诧异。 阮倾竹咽了咽口水,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小时从楼闽寻的医师说,她是受了惊吓,若是情绪激动下,也是能说话的。 她今日的确很担心时酒,毕竟是为了救她,至于当下怎么想的她并不清楚。 “手给我。”时酒坐端正了,拉过她的手,轻轻搭在脉搏上,上次她给阮倾竹诊风寒的时候便发现了,阮倾竹没有什么病,嗓子是好的。 说不了话,无非就是当年吓得失语,加上如今多年未说话,自然就没办法将话讲的太清楚,不过她要是发了声儿,再弄点药调理一下,多加训练便恢复过来了。 时酒收回手道:“情绪激动下能治心疾,所以,你今天担心我?”时酒问话总带着调侃,她语调上扬。 阮倾竹脸垮了下去,她选择不再试着发声,时酒又说:“嗯?不说话那便是了。” “不。”阮倾竹每说一个字发现喉间都会疼一阵,但这种感觉在减少。 “我若是死了,你也活不了。”时酒唇角明明是笑意,但却偏偏又好像有种阴冷感,全然不像语气中那般温和。 如果今天不是时酒,阮倾竹的确会被禁军抓到,用她来控制阮氏比什么都管用,阮家嫡系的女儿毕竟就她一个。 时酒到桌边山倒茶,火盆的竹炭烧了一阵才将壶中的茶煮好,阮倾竹跟着下了小榻,四处打量起来。 这里像是库房,加入企鹅君羊药物而二期五二八一每日追更最新完结文存着很多字画,阮倾竹跟着时酒学了一段时间,能辨出时酒的字迹,时酒的字迹不是千篇一律,但她的特点是,画上总会多了个小墨点。 像是笔锋无意滴落,恰好成了山水之上的月轮,接着壁烛她方才能看请画像,阮倾竹停留在一男子画像前,那男子眉宇透着女儿的柔气,却不娇俏,一身锦缎能将人衬得如荼如神。 但这里怎么会挂男子的画像? 时酒走近将茶杯给她,揶揄问:“盯着看这么久,是瞧上了?” 阮倾竹唇一抿,被时酒问得羞红了脸,貌似刚刚她的确有点失分寸,怎可盯着男子画像瞧这么久。 见她脸红,时酒忍不住笑说:“看来姌姌姑娘想选的良人,得有一副好皮囊才行。” 阮倾竹瞪了她一眼,大指掐着食指关节离墙边远了点,也没接时酒给的茶杯。 “若是这般,那良人可就好选了。”时酒放轻语调跟上去,将茶杯放到桌上,“二皇子且不提,三皇子娶了妻,剩下的便是四皇子,六皇子。” 时酒手撑着桌,看着阮倾竹,阮倾竹倒像在听她说话,时酒继续说:“论相貌,四皇子生得倜傥,不过常年混迹江湖不着宫,那便只剩下远在璟国的六皇子,人人称六皇子纨绔风流……” 阮倾竹手拍桌腾地站起来,她被时酒气得不轻,阮倾竹没见过六皇子的画像。 那年送到家中的,也只有宫中的几位,六皇子的生母是璟国的公主,送到宫里的画像都只有皇帝太后才能瞧。
第20章 宁为玉碎(四) 璟国公主曾到宫中和亲,后来因为后宫拉拢朝臣之事被关在冷宫,恰逢那年边沙打了仗,不敢再同璟国有嫌隙,加上璟国皇帝书信,于是太后将人放回了璟国。 但谁料这公主刚走,便查出了怀有身孕一事,这六皇子便在璟国出生,一直到现在都未曾回过宫。 阮倾竹听人说道了不少,这六皇子陈衿纨绔不堪,在璟国妾成堆。 母亲嘱咐过,太后若是让她自己择良人,那选的一定不能是六皇子,颍南世家是贵族,即使是皇子也这品行也不能入眼。 像六皇子这样的废人或许才能被太后瞧上,养个傀儡帝,另一方面也能捏住璟国,两全其美的法子,这么多年不召回,怕是太后给自己留的后手。 “凶什么。”时酒收手端端瞧着她,“早晚嫁的都是皇子,选来选去也就这两人。” 只要阮氏不倒,那阮倾竹嫁的一定是皇子,阮倾竹说不了话闷着气多年,时酒话也是说的不错,嫁的早晚都是皇子,如果小孟后真的怀不上,往后哪位皇子坐了皇位,她一样是太后。 孟家的姑娘一样嫁皇帝为后,重复着当下的局面。 阮倾竹转向另一侧,时酒的话一点也不错,但她并不想这般,作为世族的姑娘嫁人哪能她说了算。 时酒不再逗她,沉默一阵说:“你先呆着,我出去看看。” 阮倾竹忽然拉住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邑城的十万铁骑向来是将赤临围住守安危,此刻孟素商带着幽影暗卫和金缕卫起了冲突。 能平息的便是翰林院的学子,时酒茫然盯着她,阮倾竹回过神一步到桌边,桌上没有纸墨。 时酒偏头瞧着她,“你要说什么,慢慢说就好。” 阮倾竹深吸一口气酝酿着,“翰,林。”她吐字不太清楚,但时酒听懂了。 “你的意思是,让翰林院的学子来平息这场乱?”时酒说,“但你身无官职如何能做到让他们觐见皇上重查三王妃的死。” “他们,会。”阮倾竹很笃定,翰林院的学子多数是阮氏的学生,只要她出面便会彻查此事。 宫里不会有人对着他们剑指眉梢,时酒眼眸里浮现的是一丝诧异,阮氏能煽动翰林,控制文人,倒是她忽略了这一点。 阮倾竹比她想象的还要有用,颍南世家好似是这天下的主人,时酒收神,“跟我走。” …… 赤临皇宫西侧门,靠着的是金缕卫的昭狱,往前是大理寺,两者不在一处,一前一后中间隔了高城墙。 铁剑碰撞加嘶吼,这道门染了无数鲜血,朱漆黄瓦静瞧着是哀怨一片,孟素商手拿着剑脸上留了血迹。 她没舞刀弄枪过,武侯家的姑娘就她一人不会武,那铁剑很重,拖拽着她的手腕,但面对眼前的浑浊她却丝毫不慌张,那头颅落地她也能淡淡一眼扫过。 “娘娘快走,此处太过危险。”幽影暗卫统领迟非晚手拿着长戬,顶峰系着红须飘在寒风中。 孟素商扔了手里的剑,“务必将孟大人的尸首带出来。”她冷声吩咐,孟远的尸首被金缕卫扣押在诏狱内,再晚些时候怕又得喂给恶狼。 “是。”迟非晚应声,他同阮临熙本就是生死之交,自然阮家效忠谁,他便不会背向而驰。 孟素商凤钗掉了,她没有蹲身去捡,在暗卫的庇佑下步步朝着宫外撤去,她走上几步听到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渐近。 预感不妙!忽而那城门外直接钻入一群银甲士兵,萧骞黑着脸露出笑,见孟素商慌张他却显得异常兴奋,“皇后娘娘这是去哪儿?谋反的大罪怎么能畏罪自逃呢?” 萧骞手一抬,乱成一片的小卒停了手里的动作,分为两拨剑头对准了幽影暗卫。 孟素商不屑一笑:“本宫替皇上诛杀妄臣,何罪之有!倒是金缕卫严刑逼供是为何意!?这天下到底是姓陈还是姓萧!”她气势顿现,将萧骞碾压得低了一头。 萧骞在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这话该臣问您才对,孟远认罪残害三王妃,证据确凿!皇后娘娘此刻带着幽影暗卫直闯金缕卫,在陛下眼皮子底下生乱,娘娘早知孟远毒害三王妃一事,东窗事发故而联合幽影暗卫直入皇宫造反!”他不等孟素商辩解,直接替人定了罪。 孟素商对这宫里的所言所行见怪不怪,她冷笑一声,说:“宫里的狗也敢对着本宫放肆,即使今日冒天下之大不韪,来日青史不得留我名,本宫也要替天下铲除祸害,迟统领,拿下金缕卫!”孟素商在宫里养成了天高气傲的性子。 无非不是因为受得制衡,而孟家是她唯一的底线,她不求人庇佑她,若有一己之力她想庇佑着血脉。 月光睨着银剑,万箭齐发陨落宫门,烽火台的狼烟而起,夜变得不再祥和,萧骞没有亲自动手,若是亲手杀了皇后,他便洗不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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