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吃过东西了?”陈亦夭轻声询问,她低下头,高阮倾竹许多会不自觉地微弯腰。 刚入正屋,破败不堪的屋子近来被阮倾竹整理得有模有样,干枯的红梅落了桌,枯枝在旧瓶里倒是透着别样。 桌上摆着小…太监送来的吃食,自打小…孟后查了朝仪司,吃食也便…干净许多,她习惯了馊饭,在这宫里她比谁都想活下去,若她是个心性薄的,早该跳了枯井。 阮倾竹一口没吃全留着,一个人的量若是她吃了陈亦夭定…是不够,没有荤食,白粥加了一叠青菜,一个馒头。 “你吃,我不饿。”陈亦夭将碗推到阮倾竹面前。 前几…日…刚来时,阮倾竹从不坐她旁侧,怕是这宫里也就阮倾竹拿她当个公…主,阮家的女儿教得极好,能活在世家也比过生在权势斗争中强得多。 阮倾竹没动,抿着唇费力道:“不,不用。”她说一句话嗓子便…疼,一直不见好转。 “你吃这个,这个管饱。”陈亦夭将馒头拿给她,“不久前太医道我得吃油腥,这青菜加了猪油渣,我吃这个就好。” 陈亦夭说着掏出白帕擦擦手…,将馒头递给她,往前递出时眉梢微顿,能见那右手…往后缩缩,眸光淡了下去。 阮倾竹很快捕捉到她的顾虑,接过便…咬了一口,在这高墙内活了这么多年卑怯早被宫里的奴才磨了出来。 “谢谢。”她咽下后方才说道,许是近来说得多,这两字吐出时倒听…不出像是患了十几…年哑疾的女子。 陈亦夭脸上露出淡笑,薄唇即使无任何颜色倒也平添了几…分…精神头儿。 这时,房梁一声异动,像是瓦砖挪位,不知是飞鸟坠落,还…是侠客临门,那门口闪过一道白影,阮倾竹腾地站起身。 那瞬间门也被推开了,陈亦夭谨慎往后而看,时酒大…步入内,嘴里道:“我不来,你倒是过得……”她视线随即落在桌上,瞥了眼改口,“你倒是连口吃的都寻不着。” 时酒没对着陈亦夭行礼,貌似是并不将人放在眼里。 陈亦夭常年不出公…主殿,但时酒入宫这么些年,也听…过名字。 阮倾竹见到时酒,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你去了,哪儿?”阮倾竹忍不住询问。 “怎么?担心我了?”时酒朝着她而去,眼里含着笑意,她进不去昭狱也没找到南栀,现在什么事儿都办不了。 阮倾竹不作声,眉头一皱,果真不能多问,登徒子说话向来这般不着调。 阮倾竹坐下说:“没有。” 陈亦夭在一旁观察着二人,倒是没有多说什么,见阮倾竹坐下,她跟着回…了原位,拿筷子捻起青菜。 “你嘴硬,那我便…走了。”时酒从袖子里拿出阮倾竹的金簪,她寻到的时候已经擦干净了,这几…日…她挨间房寻阮倾竹。 甚至误以为人跌进了枯井,直到瞧见鬼鬼祟祟的陈亦夭在宫里晃荡,她才跟了上来,揭开瓦铄瞥见了阮倾竹的影子。 阮倾竹在这儿的确比跟着她安全,她现在没有办法将人带出去,另一边金缕卫为了寻阮倾竹而疏忽了昭狱防范,让她有空子已经杀了夏锦娘。 现在案子虽然成了死案,瞧着就是孟远害死了三王妃,但事情不重要了。 时酒将簪子插到阮倾竹发…髻上,清古玉秀的姑娘该用珠钗点缀,她别上时,明显感觉到阮倾竹怔了下。 “这宫里金缕卫也在四处寻你,你出去若是被抓着怎么办?”陈亦夭问道。 时酒悠悠然道:“若是抓着,我便…供出阮二小…姐。” 阮倾竹指尖收紧了,时酒上扬的调子是故意的,她忽而转身瞧着时酒,一向能稳住的步摇却晃动了起来。 她手…里还…捏着咬了一口的馒头,眼眸那股子倔强莫名捎带上几…分…娇俏。 时酒将眼挪开,她忽而问:“阮倾竹,太师会不会降?” 虽然这些和阮倾竹瞧着没多大…关系,站在那头或是效忠谁她刚入宫看不太懂,但她明白,阮太师的职权会被皇帝压住。 会不会降,铮铮铁骨阮家养的儿女,会不会她答不上来。
第25章 星河渺渺(三) 大殿之上,群臣头低并排而站,如一片死寂又像荒渊荡了老鸦那般热闹。 阮霁霖上殿的时…候,众臣呼吸紧了,随着他的步子去移动视线,那昂首阔步的文武大臣像是烛龙临世,气焰能灭众人。 阮霁霖没有抬头看别人,反倒是自…己行了跪拜礼,高声呼喊道:“臣参见陛下…,救驾来迟望请陛下…恕罪。” 众人哗然,连仁宗帝眉头都微动了,阮霁霖没有参与任何事儿…,现在…他掌权,这句救驾来迟似乎是在…表明立场。 任谁也不会想到一向正直泯然太后亲手拎起的肱骨大臣,会倒戈。 仁宗帝舒展开眉头,问:“阮太师何时…救过驾?” 阮霁霖环视一周,高声说道:“臣今日上奏金缕卫以维护皇城安危的名义…将臣扣押,金缕卫到底是卧薪常胆藐视陛下…的皇权,还是认为臣子调往楼闽,臣是年迈之人,手无寸铁,可弃可抛!臣为官几十…载,见过这天下…万般而变,也知这朝堂虚伪狡诈,深藏简出,陛下…若是不惩处金缕卫,来日恐生肘腋之患!” 阮霁霖的话将朝堂震慑,众臣细听不无道理,仁宗帝捏紧地龙椅扶手,手指青筋而起。 咬紧的牙关一松,仿若怨气随着紫烟而尽散,金阶殿堂恭谦下…士也站出身复议。 金缕卫替仁宗帝办事,常年得罪不少人,萧骞心狠手辣做事儿…不留余水,能逮着把柄不将人捧上朝堂,众臣自…会替着阮霁霖说话。 仁宗帝借着此事想让萧骞上朝听政,但阮霁霖此举已让他骑虎难下…。 仁宗帝稳声道:“宫中发…生动乱,幽影暗卫篡夺皇后挑事,金缕卫救驾有功,为朕安危着想,扣押并非太师说得这般,太师是有功之臣,指点江山功不可没。” 他今日本有意调动萧骞,但如今阮霁霖这么说,现在…位置调动不得。 “臣率领府兵三…千已候在…宫门,幽影暗卫篡夺皇后谋反,是臣疏忽险些…让天子遭难,幸得关家救天子才未让万民身于水火之中,臣为太师未曾履先皇遗诏,是臣的罪,今日臣上大殿便是要上缴协理六部职权的头衔。”阮霁霖声音洪亮,致使…他胡须沾了唾沫。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阮霁霖这举动貌似是在…保阮家的血脉。但即便如此他也不会这般轻易的降伏到皇帝脚下…。 仁宗帝握着龙椅扶手,手指弯曲欲要将篆刻的头龙拧下…那般。 阮霁霖先手斥责金缕卫,后不揽功亲手将职权奉上,将仁宗帝架在…中间,这一步棋走得他看不明白。 他缓和后,说道:“太师请起,太师是肱骨大臣,广纳谏言指点江山功不可没,这罪怎么治也不能到太师头上。” 阮霁霖在…朝中分…量极重,又来自…颍南世家,今日这举貌似更像一个大义…泯然之人能做出的事儿…。 如果…阮霁霖坚持为太后一派,彻查三…王妃的死因,那边会让翰林院学…子动荡,那这赤临届时…绝对是一片混乱。 如今楼闽战事紧张,内部生了嫌隙王朝倾塌便不远了。 仁宗帝要的本来也就只是收了阮霁霖掌管六部的职权,他不会动太师的位置,孟太后打下…了多年的根基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替换的。 但阮霁霖亲手将职权奉上,倒是让他生了疑惑,无论从哪个位置去…想,都找不出阮霁霖的动机。 “太师年迈,赐座,同郑阁老并排。”仁宗帝拂袖吩咐,“关山雪平息宫乱功不可没,赏封护国…大将军。” 仁宗帝的目的很明显,他要将关山雪留在…赤临,逐渐替掉阮临熙。 关山雪跪地高声谢恩,关家向来不受朝廷重视,如今能在…赤临做事儿…,对她来讲是好事,无论侍奉的哪个主子,只要这天下…姓陈。 “太师想交出六部职权,郑阁老大病未愈,六部事宜还得由太师费心才行。”仁宗帝不敢接,只要是阮霁霖主动提了,他会疑心有诈。 …… 阮倾竹在…陈亦夭这儿…待到了下…午,没见时…酒的影子,倒是惹来了金缕卫破门而入。 萧骞面上带的是笑,用的是请,没有多说什么,她能知道太师的立场明了,宫中的争斗总是无形将她卷到其中。 因为太后禁足,凤仪宫不再许外人进入,太后即使…失了权,现在…她也回不了浔州,从一个把柄轮为另一个的把柄,转来转去…不过是执子的人不同。 太医调理了药给她,方子是时…酒写的,百花渐红的时…候,宫里那一副冷零惨象被抛掷脑后。 时…酒手搭在…她的脉搏上,探了一阵收手,“没病,久了不说话不习惯而已,陪你…家主子多练练。”这话是给桑珞听的。 桑珞如今在…宫里的仰仗依靠就是阮倾竹。 桑珞说:“有劳画师,宫里的御医都去…了后宫寻不到大夫,还好画师能懂几分…医术,才让阮二姑娘少受几分…罪。” 这话听得时…酒无奈而笑,看向阮倾竹的时…候,阮倾竹果…真脸色不自…然。 “去…抓药吧。”时…酒写好方子交给了桑珞,桑珞叠好装腰间。 永宁殿阮临熙的侍卫都被换下…了,如今赤临铁骑都派在…周边,宫里游走的是关家的将士。 待到桑珞出了门,阮倾竹问:“可,找着了?” “没有。”时…酒清楚她问的什么,南栀从那日后便失踪了但现在…没有任何线索。 若是她们行踪暴露,怎么也会将事情闹大,但是金缕卫并没有任何消息,所以南栀的下…落是个迷。 她想过人还在…宫里,或许是做了什么事儿…暴露了,不过是没有声张出来,南栀在…她身侧宫里人都见过。 当年她入宫后需要寻个侍女,师傅便安排了南栀进宫,这一步走了一年才将人调到了身侧。 孟远一死,监察院换了人,仁宗帝大洗牌将孟家的都调到了别的司所,作为核心机构控制舆论的地儿…,握在…自…己手里,位置才能坐得舒坦。 金缕卫指挥使…萧骞因这阮霁霖的斥责没了上朝的资格,终还是殿外人,品阶未升。迟非晚被关押秋后问斩,幽影暗卫如今没了统领,暂且都停歇在…宣城。
第26章 星河渺渺(四) 太后执政几十年将大源朝堂盘成了密网,仁宗帝便是想一鼓作气解开也没了法子。迟非晚的儿子在户部任职,如今抄家户部又空了位置下来。 梅月之时,安明园的海棠终于开了,一片红遮了些嫩芽,孟太后从被禁足凤仪宫搬到了安明园的礼堂内。 安明园的侍卫也逐渐多了起来,在血腥之下诵经…念佛,像是这宫里的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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